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以誠待人，以心相交
在那茶樓前看了一遭戲，馬車在城內接著繞圈。
木製的車軸嘎吱作響，馬車承載著從未抵達過這裡的客人，碾過生了青苔的石板，越過拱起的古橋上，在樓牆的陰影之中穿梭。
宜都很大，一日很難看盡，只是走馬觀花地逛了逛大街小巷，不知不覺，就天色漸晚，到了返程之時。
馬車重新開往城外的院落，莊行能聽到車內細小的聲音，那是妖怪的談話聲車上的妖怪，都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大城。
與西蕃人談論的狼妖暫且不論，貓妖和狗妖的修為並不高深，或許它們族中有道行更長的前輩，但此刻在車上的，只是一些能口吐人言的小小精怪，雖然有幾分尋常貓狗沒有的本領，但並不會厲害到哪裡去。
除了老狐狸，其餘的妖怪，最大的恐怕也沒有活過二十年，貓狗的壽命本就短暫，二十年，已是長壽，而來此的都是年輕力壯的貓妖狗妖，約莫七八歲上下，大一點的或許十歲出頭。
今日所見，對它們來說，乃是罕有的經歷。
宜都約莫有十多萬人，十萬人都生活在同一個地方。
便是一個鄉下人來到了宜都，都會為這裡的景色所沉醉許久，更不用說生活在山中的妖。
鄉下人沒見過，至少聽別人說過，可妖，卻連聽沒有聽過。
原來人的世界，是這樣的。
真正見識了這座古都的廣大，妖才懂得了它們與人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不只是數量上的差距，更是文化上的底蘊。
那些磚瓦所鐫刻的歲月與歷史，那些無法用言語去訴說的厚重，那些長久以來，一代代人所留下的足跡與腳印..
曾經何時，這裡也是一無所有的荒地。
因為在大河大江之側，所以野草叢生，四處可見蘆葦和蒲草，有飛鳥在此停留棲息。
直到有一天，人來到了這裡。
那時候，他們手中握著的，還是木頭和石頭綁成的長矛，用獸皮取暖。
人們找到了水源，便在此定居下來，日月更替，光陰如水，水流不息地流淌著，人也在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
那一天，有人在荒地上，用樹枝和乾草，搭起了遮雨擋風的帳篷，點燃了火焰，後來，就有人用一磚一瓦，壘砌起了這必須仰望的城牆。
這是妖難以企及的之處，而今日，它們來到了這裡，便感受到了其中所留下的東西，心中孕育出一種難以言說之情。
難怪說人為萬物之靈，來此的妖，都明了此間寓意。
縱使山中，有大妖出世，人間縱橫一時，可妖終歸會化為一捧黃土，最後什麼也留不下，就好似從未來過，而人，卻能一代代地為那城牆添上一塊磚，添上一塊瓦，哪怕再平凡的人，也可以留下自己的足跡。
太陽落山之前，馬車駛出了城牆，回到了院落前。
夏蟬鳴叫聲中，貓兒狗兒，從車上跳下來，左顧右盼，與同僚興奮地說著所見之色。
從那半敬開的木門看進去，院落中，狼妖與西蕃人對坐在那棵老桑樹下。
芸苓為雙方都煮了靈茶，她靜靜地坐在中間，身旁放著驅蚊的手爐香，匐氬的檀香，從爐嘴絲絲縷縷地飄出，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的臉上，她垂下的青絲染上了一抹金色，好似不落塵凡的仙子。
狼妖與西蕃人，看起來並無矛盾，和諧地談著。
他們所談之事，已經不再是那路上的艱險。
「與你們所行，路上飲食如何？由你們攜帶牲畜，或是需路上尋獵？」
「前半途，可攜牛羊之肉，供諸位飲食，後半途艱險，需防備妖獸，自己獵物，我西蕃人，個個都是好手，絕非遊手好閒之輩，若獵得分外之肉，可供給諸位，到了西蕃之地後，以我主君之子的名號，便可向氏族取得牛羊，一路不會再有艱辛。」
「但若是遇得強敵，我族不會與你以命相搏，義們只想吃飽飯，以度寒冬，
絕不會為此豁出性命。」
「當是如此，倘若真遇大難，便是我天命如此，請諸位自行離去便是，但還望將此訊告知大虞主君，訴說我等無力回報主君知遇之恩，願主君莫要怪罪。」
「可。」
狼妖微微點頭，從那樹下站起了身子。
與此同時，莊行等人，也回到了院子裡。
狼妖先是看向了芸苓，說道：「今日所談，芸苓小姐可都聽見了。」
芸苓頜首，點頭道：「都聽見了。」
「好，我等欲先回族中，將此事告知，十日內會攜狼至此與西蕃之人同行，
你們需將許諾肉食備好，待我族來取。」
說罷，狼妖就往院外走去，似乎打算連夜返回山野之中。
「且慢。」芸苓叫住了狼妖，「此事尚未過宜都知府耳目，三位且再留片刻才好。」
狼妖不解，問道：「過知府耳目為何？」
它們對人世的規則，尚不清楚，覺得既然已經談攏，那就該回去喊狼，然後吃肉。
還是白瑜連忙上前，將此事道說清楚，請狼妖再留一夜，待將今日所談寫成書卷，報給知府，蓋下官印，將各項事宜的細節敲定後，再請狼妖回去。
狼妖一時不明白，但見道人好言相勸，還是留了下來。
反正留在這裡，有免費的肉吃，沒什麼不好的，
如此，白瑜就找芸苓和西蕃人打聽了下午的細節，點燃火燭，在石桌上奮筆疾書。
楚勝則是去和其餘的妖怪打交道，他以前受過老山之恩，因此對於這些妖怪，有種隱約的親切之意。
妖與人共行八日，今日又去宜都逛了一遭，受了人不少的招待，心中防備已去了七七八八，便也願意聽人的安排，各自回族中去告知。
它們暫未透露自己族地何在，但可將自己族中有妖幾何道出。
莊行在一旁背書，老狐狸行至道人身旁，如人一般雙足而立，前爪學著人，
對著道人作揖行禮。
狐道：「先生誠不欺我，真尋得解難之法。」
莊行道：「以誠待人，以禮相待，才可以心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