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7章 突如其來小豆袋

  第1367章 突如其來小豆袋

  丹羽長秀如釋重負,笑道。

  「大殿英明。」

  織田信長搖搖頭,說道。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我不會和斯波家翻臉的。」

  說著,織田信長心頭不禁浮現斯波義銀的模樣,忍不住吸了口氣,扒拉一下嘴巴,仿佛在吞咽口水似的。

  「派人給朝倉景紀去個信,說我敬重津多殿的為人,不會強攻敦賀港。但她若是不能安分守己,就別怪我下狠手。

  此戰之後,由幕府決定敦賀郡的歸屬,讓她好自為之。

  另外,進兵木目峠的消息,我已經派人傳給了明智光秀,她應該很快就會過來為朝倉景紀求情吧。」

  正說著,明智光秀請求入見的消息剛巧傳入本陣,織田信長衝著丹羽長秀得意一笑。

  一切盡在掌握。

  ———

  得到織田家突入目木峠的消息,明智光秀就知道是該自己出場的時候,於是主動前來織田信長本陣,正巧丹羽長秀也在。

  三人見禮之後,織田信長假惺惺問道。

  「明智姬怎麼來了?戰局進展非常順利,你且安心等待我軍勝利的好消息。

  我現在軍務繁忙,沒什麼功夫與你閒聊,待降伏了挑釁幕府的朝倉義景,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談。」

  明智光秀面對咄咄逼人的織田信長,卻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淺笑說道。

  「織田殿下勇於任事,願意主動為幕府分憂解難,實乃天下之福。

  朝倉義景不服將軍御令,三次拒絕上洛,還要出言不遜,挑撥將軍與織田殿下的關係,實在是不可饒恕。

  可是,對敦賀郡司朝倉景紀的任命,乃是先代從京都發出的御令,她是幕府認可的敦賀郡望。

  外臣懇請織田殿下謹慎明辨忠奸,不要讓戰亂波及無辜。」

  明智光秀這話有理有節。

  朝倉宗滴死後,朝倉義景幾次要求朝倉景紀前往一乘谷城,想要趁機挾持她,奪取敦賀郡,但都被謹記母親遺言的朝倉景紀拒絕。

  朝倉義景的薄涼,早就被朝倉宗滴看透。所以她才會在死前為斯波義銀搏命,留下一份恩義福澤與朝倉景紀。

  朝倉景紀守在敦賀郡,並非是坐以待斃,她身後的斯波義銀一直在想辦法活動,撐她坐穩權位。

  斯波義銀一邊給她大量的北陸道商路好處,讓她能夠有足夠的籌碼收買敦賀眾,一邊懇請幕府的足利義輝承認她的敦賀郡司之職。

  郡司一職,其實是屬於天皇朝廷的官職體系。自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屠滅天皇朝廷之後,唯三支公卿武家擁有這份體面,並稱三郡司。

  朝倉家的郡司,其實是當初朝倉家以下克上,趕走守護斯波家之後,自說自話的遮羞布。

  敦賀郡曾有過一次反叛,朝倉宗滴平定叛亂之後,朝倉家督便以敦賀郡司之名讓她鎮守敦賀郡。

  如今,斯波宗家的嫡子斯波義銀,懇求幕府承認朝倉宗滴這一脈的敦賀郡司。

  雖然官職略顯唐突,但足利義輝還是給斯波義銀面子,認可了朝倉景紀統治敦賀郡的名分。

  朝倉景紀背靠斯波義銀,一手商利,一手名分,幾近無懈可擊。朝倉義景無奈死了奪回敦賀郡的心,默認朝倉景紀的半獨立地位。

  如今,織田信長以朝倉義景不尊幕府為由,掀起戰事。明智光秀用先代足利義輝給予的名義為朝倉景紀求情,並不顯唐突。

  織田信長要討伐的是不尊幕府的朝倉義景,這與忠於幕府的敦賀郡司朝倉景紀又有什麼關係呢?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要是講道理有用,武家還要刀槍幹嘛?

  織田信長對明智光秀的辯詞,只是冷淡的說道。

  「朝倉景紀既然問心無愧,為何我率天兵前來,她不舉義隨我攻打朝倉義景,反而要抗拒天兵?誰知道她們是不是有所勾結?

