第1577章 將軍壯志要西行

  第1577章 將軍壯志要西行

  說到這裡,義銀已經沒有興趣繼續聊下去。

  他的意思非常明確,明智光秀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這是義銀親自定下的大戰略方向,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

  天皇道統已經被足利義滿覆滅,那就讓它掩埋在歷史長河中,不要再拉出來借屍還魂。

  義銀將繼承足利義滿的遺志,謀求大明冊封的日本國王,成為大明朝貢體系的忠實走狗,為斯波一家一姓的神權統治打下堅實基礎。

  看了眼躍躍欲試的林信勝,義銀說道。

  「其實我一直很仰慕朱子,只可惜島國之內精通儒學的名士實在太少,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傳習教授。

  林先生,你可願意為我指點一二,擔當斯波家儒學教授一職?」

  林信勝大喜,斯波義銀慷慨之名果然名不虛傳,她連忙伏地叩首,回答道。

  「草民願意。」

  義銀搖搖頭,對明智光秀說道。

  「林先生是大才,不可輕待,讓尼子勝久從近幾斯波領的斯波料所撥出一百石知行地的年祿收入,供奉先生。

  林先生,你以後就在我左右隨侍,為我拾遺補缺,斯波家中法度有什麼不合理法的地方,也請你多多指教。就不要再說什麼草民了。」

  林信勝高興得都要暈過去了,義銀給的實在太多,多到她快要吞不下去。

  一百石的知行地,相當於中階武家的門檻,授予儒學教授身份,義銀是作足了禮賢下士的姿態。

  斯波諸法度的完善,原本是大藏長安給義銀提出的方案,可是大藏長安自從接手武家義理促進會,就忙得團團轉,耽擱了法度建設。

  林信勝熟讀儒學經典,背後又有儒學圈子的支持,如果能在斯波諸法度里加點君君臣臣的儒家教化,也挺不錯。

  儒生打仗不行,算帳不行,但卻很會編故事,再爛的君王只要肯用她們,她們都能給伱編出個曠世明君出來。

  義銀現在最缺的就是這等人才,宗教方面,天台宗為首的尼姑們正在幫他吹。但世俗功業方面,也需要合適的鼓吹手。

  斯波公儀不同於以前的武家政權,未來必然是帶有神權屬性的世俗政權。儒家的天命,君權天授拿來改一改在島國用,也是好工具。

  這亦是義銀刻意抬高林信勝待遇的原因。他厚待林信勝,家中姬武士們必然心領神會,跟著學幾句儒家名人名言,用來討好君上。

  只要形成學儒的風氣,未來新成長起來的姬武士必然會漸漸轉變思想。畢竟教化洗腦這種事,儒家真沒輸過,深受歷代帝王看重。

  林信勝對此當然是感激涕零,她自己的出路找到了,儒學在島國的出路也找到了,必當殫精竭慮,為斯波家盡心盡力。

  說完這些,義銀感覺有點累。

  他剛才和明智光秀大戰三百回合,然後又被明智光秀拽到建仁寺來見林信勝,一口氣還沒緩過來。

  鐵打的漢子也經不起這麼壓榨,就算人受得了,腰子也會酸。

  「今天就到這裡吧。」

  義銀起身,明智光秀恭謹為他開門,林信勝伏地叩首送別君上。

  這才剛走出禪房沒幾步,只見負責護衛的蒲生氏鄉快步從門廊那頭走來。

  義銀問道。

  「什麼事?」

  蒲生氏鄉鞠躬回答。

  「君上,南禪寺住持崇傳大師求見。」

  義銀一愣。

  「南禪寺?我到建仁寺禮佛,南禪寺的住持怎麼會過來了?」

  一旁的明智光秀卻是笑道。

  「興許是湊巧遇到君上大駕光臨,心生仰慕,這才厚顏覲見吧?

  我之前不是和君上說起,我與好友來建仁寺遊玩,巧遇林信勝的事嘛,那位好友便是南禪寺崇傳。」

  義銀瞪了眼明智光秀,湊巧?又是湊巧?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湊巧的事?

  明智光秀這個混蛋,她來覲見想要嘿嘿嘿,義銀已經是勉為其難讓她得逞。

  誰知她貪心不足,爽完之後還要搞事,一會兒拉來寺院舉薦林信勝,一會兒又冒出個南禪寺崇傳。

  薅羊毛薅個沒完,這是要把銀毛薅成青龍,才肯甘心罷手嗎?

  義銀冷哼一聲,說道。

  「不見。」

  明智光秀大驚失色,上前輕聲道。

  「君上,事為一向宗呀。。」

  義銀白了她一眼,這會兒承認不是巧合了?晚了!

