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2章 說過的話算數嗎
明智光秀點頭道。
「真田信繁發來消息,說她在賤岳擊潰瀧川一益與羽柴秀吉兩部人馬,以及大岩山大部分守軍。
君上出陣,許我替代指揮,我便斗膽越俎代庖,告訴了真田信繁余吳主戰場的戰況,讓她立即攻打大岩山,拿下織田信長的本陣!」
義銀難以置信,問道。
「你確定真田信繁不是吹牛?大岩山的守軍怎麼會跑到賤岳去的?」
明智光秀回答。
「我也不敢確定,但戰局緊迫,我只能相信真田信繁做到了不可能的事。
另外,我命令保密組前往查探,讓百地三太夫親自前來回報。」
兩人正說著話,遠處又奔來一騎,正是百地三太夫,她下馬幾步衝到義銀跟前,伏地叩首。
義銀說道。
「你起來說話吧。」
百地三太夫重重磕了下頭,抬頭請罪道。
「君上,是我失職!
對面是佐久間信盛與河尻秀隆的部眾,有兩萬餘人,也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進入了北近江,我事先一點消息都沒得到,非常對不起!」
義銀嘆道。
「這是織田信長的撒手鐧,要是能讓你輕易發現,她還怎麼打我個措手不及呢。
起來吧,這件事先放一放,賤岳那邊到底怎麼回事?」
百地三太夫起身說道。
「君上!賤岳大捷!
真田信繁大人先敗後勝,真田軍在大岩山受挫後撤,吸引瀧川一益與羽柴秀吉兩軍夾擊,在賤岳大敗之!
瀧川一益當場戰死,羽柴秀吉退守大岩山,織田殿下把大岩山的親軍都給了岩崎山的佐佐成政,現在大岩山上就沒有多少人!
真田信繁大人收到了明智光秀大人的軍令,連戰場都沒打掃,直接揮軍東進,全速殺向大岩山。
她還讓我給您帶個話,她說。。她說她要親手把織田殿下抓回來,讓您的兩百斯波編制是物超所值。」
義銀先是一愣,隨後狂喜從心底噴涌而出,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好一個真田信繁!真田眾不愧為天下第一兵!
織田信長啊織田信長,我值五十萬石知行,伱值兩百斯波編制,都別拿腔作勢,真是笑死我了。」
義銀對身邊的明智光秀說道。
「你能當機立斷下達軍令,探查軍情,幹得漂亮,我總算又有了些底氣與前方的織田軍周旋。」
明智光秀笑道。
「君上謬讚。
即便我不下令,真田信繁也會衝著大岩山去的,到底是君上英明,用兩百斯波編制鼓舞了真田眾軍心士氣,換來這一場大勝。
為了拿到兩百斯波編制,真田眾下一步必然會攻打大岩山,無非是早晚幾個時辰。」
明智光秀說著,對前田利益笑笑,讓這位近幾總大將有些難堪。
真田軍被派去當奇兵,明智光秀被趕回堂木山看風景,前田利益的這些私心都被義銀體諒包容,可前田利益的仗卻打成了這副鳥樣。
反倒是真田信繁與明智光秀先後露了臉,合戰之勝負這下都要壓在真田信繁的身上。
看是真田信繁先打上大岩山,擊潰織田信長本陣。還是余吳主戰場這邊義銀先支撐不住,被織田生力軍干翻。
總之,前田利益已經成了配角,連義銀本尊都成了配角,真田信繁才是決定後半場大戲的主角。
別看明智光秀嘴上謙虛,如果不是她當機立斷,真田信繁絕不會第一時間就沖向大岩山,打得這麼堅決迅速,爭分奪秒。
而且,明智光秀也並非相信真田信繁一面之詞,也是派保密組查探,讓百地三太夫親自回來說明。
一急一緩,兩手抓兩手硬,這才讓義銀真正相信了真田信繁的戰績,下定決心堅持到底,等待真田軍勝利的消息。