  朝倉景紀是忠是奸,還得仔細查查清楚。

  不過,明智姬伱放心,我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織田信長這話就非常不要臉了,明明是織田大軍突襲敦賀郡燒殺搶掠,敦賀眾能不反抗嗎?

  朝倉義景帶兵來救,織田信長卻硬要說朝倉景紀有從賊之嫌,真是厚顏無恥。

  可織田家人多勢大,道理都在拳頭上,明智光秀又能說什麼?

  她只能陪笑道。

  「織田殿下說的是,這件事還是讓朝倉景紀大人自己來解釋比較妥當,也不會再起什麼誤會。」

  織田信長擺明了就是拿捏朝倉景紀當籌碼,要和斯波家談條件。

  明智光秀也只能點頭認可織田信長的說法,但她必須確保朝倉景紀的性命無礙。

  朝倉景紀不能死,這是明智光秀的底線,不然近幾斯波領沒法向斯波義銀交代呀。

  見明智光秀服軟,織田信長滿意的說道。

  「只要朝倉景紀不主動尋釁,我自然會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暫時不會攻打敦賀港。

  我聽說,她似乎還未婚配?」

  明智光秀不知道織田信長怎麼忽然說起這個,但還是點頭道。

  「確實如此。」

  織田信長笑容依舊,目光卻有些冷。

  「你說這些人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呢?成年了卻不知道娶夫生女,家業怎麼延續下去?

  說起來,敦賀朝倉家也算名門,堂堂家督會找不到男人嗎?我啊,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自私自利,只顧自己快活的姬武士。

  這人哪,無父無母無夫無女無牽無掛。你說,這讓上位者怎麼能安心用她們?想想都覺得瘮人。

  最好的姬武士,就是有家有業,再欠上一屁股債,做事才會謹小慎微,任勞任怨。

  那才是讓主君能夠安心使用的好姬武士,才是武家社會穩定的中堅力量。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我聽說,斯波家的重臣大多也是不婚?年紀都老大不小了,卻一個個瞭然一身,做事無所顧忌,我都忍不住替津多殿擔心。

  津多殿是怎麼想的?用這些個武家維持家業,他晚上睡得著嗎?」

  明智光秀面上依然是笑盈盈,目光中卻閃過一絲精光。

  織田信長終究是忍不住了,她指桑罵槐,說的哪裡是朝倉景紀,明明是斯波家那些妄圖入贅的不安分武家。

  想到織田信長與濃君已經許久未曾同房,看到織田信長此時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城府深如明智光秀,都快憋不住笑了。

  真是自己眼裡進了沙子,看誰都不順眼。織田信長這心思,還真是好懂。

  斯波重臣不婚配,這句閒話自足利義輝在世之時,就在京都流進流出,甚是難聽。

  足利義輝當年刻意打壓近幾斯波領,就有意要讓這群色膽包天的姬武士知道尊卑輕重,別妄想癩蛤蟆吃天鵝肉。

  英武的劍豪將軍,威嚴的強情公方會慘死二條城,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來自斯波重臣們的反噬。

  這天下,果然是沒有新鮮事。

  現在輪到織田信長當權,一樣的配方,一樣的味道,一樣是警告不肯婚配的斯波重臣,只是不知道她將來的下場比起足利義輝如何?

  明智光秀剛想回話,外間忽然一陣騷動,織田信長皺眉吼道。

  「誰在外面喧譁!」

  森蘭丸匆匆走入本陣,鞠躬抱歉道。

  「非常對不起。

  大殿,外面來了三名姬武士,是替市君殿下送東西給您的。

  但她們說什麼都不肯把東西交給我轉達,一定要親手交到您的手中,說這是市君殿下的命令。」

  織田信長眯起眼睛,沉聲道。

  「讓她們進來。」

  森蘭丸鞠躬出去,不久便帶入三名姬武士,皆是風塵僕僕,眼看是日夜兼程趕來。

  三人入見行禮,織田信長盯著為首那人,問道。

  「你是阿良?市君讓你送什麼東西給我?」

  阿良從懷中小心翼翼取出小豆袋,鞠躬上前,奉與織田信長。

  「主上命我三人快馬趕來,為大殿獻上這小豆袋。」

  織田信長疑惑得接過小豆袋,左右看不出來有什麼意義,於是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阿良恭謹回答。

  「主上說是他親手採摘的夏豆,很是新鮮,想請大殿品鑑。」

  織田信長一愣,之後勃然大怒,罵道。

  「胡鬧!我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就這點小事也值得派三名姬武士快馬加鞭,大動干戈嗎?

