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敬公主被太后難得的訓斥了一番,即使太后自覺話已經非常委婉了,她仍然有些蔫蔫的,只在宮中待了沒多久,就在太后的挽留聲中回家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太后也知道她心裡頭不自在,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要是真讓她繼續朝那歪路走,那還真不如多罵兩句,讓她知道厲害才好呢。
一直到邵循到寧壽宮時,太后的心情都算不得太好。
邵循在一群比她要小心百倍的宮人的簇擁下進了殿內,將外套脫下來,露出隆起明顯的腹部,問候道:「娘娘今天覺得如何?」
太后打起精神,揮手讓伍氏親自去將她扶過來:「我能有什麼,自然是好的很,倒是你,走在路上小心些才好。」
邵循一邊小心翼翼的坐下來,一邊道:「是張太醫囑咐的,讓我一定要每天走上一段路,不能在屋子裡悶著,不然到時候不好生……現在他說什麼陛下都聽,每日都逼著我出門,偏生又不放心,一定要我帶上這許多人,被人撞見了怕不得笑掉大牙……我就想著,還不如每日到您這兒一趟,也省得在宮裡亂走讓旁人看見了笑話。」
說著她見太后雖然沒說什麼,神情中卻難掩郁色,便奇道:「這是怎麼了,誰惹咱們老太太不高興了?」
太后忍不住露了個笑臉,隨即又嘆道:「也沒什麼,只是人老了,就用容易想起以前的事來,好的、壞的……」
邵循側著耳朵傾聽,太后道:「我想起皇帝小時候的樣子,想起他父親、他哥哥,有時候也會想到楨兒還在襁褓中時的樣子……」
邵循好奇道:「是因為大公主跟陛下小時候很像麼?」
「不、不像,」太后搖搖頭:「她甚至不像趙家的任何一個人……她像皇后。」
「公主的長相和皇后娘娘確實有相似的地方。」
「不是說長相,」太后垂下眼睛:「——是性子,她越長越大,就跟皇后越有說不出來的像處。」
鑑於太后跟皇后處得並不怎麼好,邵循一時分辨不出來她這是在讚揚還是……旁的什麼。
但是她想到太后對恪敬公主的偏愛,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太后看著她已經不算小的肚子,振奮了一下精神,伸手去摸了摸:「不說這些了,那丫頭方才還進宮跟我鬧了頓脾氣,再說我就又想起來了……說些高興的讓我的乖孫聽聽。」
邵循笑道:「哪有什麼高興的……不過,這月末倒是有件事。」
太后想了想,道:「三月二十,你的生辰是不是?」
邵循吃了一驚:「您竟是知道?」
太后笑而不語,直到被邵循撒著嬌纏了好半天,才鬆了口:「皇帝叨念過幾次,說是本想帶你出去逛逛,可巧你又大著肚子不方便,他可是遺憾的緊吶。」
邵循當即有些不好意思,「這也不是什麼整生日……」
「可也是你進宮頭一次過生日,當天按制是要有命婦進宮祝壽的,皇帝特地托我把流程縮短些,怕你勞累……他平日裡不愛在這些事上上心的,能為你想到這裡,也已經是不容易了。」
邵循靜靜聽了,之後輕聲說:「陛下的好,我是知道的……也絕不會辜負。」
若是一般人說這話,必定要帶上或是羞澀驚喜或是猶疑不定之類的情緒,可是邵循出口時卻是十成十的堅定,一句話重的像是千鈞的巨石,讓聽的人都能夠感到其中分量。
這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太后看著這個比恪敬還要小上兩歲的女孩子,半晌之後重重的嘆了口氣。
邵循一愣,道:「娘娘因何事嘆息?是我說的不對麼?」
「只是……有些感嘆罷了,你這樣年輕,卻知情知義又知冷知熱,實在是難得,」太后搖搖頭:「也不知道你父母是如何教你的……」
這話是相當過分的誇獎,叫邵循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
太后反倒笑了,她擺了擺手:「瞧你,不過被誇了這兩句,倒是臉紅起來,這有什麼,你的好處盡有呢,我要挨個說了,你豈不是要抬不起頭來。」
看到邵循捂著臉,真的有要抬不起頭來的樣子,太后忍不住順著她的肩背輕輕拍撫:「……這懂事體貼、知分寸難道也是天生的不成,你妹妹我似乎也有些印象,言行舉動也不算出眾,還是說你是長女,你父母教的格外上心?」
邵循漸漸忘了赧然,她將手慢慢放下,想了想,答道:「我妹妹是幼妹,父母難免嬌慣些,至於我倆性情各異,竟也說不清是天生如此,還是家裡人的溺愛所致。」
