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玄清觀

  莊行發覺這片平整的山崖非常突兀地出現在這個地帶,他仰頭看,再往前,還有山,卻沒有登向山頂的路了,那裡是筆直的峭壁,切面十分光滑,和他腳下踩著的這塊地一樣光滑。

  他總感覺他站著的這個地方,原本是沒有的。

  他覺得像是有人在這座山上橫豎削了兩刀,仿佛切蛋糕那樣,切出了一個可以站人的地方。

  整個山峰都被那人切掉了,留出了一個這麼一個極其寬敞的空間。

  相當之寬敞,那座石碑後面,就是連成片的建築物,白石磚壘出了牆壁,青色的瓦片整齊地堆疊著,幾座高高的閣樓冒了出來,那些烏木的窗格上雕刻著團雲和仙鶴。

  莊行往側面看了看,再走幾步就是懸崖,他們已經爬到了很高的地方。

  從這兒望下去看不見山腳的小鎮了,不過能看到廣闊的森林和河流,就在峭壁下面十幾米的地方,他還瞧見了一隻松鼠從樹梢的一邊躍到另一邊去,身姿靈動可愛。

  觀門大開著,此時仍有人在門前進進出出,看到他們這群帶著孩子的隊伍,頓時裡面就有一群道士出來迎接。

  清虛子道長和為首的一位老道長說了幾句,之后庄行就跟著隊伍進門。

  門後便是一處開闊的場子,雖然是正午,但莊行仍然看到不少弟子在那裡練劍。

  那個裝著大蚌妖的箱子被抬到了別處去,莊行等人則是穿過一處紅木漆的走廊。

  迎面走來了兩位道長,一位是師姐,一位是師兄。

  「男孩到我這邊。」

  「女孩跟著我走。」

  師兄師姐分別招呼人,莊行知道,這是要帶他們去住宿的地方了。

  莊行於是和芸苓告別,說待會吃飯的時候再見,令莊行有點詫異的是剛才那個差點倒下的孩子,居然和芸苓走到了一邊去。

  他剛才沒發覺那居然是個女孩子,此刻在屋檐的陰影下仔細一看,嗯...可能是這個女孩的長相太過中性了,頭髮又留的短,也可能是她太瘦了,營養不良看不出男女之別來。

  但她應該不是在渾水摸魚,師兄師姐手裡都是有名單的,他們按照名單點完名之後才帶著人離開。

  莊行對這個叫白瑜的女孩有了一點印象,但她沒有和莊行芸苓一樣穿著練功服,她並非道門弟子,恐怕以後也不會和自己有什麼瓜葛,莊行也就不再看她,跟著師兄離開了。

  「我名靈益。」腰間掛著青穗的師兄說道,「你們可以稱呼我靈益師兄。」

  師兄一邊走著,一邊說著道門內的注意事項。

  莊行的心思不在這些規矩上面,他左顧右盼地觀察著這個接下來他要生活的地方。

  他看到一座小瀑布從山上流淌下來,積蓄成一片湖,湖中有金色的鯉魚遊動。

  湖的旁邊居然是田,不過地方不大,那裡用竹籬笆圍起來,黑色的土壤里,種著一些矮小的藥草,莊行認出了其中的一些草植,這似乎是一片專門種植靈藥的藥田。

  走過那片藥田,穿過一個狹隘的小道之後,忽然來到一處極為樸素的地方。

  莊行的眼前掛著長長的竹竿,那些青色白色的道袍,掛在竹竿上,衣擺隨風飄動,好似一片片浮雲。

  從藥田那裡的小湖流過來一道涓涓細流,有幾位腰間繫著白色劍穗的少年,從溪流中舀起水來,蹲在那裡搓洗衣物。

  少年的身後便是很舊的瓦房,師兄把他們帶到了房子旁邊,把鑰匙分給他們。

  莊行的屋子在一顆樺樹旁邊,這是一顆十分高大的樺樹,雖然說已經深秋,但站在樹底下抬頭一望,天空依然被樹冠和枯黃的樹葉給遮的幾乎沒有間隙。

  白穗弟子是兩個人住一間房,其他孩子則是四個人或者六個人擠一間。

  莊行有了一個新室友,是和他同一個村子出來的大春。

  兩人拿著鑰匙,打開了房門,一股塵灰味撲面而來,這間屋子似乎許久沒用了,門窗都緊閉著。