就憑明智光秀這兩下堪比力挽狂瀾的救場指揮,此戰若有大勝,她必然是功不可沒。
義銀的目光凝重,重新看向前方的織田軍陣。
細川藤孝她們已經撤了下來,對面的佐久間信盛,河尻秀隆,佐佐成政三部人馬,都已經進入主戰場,正躍躍欲試。
西側的佐佐成政因為受到炮擊還在整理混亂的隊列,東側的佐久間信盛與河尻秀隆則在等待東野山潰兵離場。
余吳主戰場忽然冷清了下來,但這卻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預示著疾風暴雨即將襲來。
義銀咧嘴一笑。
織田信長,就讓我們最後賭一把,看是你先被真田信繁抓到,還是我被你的人活捉。
義銀下令道。
「各備隊原地修整,讓各家主將等我命令!」
明智光秀眉間一緊,說道。
「君上,我軍疲弊,不利對攻,不如收縮防線,等待真田信繁那邊的消息。」
義銀搖搖頭,說道。
「必須打對攻。
織田信長能把大岩山的親軍派過來,一旦大岩山出現問題,這裡的軍隊一樣可以回去支援。
我們在外線,她們在內線,她們真要分出一部分軍勢掉頭,我們也阻攔不了。
唯一能阻止她們支援大岩山的織田信長的辦法,就是打得她們無暇他顧,不敢分兵。」
明智光秀回頭看了眼疲憊不堪的斯波諸姬,沉聲問道。
「我們做得到嗎?」
義銀露出自信的笑容。
「當然,你別忘了,我可是毘沙門天,武家守護神!」
明智光秀一窒,那些用來騙底層愚民的話,君上怎麼自己當真了呢?
義銀瞅了明智光秀,微微一笑,剛才那話可不是在開玩笑。
他很慶幸,因為之前衝殺平手汎秀與氏家直元的軍陣太過順利,所以並沒有使用天妒紅顏的特效。
天妒紅顏,冷卻時間長達三百六十五天的系統特效,其效果就是改變天氣!
義銀看向前方,那些織田軍都是精銳之師,是熟練組合長槍鐵炮陣型的常備軍,但很快,她們手中的鐵炮就會在暴風雨中變成廢鐵。
———
大岩山。
織田信長盯著跪拜在地的羽柴秀吉,冷哼一聲。
「廢物就是廢物,瀧川一益這傢伙就這麼戰死了?
我的旗本眾,直屬備隊都被她給葬送在賤岳之地,她死得倒是痛快,誰來還我的旗本,我的備隊!」
羽柴秀吉碰碰兩下,把額頭都磕紅了,然後大聲道。
「非常對不起,戰敗賤岳,我也有責任。
我沒能接應好瀧川一益大人,沒想到,她不等我到位就急於開戰,被狡猾的真田信繁鑽了空子。
我辜負了大殿的期待,實在是非常對不起。」
織田信長冷冷看著羽柴秀吉。
賤岳之戰,瀧川一益所部全軍覆滅,羽柴秀吉僥倖脫離戰場,保存了大半實力。
織田信長現在也不知道,羽柴秀吉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但她此時必須要選擇相信。
因為大岩山的守軍已經被清空,一部分讓瀧川一益帶走被殲滅在賤岳,另一部分被織田信長送去了岩崎山。
織田信長身邊,現在只剩下一支小姓眾,大岩山防線形同虛設。
為今之計,只有藉助羽柴秀吉這支敗下來的軍勢,才有足夠的人力接下大岩山防線。
所以,織田信長只能相信羽柴秀吉的話。瀧川一益必須是個輕敵冒進的傻子,羽柴秀吉必須是個被傻子連累的無辜之人。
織田信長沉聲道。
「秀吉,大岩山防線就交給你了。」
羽柴秀吉伏地叩首,肅然道。
「請大殿放心,只要還有我羽柴秀吉一口氣在,大岩山防線就在。」
織田信長點頭道。
「你去吧。」
「嗨!」
走出織田信長的本陣,羽柴秀吉額頭上的汗水是嘩啦啦得往下流,背衣也被冒出來的冷汗打濕。
她還沒走出太遠,腳下已經發虛,打起了踉蹌。
竹中重治湊上前來扶住羽柴秀吉,羽柴秀吉沖她點點頭,見左右無人,低聲說道。
