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9章 疏離與緊密
武田信玄望著懷中的武田玲奈,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你是斯波義銀的女兒,如果有一天,有那麼一天,武田家。。我就把你送去他的身邊。
我的女兒,你不只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羈絆,也是我這一生最驕傲的結晶。
那件事,我不後悔。我愛他,我愛你,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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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在近幾的斯波義銀還不知道,關東那一桌麻將已經打得有些上頭,快砸到自己的腦門上。
關東侍所內部,真田信繁拼命想往上爬,成不成功不好說,膽子是真的肥得沒邊了。
上杉輝虎這痴情之人,終於發現事情不太對勁,衝冠一怒為紅顏,直接撕爛了關東攻略的劇本。
北條氏政還在北條氏康的壓制下,小心翼翼當著她的乖女兒。
而武田信玄,已經為武田家的未來,做好了兩手準備。要麼自己帶武田家走上巔峰,要麼給斯波義銀送上一份叫做女兒的大禮。
關東的棋局已經徹底走向混沌,而在近幾,義銀現在的情況算不得好,但也說不上差。
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京都的少許狼狽,動搖不了他的根基。真正該害怕的,是和他作對的武家。
擁有穩固權力地位,以及崇高威望的他,唯一能讓人拿捏的,是他超出正常武家太多的端正人品。
仁義守信,是強者的特權,弱者沒有資格談這些。而擁有前世三觀的義銀,在武家看來,就仁慈的不像是一個真實的武家。
好在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實力,倒也不怕被人欺負,只是偶爾讓人用道義堵得有些尷尬,就像此時。
前田利益三姬抵達多聞山城,藤堂高虎哭訴母親慘死,泣血磕首懇請義銀查清此事,為母報仇。
這事讓義銀非常為難。
說實話,藤堂虎高之死是處處透出古怪,但真要深查,多半會與織田信長,淺井長政扯上關係。
明智光秀為義銀提出的韜光養晦之策剛才展開,義銀就要去揪織田信長的小辮子?這還韜個p光,養個刁晦,直接開打得了。
義銀不願意鬧大此事,想要用經濟上的補償安撫藤堂高虎,提出將藤堂領加入第一批斯波忠基金名單,享受年金待遇。
可藤堂高虎竟然對白送的糙米無動於衷,選擇不告而別,離開了多聞山城,這讓義銀非常尷尬。
藤堂虎高對他是忠心耿耿,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努力在近江國打開局面,為斯波家大大增強了影響力。
如今她死於非命,義銀不但不能為她做主,還得裝糊塗和稀泥,也的確是有些慚愧。
義銀拒絕了家臣們嚴懲藤堂高虎的要求,斯波家與藤堂領的關係,陷入了若即若離的模糊狀態。
藤堂高虎沒說藤堂領獨立,只是拒絕了斯波忠基金,擅自迴轉近江。義銀也摸不准她的想法,只好先放一放。
藤堂領在斯波家中,地位的確有些特殊。說是親信?又不那麼親,藤堂家自成一系,獨懸近江。
說不親,藤堂虎高忠心可嘉,藤堂高虎是義銀的側近出身,算是自己人。
就因為如此,斯波義銀才左右為難,一時不好下判斷。
而在藤堂高虎看來,斯波忠基金就是一顆毒丸。白送的東西要不得,這和免費的遊戲最貴,是一個道理。
一旦接受了斯波忠基金的年金,藤堂領中下層姬武士的心就等於被斯波義銀緊緊抓住了,藤堂高虎之後還怎麼良禽擇木而棲?