  市君真是越來越放肆!越來越不懂事了!」

  阿良等三姬伏地叩首,面對織田信長的雷霆大怒,不敢說話。

  一旁的明智光秀望著織田信長手中的小豆袋,卻似乎來了興致,鞠躬說道。

  「織田殿下,這小豆袋甚是有趣,可否允我一觀?」

  織田信長氣呼呼得把小豆袋丟給明智光秀,嘴裡還在嘟囔不滿。

  「整天就知道搞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也不知道早些為淺井家誕下子嗣,穩固兩家的友誼,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他。」

  織田信長正在敲打明智光秀,心中不免存了藉機觀察她,收服她,為日後睡服斯波義銀,拿下斯波家做準備的期望。

  可市君的東西恰巧在此時送來,讓她有些心亂。

  市君與濃君可是感情深厚,無恥如織田信長,背著濃君這個結髮之夫圖謀別家的未亡人,也會心虛如被抓姦。

  心煩意亂之時,她竟然沒有發現市君任性妄為的背後,小豆袋中所蘊含的深意。

  也許是出於自信,剛才幫淺井長政徹底掌控三郡之地,又一起合謀弄死了藤堂虎高,織田信長完全沒意識到淺井家可能會背叛自己。

  明智光秀盯著手中的小豆袋,看見兩頭被死死扎住的袋口,哈哈大笑。

  「這袋子真有趣,竟然是兩端開口,兩頭扎死。」

  可能是明智光秀笑得太過刻意,織田信長與丹羽長秀同時看向小豆袋,面上一凝。

  織田信長轉頭看向跪拜的三姬,問道。

  「阿良,市君有沒有讓你帶什麼話給我?」

  阿良搖頭道。

  「主上沒有。

  只是最近內院不安寧,主上剛才處決了兩個偷竊的侍男。

  這次送東西來,也是主上臨時起意,出發之前千叮萬囑,一定要我把小豆袋親手交給您,不得假手她人。」

  阿良是市君的陪嫁姬武士,許多事看在眼中,多少看懂了內情。只是這話,她不能隨便亂說。

  織田淺井兩家既是姻親,又是盟軍,更是一起上洛的親密戰友。

  淺井久政不怕市君送東西,只查書信,就是自信織田信長不會對淺井家起疑心,送點東西也無妨。

  淺井家背叛這話,市君可以說,但他不方便寫下書信,只能靠小豆袋暗示。

  而阿良又算什麼東西,她的身份低微,根本沒資格說這種話。

  即便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織田信長也很難相信,還不如這模稜兩可的小豆袋管用。

  此時聽了阿良的暗示,織田信長冷著臉朝明智光秀一伸手,明智光秀恭謹將小豆袋雙手奉上。

  顛了顛手中的小豆袋,織田信長卻覺得甚是沉重。

  淺井長政真的會背叛自己嗎?市君這個不通武家政治的傢伙會不會搞錯了?

  織田信長的目光轉向一旁的丹羽長秀,丹羽長秀肅然道。

  「大殿,我軍的後勤補給要從南近江出發,穿越北近江高島郡,若狹國,已然漫長。

  若是北近江真有變數,這三萬大軍孤懸在外。。只怕。。」

  近江國北部的野坂山地與伊吹山地在愛發關交集,分割關內關外兩地。若狹國與敦賀郡懸在關外的海岸線,迴旋餘地極小。

  如果織田大軍的後路被斷,即便對當地刮地三尺,也支撐不起三萬大軍的後勤保障。

  要是被朝倉淺井兩家堵著前後關口,等織田軍勢疲乏之後再南北夾擊,缺乏糧草軍備的大軍甚至可能瞬間崩潰。

  織田信長敢于越過淺井家領地出擊,就是認為淺井長政這個弟妹值得信任。可現在,她的弟弟卻傳訊暗示,弟妹靠不住了。

  織田信長深深呼出一口氣,面色冷了下來。她故作鎮定,看了一眼旁邊不動聲色明智光秀,沉聲對阿良說道。

  「你們三個先下去休息一夜,明天回返小谷城告訴市君,東西我收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