  靈益師兄說他們要自己打掃自己的房間,等打掃乾淨了之後,入夜之前師兄會帶著他們去領床褥。

  莊行將自己的木箱子放在地上,和大春一起把窗戶推開,太久封存積累起來的灰塵在這一刻揚起,陽光的照射下,浮動的塵糜格外顯眼,莊行捏著鼻子揮了揮手。

  這時他才回過頭來,借著陽光仔細看自己的房間。

  房間不大,大約三十來平米的樣子,兩張石床占據了大多數的空間,在靠近門的那裡有一張石桌,石桌上倒扣著兩個木盆,在石桌邊還有一個結了蜘蛛網的水缸。

  石質的地板縫隙居然長出了幾顆小蘑菇,以莊行的經驗來判斷,這蘑菇應該是可以食用的類型,但是要他把長在臥室的蘑菇拿去烤了或者煮了,又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想了一會兒,他還是蹲下來地把蘑菇全部拔掉,從窗戶那裡一把扔出去。

  他望著那幾顆小蘑菇越過房子後面的高牆,落到山下面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心情清爽了許多。

  之後他就和大春打掃起自己的床鋪來,莊行選了房間裡面的那張床,他喜歡靠窗的位置。

  大春出門去,找鄰居借來了掃帚,靈益師兄回來之前,他們已經把床上的灰塵掃乾淨了。

  莊行坐在石床上,伸了個懶腰,他想十幾年前,娘親和爹爹也和他住在差不多的地方,興許就在隔壁,他覺得自己好像離爹爹娘親近了一些。

  不多時,靈益師兄回來找他們了,說是帶他們去飯堂吃飯。

  莊行的肚子早餓的不行了,說到吃飯他立馬從床上蹦躂起來。

  在師兄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飯堂。

  莊行瞧見了芸苓,抬起手和她打招呼,此時已經過了飯點,因此飯堂里沒什麼人,但飯堂師傅們還是為新入門的弟子準備了熱騰騰的飯菜。

  話雖如此,白穗弟子和其他孩子的午飯卻是不一樣的。

  到了玄清觀里,就有了些區別待遇,畢竟他們要在這裡住上一兩年,玄清觀不可能為每個孩子提供肉食。

  不過普通的孩子帶了錢的話,也可以去買肉菜來吃,價格比村里便宜,算是有一些優惠。

  吃過飯,今天便沒有什麼特別的安排了,就是讓他們把自己的房間打掃乾淨,休整一晚。

  莊行下午和大春一起仔細地給房間來了一個大掃除,那個水缸被他們刷的乾乾淨淨,牆角里的青苔和泥塵也被他們颳了下來。

  大春從鄰居那裡借來了板凳,放在石床上,踮起腳尖,伸長掃帚,把天花板那裡的蜘蛛網也弄的一塵不染。

  到了傍晚的時候,他們去靈益師兄那裡領了床褥回來,鋪在床上。

  嶄新的床褥,有股好聞的陽光氣息。

  這一晚莊行本想和自己的新室友再熟絡幾句聊聊天,但天剛黑沒多久,他就聽到了大春的鼾聲。

  這傢伙沾著枕頭就睡著了,莊行無奈便也也合眼睡下。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小時候的娘親和爹爹跟著清虛子道長上山。

  他夢見娘親在後廚燒柴,弄的灰頭土臉,這時候,有一個男孩子走過來,幫娘親抱來了柴,兩個孩子拿著掃帚在院子裡把那些枯葉掃成一堆,然後天快黑的時候,去廚房一人領到一個饃饃,女孩把手裡一半的饃饃掰下來放在男孩手裡,男孩則是把藏了許久的飴糖拿給了女孩,各種各樣的人從他們的身邊走過,但他們只是坐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默默地吃饃饃,默默看著夕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