哪天她想倒戈,下面的姬武士一定先割了她的腦袋,向斯波義銀獻媚,就為了那一年兩次的年金。
對於中下層有利的斯波忠基金,對她藤堂高虎而言,就是斯波義銀妄圖綁死藤堂領的陽謀。
斯波義銀寬容得沒有和藤堂高虎計較,願意給她一點時間忘卻喪母之痛。可在藤堂高虎心裡,這優柔寡斷的男人,算不上英主。
而前田利益這個武將派的領袖,就更尷尬了。
藤堂高虎不告而別,這是打了她的臉。她拿捏不住武將派的人,可是被外人看了笑話。
前田利益惱火又無奈,反倒不如義銀看得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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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內,義銀與前田利益對坐品茗,再無他人在場。
前田利益是來送信的,藤堂虎高死後,前田利家在織田軍中的處境變得很微妙。
她派人通過伊賀的前田利久,送來了一封信給義銀。
義銀一邊看信,一邊瞅了眼坐立不安的前田利益,說道。
「藤堂高虎的事,你也不要太計較。她失禮的事我不會放在心上,給她一點時間想想明白。」
前田利益鞠躬說道。
「主君仁慈,但這不是家臣該有的行為。
是我失職,沒有安撫好藤堂姬的情緒,才會使她在您面前失儀,讓您難堪。」
前田利益很是惱火。
第一,武家從沒有慣著人的傳統。
出仕奉公就是把命賣給了主家,母女相殘,姐妹鬩牆都是尋常事,死個媽算什麼?
也就是斯波義銀太過仁厚,換個武家大名,這會兒藤堂高虎至少要挨上削減領地的重罰。
第二,藤堂高虎在來的路上,是不顯山不露水,偏偏在主君面前犯了倔強。前田利益也是猝不及防,更讓其他人看了笑話。
前田利益一直以強悍有力的形象支配近幾斯波領的軍事,這次卻是連武將派自己的人都鎮不住,對她的威望損害很大。
但斯波義銀都表示寬容不在意,她這個當家臣的又怎麼好越俎代庖,比主君脾氣還大?
前田利益憋得難受,義銀看她如此糾結,只能無奈搖搖頭,轉移話題。
「你猜利家來信,是什麼事?」
前田利益心中早有好奇,此時聽主君願意透露,頓時打起精神。
前田利家獻領明志,顯然是要爭一個入贅的資格。
對於這個曾經關係親密的四嬸,前田利益是佩服她的武勇智慧,又擔憂她搶走自己的主君。
對前田利家的來信,前田利益心癢難耐,又不敢主動問及。
如今是主君自己樂意說,她當然要好好聽聽前田利家的打算,藤堂高虎那點破事,暫時被丟到了一邊。
義銀將信放在案牘上,說道。
「織田大軍要從南近江撤走大半,回去參與農忙,利家想要跟著大軍回返領地,向我請示。」
前田利益皺起眉頭。
前田利家與藤堂虎高的軍勢不多,但卻代表著斯波家在南近江的存在感。
離開容易,再回去就難了。
藤堂虎高死得莫名其妙,藤堂高虎不告而別,藤堂領必然是撤軍回領。這要是前田利家也撤走了,斯波家以後怎麼插手南近江之地?
織田信長必然會鎖緊門戶,不給斯波家再次介入的藉口。
前田利益說道。
「她就不能再堅持堅持?」
義銀搖頭道。
「不容易。
織田信長一直防著利家,把她的領地改封美濃國郡上郡,就是把她從織田家的核心區,濃尾平原調走。
她麾下武家遷移不久,心思領地的收成。藤堂虎高之死,又讓她在南近江受到一些謠言困擾。
對內對外,利家都不方便在南近江之地繼續待下去。」
前田利益點點頭,站在前田利家的立場,她在南近江繼續堅持,是沒有意義的。
織田信長敢弄死藤堂虎高,真逼急了,前田利家自己也有危險。況且她剛才改封不久,基本盤還不穩固,早點回去有利於軍心民心。
前田利益還在思索,義銀忽然說道。
「利家在信中和我提起了斯波忠基金,希望主家能儘快把年金擴展到尾張斯波領。
還有,美濃國郡上郡向北跨過平家岳,能鄉白山就是越前地界。
兩白山脈雖然難行,但終究是有山路可通,利家希望能在北陸道商路中分點好處給尾張斯波領。」
前田利益眯著眼不說話。