「我照你教的話說了,把責任都推給戰死的瀧川一益,總算是涉險過關。」
竹中重治皺眉道。
「大殿未必是真的相信了你的託詞,只是現在正值用人之際,她別無選擇,只好先相信著。」
羽柴秀吉嘆道。
「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想欺騙大殿。只是誰能想到,賤岳一戰竟然會敗得這麼慘。
真田信繁和真田眾的那些兵,她們簡直是瘋子!」
竹中重治沉痛道。
「是我輕視了關東豪傑,漏算了她們背水一戰的意志。」
羽柴秀吉搖搖頭,說道。
「不怪你,這些瘋子。。瀧川一益死不瞑目呀。
我軍能夠順利撤下來,我得以保存實力元氣,也是因為你果斷拋棄了瀧川軍,加速脫離戰場。」
竹中重治搖頭道。
「這件事一定瞞不過大殿,她遲早會知道的。」
羽柴秀吉跟著搖頭。
「沒辦法,先顧好眼前再說。
好在大殿心存大志,暫時也不會把我怎麼樣,但未來嘛。。」
羽柴秀吉與竹中重治一起苦笑。
織田信長是個功利主義者,她不會為了死人去計較活人的罪過。
但她很會記帳,當年的林秀貞,安藤守就,哪個不是在失去了利用價值之後被秋後算帳的?
羽柴秀吉不擔心現在,她擔心的是未來,也是因為這一場慘敗,讓羽柴秀吉更加堅定了一個念頭。
織田信長必須死,只有她死了,羽柴秀吉才能徹底安心。
當然,時間不能是現在。
現在的羽柴秀吉,她的羽翼尚未豐滿,她還需要時間發展壯大。
羽柴秀吉嘆道。
「先不說這些了,大岩山防線怎麼樣?」
竹中重治回答。
「很不錯,壕溝,土壘,柵欄等布局合理,修建得也紮實。」
羽柴秀吉稍稍鬆了口氣,笑道。
「那就好,我們還有大量的鐵炮可用,一定能守住防線。
只要我們守住大岩山不失,大殿就不會和我再計較賤岳之敗,這一關才算是徹底過了。」
———
大岩山下,真田信繁望著那嚴密的防線,氣惱得直抓頭。
「特麼的!羽柴秀吉這支老鼠跑得真快,竟然讓她逃回了大岩山。
六娘,我們現在怎麼辦?」
不怪真田信繁氣得七竅生煙。
賤岳之戰,羽柴秀吉眼看形勢不妙,竟然果斷捨棄瀧川一益,直接撤退。
這份果決,讓羽柴秀吉避免了全軍覆沒,也給真田信繁帶來了大麻煩。
當初,真田信繁選擇撤回賤岳,就是因為強攻不下大岩山防線,只好把瀧川一益所部守軍拉出來打。
如今,瀧川一益是完蛋了,羽柴秀吉又頂上了瀧川一益的位置,大岩山防線依然在阻礙真田軍。
真田信繁心裡煩躁。
明智光秀那邊傳來了余吳主戰場的軍情,大批意料外的織田援軍入場,已經打破了主戰場的均勢。
津多殿那邊正在死死扛著,寄希望於真田信繁能夠儘快攻破大岩山,拿下織田信長本陣,才能打贏這一場合戰。
真田信繁已經沒時間再搞什麼引蛇出洞的把戲,這一次她必須強攻上山。
可真田軍幾番惡戰,已經減員三成,剩下七千人也大多是大傷小傷在身,久戰無力。
要換成一般的軍隊,戰損三成不潰散,已經是精銳中的精銳了。
真田軍這會兒還能保持戰鬥力,真田信繁自詡一句天下第一兵,還真沒幾個武家敢反駁她。
被真田信繁請教的海野利一,她望著前方嚴陣以待的大岩山防線,臉上的三無表情似乎也有了些鬆動,眉頭微微皺起。
「先視察一下我軍部眾,看看還有多少士氣戰力。」
現在這個惡劣的狀況,足智多謀的海野利一也沒有了把握。
真田信繁點點頭,帶著一群親衛下了山口。
真田軍剛才打完賤岳之戰,戰場都來不及打掃,就衝到了大岩山下,這會兒人人七倒八歪,都在抓緊時間休息。
或是靠著樹,或是坐著石,有些直接躺在泥里打呼。
真田信繁越看越皺眉,就這樣的殘軍,真的還有餘力強攻大岩山防線嗎?
