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皇帝出行那天,沒讓任何人相送,特別是邵循,不僅嚴令她不許來,擔心人多眼雜被誰給衝撞了去,還特地囑咐宮人不許叫醒她。記住本站域名於是等邵循自然睡醒,睜開眼一問,人家怕都出了京城了。

  邵循躺在床上,感覺自己腹中的孩子不停的蹬動著小胳膊小腿:「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難道是知道他父親出京去了,怎麼一大早沒個消停。」

  她現在身體上的一切異動都不能等閒視之,於是張太醫便拖著年邁的身子被人幾乎是抱著趕了過來。

  等仔細把過脈之後,張太醫放了心:「孩子很好,可能就是他想動了,娘娘不必擔憂。」

  邵循其實也有感覺,這孩子在她的肚子裡,到底是健康還是出了問題,她其實是有種微妙的感覺的,但是這種事情也不能只憑感覺,謹慎些才是最最穩妥的做法。

  謝過了張太醫,差人送他出去,邵循便被扶著起了床,洗漱過後坐在榻上,用一把精巧的小銀剪去修剪花枝。

  玉壺問道:「您今天不出去走走麼?」

  邵循搖頭:「謹芳所那邊準備搬家,陛下又不在,咱們老老實實待在甘露殿,以免節外生枝。」

  璃珠在一旁歪了歪頭:「您是不是多慮了?現在這情形,誰還敢來找咱們的事兒?」

  邵循一邊將瓶中旁逸的花葉剪除,一邊隨口道:「就是如今這情形,才更應該小心啊。」

  璃珠怔了一下,邵循便回過頭來笑道:「快來看我剪的花兒好不好看?」

  璃珠生性就有些活潑散漫,當即把剛才的話題忘得一乾二淨,轉頭誇了起來:「好看!」

  邵循於是在甘露殿待了一整天,期間有妃嬪前來拜見,也都被她找藉口拒絕了,有隻趙若桐來探望時才放她進來,兩人一起下棋解悶,消磨了好一會兒功夫。

  等趙若桐依依不捨的離開後,邵循閉著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不知道是不是皇帝不在的原因,她感覺怎麼樣都不對勁,時不時的容易心慌,有趙若桐陪著的時候還好,兩人聊著天能多少轉移一下注意力,但是一旦靜下來,又覺得渾身不適起來。

  過了半晌,秦氏從外間進來:「娘娘。」

  邵循撐著腰想直起身子,秦氏連忙去扶,看了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邵循問道:「外面怎麼樣?」

  秦氏道:「風平浪靜的,什麼也看不出來。」

  邵循手上稍微用力,壓了壓胸口:「謹芳所呢,都散了嗎?」

  秦氏搖頭:「宮外的命婦小姐們要趕在下鑰之前回去,但是宮裡的人還沒散。」

  「……果真是陛下不在,各處都鬆散了不少。」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罷了,我實在沒精力管其他的了。」

  她捧著肚子道:「這孩子夠老實了,這幾天我卻還是有點吃不消,也不知道那些反應大的婦人是怎麼熬過來的。」

  秦氏道:「一旦過了七個月,是要越來越辛苦的,娘娘再忍忍,把皇子平安生下來,就一切都好了。」

  邵循點了點頭,之後閉上眼睛:「你去謹芳所再催催,叫她們儘快散了趕緊回宮,不許到處亂跑串門……陛下不在宮內,我總覺得不踏實,他們那邊還有小孩子,小心些總沒錯。」

  要是平時,這些事邵循壓根一點都不會擔心,但是一旦皇帝不在,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秦氏應是之後退了出去,一段時間之後回來復命,說是各人都打道回府去了,除了有點小口角,一切都還順利。

  邵循這才傳來晚膳吃了。

  到了夜間,夜深人靜,玉壺幫著邵循揉了好一會兒腿,要幫她把床帳放下來,被邵循制止了:「今晚上有點悶,帳子就先打開吧。」

  熄了燭火,邵循睜著眼睛等了許久,一切風平浪靜,才漸漸有了睡意,慢慢闔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邵循從清淺的睡夢中一個激靈驚醒,接著發覺自己的腿腳又有些抽筋,就想要將守夜的玉壺叫起來。

  但是就在張開口的一瞬間,她的鼻子不自覺的顫動了一下。

  邵循的眉毛驟然擰起,一邊仔細去聞空氣中異常的氣味,一邊當機立斷揚聲道:「玉壺!」

  玉壺馬上直起身子,可就在她往床邊走的這幾步路里,就已經有喧譁聲打斷了黑夜的安靜。

  「走水了!」

  「快來人——」

  「快去抬水來!」

  邵循倒抽了一口涼氣,在玉壺有些驚慌的眼神中搖了搖頭,伸過手去讓她把自己扶起來,她習慣性的用手護住肚子:「別慌,你先扶我出去。」

  邵循的鎮定感染到了玉壺,她用力點了點頭,快速的給邵循披上衣服,攙著她往外走。但是邵循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她眼神一凝,回身從枕頭底下取了東西,才又往外走。

  而這時其他人也已經飛快的反應了過來,邵循剛走到門口,就全都聚了過來。

  秦氏難得的衣衫不整髮髻散亂,外衫也沒來得及穿,但是她的語氣卻是冷靜的:「娘娘稍安勿躁,是東側殿走了水。」

  邵循披著外衣,看到離主殿不遠的地方已經有了火光,許多人手忙腳亂的打水滅火。

  柳葉在一旁急促道:「這火勢有點太快了……」

  邵循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說——當然不正常,太極宮大多為木質,走水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了,但是問題就在於各殿都有值夜的人,就算東側殿的人玩忽職守,火勢要全憑自然漲到這個樣子,必定也是要時間的,這又還沒到盛夏,可是偏偏沒有一個人來得及察覺。