  「我說了,不見!」

  明智光秀提起一向宗,義銀就知道她在打什麼壞主意。

  鎌倉幕府仿天朝臨濟宗五山,建立五山制度。而南禪寺是臨濟宗在島國最高寺格的寺院,排在京都五山,鎌倉五山之上,地位崇高。

  島國現今勢力最大的佛教宗派,是以平安二宗為首,也就是天台宗與真言宗,這兩派屬密宗。

  但歷史上,與幕府關係最親密的卻是臨濟宗。臨濟宗屬禪宗,是佛教戒律最森嚴的一派,所以被幕府青睞,制定五山尼官體系。

  也因為與幕府關係密切,臨濟宗迅速發展,宗內山頭眾多,難以形成合力,最終導致逐漸沒落。

  但南禪寺的地位特殊,寺格最高,住持的身份也高於其他臨濟宗寺院住持,算是半個宗主。

  別看相國寺派,大德寺派這些教團野心勃勃,其實南禪寺派才是臨濟宗中最有影響力的派別。

  而南禪寺這一代的住持崇傳,她當過福嚴寺,禪興寺,建長寺的住持,背景深厚。特別是建長寺,其在鎌倉五山排位第一。

  有這份資歷在,南禪寺崇傳在臨濟宗內的地位越發超然。

  平安二宗與臨濟宗都是和島國上層關係親密的佛教派系。

  另外的淨土宗,卻更傾向於走底層路線。島國淨土宗,並非天朝淨土宗,是島國自身本土化孵化出來的佛教成果。

  讓武家最為頭疼,與島國本土結合最好的一向宗,便是淨土宗中誕生的極端派,淨土真宗。

  隨著時間流逝,斯波家與一向宗的合作,已經開始從互利互惠,變成有害無益。

  明智光秀希望義銀能夠踢開一向宗,原因有二。

  其一,一向宗渴望建立地上佛國,以一向一揆武裝推翻武家統治的做法,與堅持維護武家利益的義銀是背道而馳。

  雙方的矛盾遲早要爆發,與其被動等待,不如提前切割。

  其二,隨著斯波織田兩家和睦,轉向聯手共進,義銀肯定要度讓一部分北陸道商路的利益給織田信長。

  織田家的部分領地已經嵌入北陸道商路,織田信長與一向宗的關係又勢如水火,義銀既然選擇了織田家,就只能放棄一向宗。

  另外,一向宗占據了北陸道商路的大筆股份,斯波家想要不傷及自己的利益,給予織田家滿意的份額,就只能割一割一向宗的肉。

  可一向宗也不是善茬。

  斯波家不但在北陸道商路的安全上,需要藉助一向宗的力量維護,還有義銀的成神造勢,一向宗也是主要的鼓吹手之一。

  直接與一向宗決裂,對斯波家的傷害太大。所以明智光秀開始偷偷摸摸搞起小動作,就不奇怪了。

  臨濟宗雖然鬆散,但總體實力很強,南禪寺崇傳也有重整宗派的心思。明智光秀把她拉進來,顯然是要以宗派制衡宗派。

  義銀看著明智光秀,沒有說話。明智光秀似乎有些急了,繼續勸道。

  「君上,若是天台宗,真言宗,臨濟宗聯手排斥一向宗,您便可穩坐釣魚台,坐看她們宗派私鬥。

  未來即便斯波家被三宗影響,疏遠了一向宗,石山本願寺的顯如上人也不好怪罪於您。

  誰讓一向宗名聲狼藉,宗派私鬥影響太壞,您總要顧全大局,就算讓一向宗受些委屈,也是無奈之舉。

  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崇傳大師畢竟是南禪寺住持,德高望重。您若是拒而不見,她心裡定然是要惶恐不安的。」

  義銀搖搖頭,說道。

  「她惶恐不安,那是你的問題。是你計算太多,才會連累了她。

  如何讓她不惶恐,你自己去想辦法,反正,我今天不會見她。

  你說你搞這些陰謀詭計,是為我綢繆,不願意我多費心知道這些個腌臢事。

  結果呢?什麼人都要讓我給面子見一見,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你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好,別來煩我!

  蒲生氏鄉,我們走!」

  義銀此時是下定決心,不肯讓明智光秀再得逞,這明智光秀步步計算,簡直是把自己當工具人用。

  給面子見完一個林信勝,還要再見一個南禪寺崇傳,把主君當狗溜?當猴耍?非得給她點教訓,讓她自己和南禪寺崇傳解釋去吧!