所謂武家領地,就是一個個小村落的地頭地侍,對上級的武家領主負責。
簡單來說,就是一群小軍閥效忠自己地界的中軍閥,一群中軍閥效忠統治自己的大軍閥。
這種關係是非常不穩固的,武家奉公恩賞的傳統,其實就是用奉公交易恩賞,達成雙贏的契約。
可主家也不是永遠昌盛不落,地主家也有沒餘糧的日子。青黃不接之時,就是下克上的高發期。
尾張美濃兩國的織田核心區,是濃尾平原,而郡上郡所在的山區,並非織田信長最在乎的地界。
所以,織田信長才會慷慨的恩賞前田利家二萬石,其實也是把她從核心區丟去了犄角旮旯,算是一種防範。
而在前田利家看來,這也不算壞事。山區的窮鬼,其實比平原那些武家更好收買。
收買山中武家的價碼不但便宜,她們大多還悍不畏死,性價比很高。只要餵飽了錢糧,就是一支在關鍵時刻敢打敢拼的強軍。
郡上郡背靠兩白山系,俯視濃尾平原,其實地理位置很重要。織田信長太過自信,才會讓前田利家占據了這塊戰略山勢。
而斯波家的北陸道商路,又恰恰在兩白山地的另一邊,正好給了前田利家一個通商賺錢的機會。
斯波忠基金可以收買中下層武家的忠心,北陸道商路的商利又能夠讓高層武家滿意。
尾張斯波領的經濟和民生有搞頭,這裡的武家才會歸心。前田利家是在拼命將尾張斯波領,往斯波義銀的懷裡送。
斯波義銀離開尾張國太久,尾張斯波領說是斯波家領地,其實是前田利家一手一腳打下來的。
前田利家肯為了愛情付出一切,可她麾下的家臣團未必願意。
家業不是家督個人的所有物,甚至不是主家的私有財產,而是在家名之下的家臣團,整個武家集團的公產。
前田利家把尾張斯波領發展得越好,就越要面對一個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尾張斯波領對斯波義銀並沒有什麼認同感。
斯波義銀和尾張斯波領的關係太過單薄,哪天他和織田信長發生衝突,前田利家也無法保證,自己能把尾張斯波領拉到斯波家一邊。
所以,她需要未雨綢繆。
前田利家用斯波忠基金,北陸道商路去捆綁尾張斯波領的做法,很符合義銀的心意。
他贊道。
「有利家相助,尾張斯波領必入吾彀中。」
前田利益見主君如此讚賞前田利家,心中難免不服氣,說道。
「無非是利益收買那一套,有什麼了不起。」
義銀搖搖頭,語重心長說道。
「我年少之時,總以為金錢萬能。直至今日,我才徹底明白,金錢真的無所不能。
永遠不要小看錢糧的威力呀,利益姬。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利家在這一點上,比你清醒的多。」
前田利益本就是知名的文化人,甚至有個傾奇者的渾名。
她是有文化,有能力的軍方大將,原本就看不起孔方出奇蹟的那套功利說辭。
可這話出自斯波義銀之口,她也不好反駁,只能不甘不願答應下來。
看著義銀永遠十六歲的稚嫩臉龐,前田利益心裡不免嘀咕,什麼年少時,現在的您才幾歲啊。
義銀見她言不由衷,也是笑笑不語。
他兩世為人,讀過歷史,見過世面,雖然有時候容易上頭,但從不敢小看利益捆綁的力量。
對於武家這種唯利是圖的社會動物,大義為皮,利益為骨,前田利家的對策非常好。
郡上郡兩萬石,雖然談不上多強,但卻是架在濃尾平原頭頂的一把刀。
織田信長太過自信,給了斯波家這塊飛地,義銀就要想辦法把這地方的武家抓牢了。關鍵時刻,這支奇兵也許能有出乎意料的大用。
至於前田利益,她有文化人的矜持,軍功出眾的傲氣,了。
最重要的是,她身後有前田利久在幫她打理俗務,讓她頗有些不知民間疾苦的味道。
看她一臉傲嬌不服氣,義銀反倒是有些欣賞。他就喜歡前田利益這股子文化人特有的清高,混合在自己面前的舔狗氣質,很有意思。
不一樣有不一樣的妙處,總好過每一個上他床榻的姬武士,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模樣。
一模一樣,那還有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