  「咱們先出去再說。」

  火勢有些大,就是一時半會兒燒不到外面來,空氣中的焦味也已經蔓延出來了。這一桶桶水澆下去,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熄滅。

  「正在滅火的人繼續抬水,其餘人跟我出去。」

  等出了宮門口,幾個得用的太監回身看看背後的火光,道:「娘娘,咱們幾個留下一起幫著滅火吧,看樣子人手不夠。」

  這是皇帝特地送來的人。

  邵循眯了眯眼睛,沒有立即同意,而是想了想道:「不用你們……」

  她叫了為首的人:「段鵬,你去附近叫人來幫忙。」

  段鵬一想就明白過來,領命之後轉身就要走,又被邵循叫住,聽她鄭重道:「留心看看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個段鵬自然清楚,當即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等他一走,邵循定了定神——她宮裡的人已經是後宮中最多的了,但是滅火需要的人手多,原本就留下了不少,再往裡填,她身邊再多人也不夠分的,反正她也不指望這火能滅的有多快。

  水火無情,這樣的火勢不好留存什麼證據,但是也沒人能衝進去毀壞什麼證據,只要有個總管守在這裡,其餘哪宮的人來滅火根本無關痛癢。

  嘈雜喧譁聲很容易擾亂心神,更何況大火就在不遠處燃燒,焦味一個勁兒的往鼻子裡鑽,眼前也有煙霧飛舞,年輕些的宮人們連衣服都沒穿好,夜裡冷的打著哆嗦,更是不免有些慌了手腳,面露驚恐。

  璃珠年紀小,還從沒經過這陣仗,站在玉壺旁邊不敢吱聲,玉壺自己也心慌的很,但是還記得緊緊跟在邵循身邊護著她。

  其中秦氏經驗豐富,是最鎮定的一個,她提醒道:「娘娘,您的身子受不得勞累,萬萬不能在這裡守著,但是這甘露殿一時半會兒怕是住不了人了。」

  不說這火完全熄滅要多長時間,就算滅了,這煙霧繚繞的也不敢讓邵循久留,可況這火起的蹊蹺,誰知道殿裡還有什麼。

  百密也難免有一疏,邵循身邊確實沒人能插手,但是最外圍不可能也這麼嚴密,像這次,稍偏一點的側殿就絕對是出了問題。

  有宮女提議道:「娘娘不如就近找處空閒的宮殿暫且歇下?」

  馬上就有人反對:「不行!那些宮殿裡沒有排查過,誰知道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

  秦氏也有些猶豫——現在邵循有了七個月的身孕,是最容易早產的時候,而這個月份一旦早產,孩子存活的機率十不足一,真的受不得一點兒波折,方才那場大火沒有讓她受驚,就已經是幸事了,萬萬不能再賭其他的。

  這時有人道:「對了,寧壽宮!咱們去寧壽宮好了,太后娘娘那邊一定是安全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眼睛一亮——對啊,太后的寢殿是宮裡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她老人家又格外疼愛貴妃,就算被打擾了也只有心疼的份,絕對不可能生氣的。

  連秦氏都不免有些心動,唯一的顧慮就是寧壽宮離這裡有一段路,期間還要穿過御花園,沿著太液池過去,夜裡漆黑一片,就算有燈籠也遠不如白天看的清楚,要是在路上出個什麼意外……

  可是確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二公主住的地方小不說,還太過偏遠,也不合適,若說是向其他宮妃借地方,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最餿不過的主意。

  而就近找個宮殿現排查髒東西,怕不得費許久功夫,一起火本來就亂糟糟的,不說邵循受不受得這份勞累,萬一有人趁沒有安定下來做些什麼,那才是追悔莫及。

  總之現在當務之急絕不是滅火,而是將貴妃安頓好啊!

  她看了眼周圍,還剩這麼多人,路上層層把貴妃護在中間,牢牢攙扶著她走路,出問題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秦氏看著冷靜,但是事關貴妃和皇嗣,她是個凡人,心裡也不可能一點也不慌,匆忙想了想,張嘴道:「娘娘,我們去……」

  「不,」邵循方才有過片刻的猶豫,此時搖搖頭,輕聲道:「去兩儀殿……」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靜了下來,接著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不明白貴妃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兩儀殿固然是世上最安全不過的地方,但是……

  「陛下不在宮內,按制兩儀殿是要封宮的。」

  秦氏也有些震驚:「娘娘,現在兩儀殿已經封了,我們進不去啊。」

  天子寢居,處於外朝與內宮的交界上,本就意義非凡,為了防止內外串聯,私下夾帶,最重要的是保證這座特殊的宮殿完全乾淨,以保證皇帝的安全,從前朝起就規定了一旦皇帝離宮,那麼宮門立即上鎖,特加派不同營的侍衛看守,輪班守衛兩儀殿,值班時絕不許擅離職守。

  裡面的人在皇帝回宮之前不許出,外面的人自然也不許進。

  因此雖然它是離甘露殿最近的一處,也沒有任何人提議要往那邊去。

  因為這個時候別說是後宮的妃子了,就算皇帝的親娘,太后親自下令開門,也八成是使喚不動人的。

  「我知道,」邵循淡淡地一點頭,她緊緊捏著袖口:「前面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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