就在她遲疑之間,一個小丫頭擋住了她的去路。
真田信繁身後一名旗本衝上前,就要拉走小丫頭,一邊拉還一邊罵。
「八格牙路!這是真田信繁大人,還不趕緊讓開!」
小丫頭卻是倔強得看著真田信繁,一動不動。
旗本憤怒得更加用力,卻不慎扯開她腰間的布袋,撒出一地的耳朵來。
那旗本亦是一驚,還沒等旗本反應過來,真田信繁已經上前把旗本一腳踢開。
「你個蠢貨,給我走開。」
真田信繁上前仔細掃了一遍,地上的耳朵全都是左耳,而且為數不少。
她蹲下來看著眼前稚氣未脫的小丫頭,大概只有十歲出頭,但腰間別著刀,是參戰的己方姬武士。
真田信繁和和氣氣問道。
「小鬼,你找我有事?」
小丫頭指著一地的左耳朵,問道。
「真田大人,這些能換斯波編制嗎?」
真田信繁反問道。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嗎?」
小丫頭搖搖頭,說道。
「是老狗和我一起殺的,她殺的比較多,我殺的很少。
但她讓我把殺掉的敵人左耳朵都割下來,說這些耳朵足夠換一個斯波編制了。」
真田信繁看著這一地的耳朵,點點頭。
「的確不少,那老狗人呢?她為什麼自己不拿這些耳朵來找我?」
小丫頭盯著真田信繁,目光清澈見底。
「老狗死了,被敵人一刀斬開了腹部,腸子留了一地。她緊緊拉住那人,我從背後砍了那人的腦袋。
後來,我就拼命把腸子給老狗塞回去,但沒有用,她還是死了。
她說,讓我把斯波編制帶回去,讓我爹和我弟弟妹妹都可以吃上飯。」
真田信繁看小丫頭說得認真,心頭微顫,已然動容。
「老狗是你娘嗎?」
小丫頭搖搖頭,說道。
「不是我娘,我娘早就死了,我和弟弟妹妹是我爹和跟山下村里地侍睡覺,賺吊子錢養大的。
老狗說了,讓我把斯波編制帶回去,說我爹從此就是她的男人,以後有飯吃了,不准再出去艾草。」
真田信繁眯了眯眼,再看向這一地的耳朵,呼吸急促了少許。
小丫頭歪了歪頭,從地上撿起一個左耳朵,雙手捧到真田信繁面前,天真的問道。
「真田大人,老狗說你也是我們山里人,我們一起對山嶽神盟過誓的,這些耳朵到底能不能換個斯波編制?您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真田信繁眯著眼,站了起來,看向遠處的大岩山防線。
「當然,我們一起對山嶽神盟誓,說話當然要算數。
把這些耳朵丟了吧,我已經都驗過了,足夠給你一個斯波編制。」
海野利一走上前來,瞅了眼小丫頭,然後看見真田信繁的眼睛越來越紅。
「打不打?」
真田信繁認真對海野利一說道。
「六娘,我改主意了,我不要活捉織田信長,今天之戰,大岩山上下不留活口。
我們攻上山去,必須把屬於我們山里人的兩百斯波編制拿回來!」
海野利一目光炯炯,點點頭。
「好。」
真田信繁嘴角牽了牽,又看向小丫頭,問道。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凜,我的名字叫做凜。」
「凜,你被徵用了,現在調入我的旗本眾,好好跟緊我。」
真田信繁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繼續往前走。
小丫頭看著一地的耳朵,又看向大步向前的真田信繁,想了一想,朝著真田信繁跑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