  蒲生氏鄉回頭看了眼一臉鬱悶的明智光秀,頓時覺得精神氣爽,輕蔑一笑,跟著義銀離開。

  ———

  等所有斯波同心眾撤離,明智光秀目送斯波義銀擺駕離開,才露出了笑意。

  一向宗之事,需要小心操作,慢慢溫水煮青蛙,哪能這麼急躁?

  明智光秀得寸進尺,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就是要搞得斯波義銀火大,衝著自己發飆。

  南禪寺崇傳不見就不見,以斯波家今時今日的地位,是南禪寺崇傳求著明智光秀辦事,晾著這禿驢一陣又何妨。

  明智光秀需要的,就是斯波義銀那句自行處置的氣話。

  得到明智光秀的暗示,三好義繼帶兵歸領之後,就開始積極回應足利義昭的書信。足利義昭也的確有所心動,想要離開京都。

  明智光秀是擔心斯波義銀心慈手軟,強行留下足利義昭。畢竟足利義昭是足利義輝的同胞姐妹,兩人長得很像。

  足利義昭要是留在京都,即便最後足利幕府覆滅,義銀也會阻止織田信長對足利義昭下死手,多少能保住一條命,但這總是個隱患。

  可如果足利義昭逃了出去,成了西方大名手中的棋子,這條命就由不得義銀輕饒了。

  不管是西方大名借足利義昭的名義反抗幕府中樞,還是足利義昭自己在西面搞風搞雨,最後都會鬧得不可收拾,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明智光秀不擔心以後,就怕義銀現在插手,攪黃了足利義昭跑路這件事,才會刻意找茬,惹來君上不滿。

  什麼事都要君上過問,還要臣下做什麼?義銀狠狠幾句話,負氣而去,卻給了明智光秀便宜行事的機會。

  明智光秀可以名正言順不上報方案,等足利義昭出逃之後,木已成舟,米已成炊,義銀也就沒有辦法再追究了。

  ———

  義銀不知道明智光秀肚子裡的花花腸子,在悠閒了幾天之後,他終於遇到了煩心事。

  隨著同心秘書處整理好軍功名單,呈上義銀案牘,義銀一時被戰後恩賞的巨大數字砸得頭暈目眩。

  不用給土地恩賞是讓義銀鬆了口氣,但隨之而來的錢糧恩賞,依然讓他感到窒息。

  義銀反覆看了三遍文書,對著最後的數字愣愣出神半天,問道。

  「恩賞名單確認無誤?」

  井伊直政傲首挺胸,說道。

  「君上放心,這是我親自把關的名單,絕無疏漏之處,公正公平公開,各家都沒有異議。」

  義銀僵著臉,只覺得舌根苦澀,無言以對。半晌,他說道。

  「氏鄉。」

  「嗨!」

  「三天後,我要去一次堺港,你先準備吧。」

  十萬大軍鏖戰春夏兩季,不但軍費開支驚人,戰後恩賞的數字也超過義銀的想像。

  無奈之下,義銀只能找自己的小財神娘高田陽乃,再想想辦法。

  之所以三天之後出發,是義銀準備順便解決麗璐的賞賜問題。

  堺港那邊傳來訊息,麗璐的南蠻商船已經回到堺港。斯波織田之戰結束,麗璐的幕府南蠻總代理也該提上日程了。

  現在的足利義昭已經淪為擺設,京都在斯波家控制之中。

  以義銀的威望,開一個幕府評議會,決定像南蠻總代理這樣的小事,是易如反掌。

  翌日的幕府評議會上,事實也正如義銀所料。

  不管義銀在評議上說什麼,管領畠山高政與政所代官蜷川親世都只是堅決支持,其他小魚小蝦更是爭相贊同。

  坐在主位上的足利義昭不言不語,冷眼旁觀,真就像是個擺設。

  看著幕府武家爭先恐後得諂媚奉承義銀,足利義昭心中的最後一絲猶豫,終於被斬斷了。

  幕府上下已經淪為斯波家的走狗,沒有了她足利義昭的立錐之地。織田信長在京都,她是擺設。義銀在京都,她更是擺設。

  被現實刺激的無以復加,足利義昭心中湧起豪情壯志。

  她要效仿先祖足利尊氏,前往西國尋求支持,總有一天帶著大軍重新殺回京都,成為名副其實的足利將軍。

  義銀卻不知道,自己為麗璐的南蠻總代理走個過場,卻刺激到足利義昭的神經,幫明智光秀完成了驅逐足利義昭的最後一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