「嬌慣、溺愛,」太后若有所思的重複著這兩個詞,隨即自嘲道:「年輕時還知道對孩子溺愛並非好事,臨老臨老,倒是連『慣子如殺子』的老話都忘了一乾二淨了……這也罷,倒除了自己,誰也怨不得了。」
她老人家也就只溺愛過一個孩子,邵循想到方才她說跟恪敬公主起了爭執的事,就猜到可能是因為這個有感而發。
可是別的邵循還能幫她排解,唯獨公主的事,疏不間親,她還真就不好插話,只能把話題扯到別的事情上,讓太后不要再低落下去。
如太后所說,沒過了多長時間就是邵循十七歲的生日。
這天皇帝有早朝,天還蒙蒙亮就早起去上朝了。
這幾日漠北的異動已經有要被壓下去的動靜,朝堂上都是在討論這些事,為著給諸將分功吵得不可開交,一早晨下來,皇帝也難免倦怠。
下了朝,又照慣例在兩儀殿宣官員覲見議事,快結束時皇帝看了看時辰,竟已經快到中午了,便問道:「還有誰在外頭?」
何晉榮答道:「回陛下,是英國公最後遞得條子。」
這不是巧了,他在想人家女兒,當爹的就到了眼前了。
旁人也就罷了,就算他再急著回去陪邵循吃這一頓飯,也不好耽誤朝政,但是既然是邵循的父親,那就好辦了。
於是等到邵震虞進殿,恭恭敬敬的準備行禮時,還沒出口就被皇帝打斷了:「邵卿來的正好,」皇帝從御座上站起來,邊走邊說,「今天是貴妃的生日,朕在馥芳亭擺了小宴,你想來也有日子沒見她了,乾脆便趁此機會一起吧,你所奏之事朕已有了章程,在路上咱們再說說。」
皇帝雖說的很有條理,但是動作卻快,邵震虞尚且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提著跟在了皇帝後面,連同一堆太監、女官和侍衛,一同往太液池邊的馥芳亭走去。
路上邵震虞已是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看著皇帝的態度,不禁滿腦子浮想聯翩,也多虧了他確實有幾分本事,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還能靠著本能在皇帝面前回答的說得過去,好歹沒有丟醜。
他所奏軍餉一事皇帝確實早有腹案,兩人邊走邊說,到了馥芳亭沒多久就結束了。
邵循還沒到,兩人也沒進亭子,就在假山旁的水邊站著說話。
朝政談完了,皇帝不免要與臣下聊些家常,何況涉及邵循,真是有滿肚子的話,不愁沒有事聊:「朕已經派人去請貴妃,只是她現在身子重,腳程慢些,可能需多等等。」
邵震虞納悶為什麼皇帝都在這裡等了半天了,邵循還能「腳程慢」,這不應該坐著轎輦飛奔過來,免得讓聖駕久等麼?
不過他十分精明,心裡這樣想,嘴上去道:「這是陛下愛重貴妃,您尚且等得,臣如何會急呢?」
要說前朝官員能進後廷的機會實在不多,女兒的壽辰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今年邵循始終沒有提起這件事,雖然下午的宮宴中仍是請了鄭氏,但是邵震虞到底仍想要親自看一眼。
畢竟眼見才為實嘛。
皇帝則是知道邵循和英國公的父女關係不甚親密,但是就像他不會在邵循面前細說太后的短處一樣,邵循也不怎麼常提起家裡的事。
英國公更偏寵幼女的事情他倒是聽邵循講過,因此私下裡不免覺得他沒什麼眼光,眼瞎心瞎,簡直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因此下意識的想讓他知道邵循的好處。
皇帝跟邵震虞說是聊家常,其實十句有八句都是他在夸邵循,剩下兩句就是邵震虞的訥訥附和,總之說到哪裡都能扯出邵循來稱讚兩句。
總之他的貴妃這兒好那兒好,就差沒說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是完美無缺,用詞之誇張遠勝於太后,聽的邵震虞從一開始的欣喜漸漸轉變成了疑惑,開始懷疑皇帝說的是不是自己在家中沒什麼存在感的女兒。
邵循在某些時候臉皮實在很薄,經不住人夸,皇帝這滿腹的話也沒人吐露。
也就是邵震虞,偏巧既是邵循的父親,又是他的臣下,皇帝又清楚對著他說這些話,他除了附和和傾聽之外也不能有任何意見,這才一氣說了個夠。
直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皇帝這才停下,微笑道:「是貴妃到了。」
那邊邵循散步散到了寧壽宮,出來時便見到大太監康李在外面侯著,說是皇帝召她在馥芳亭一同用膳。
邵循也沒有多想,當即帶著人去了。
也確實是巧,她到的時候,皇帝恰好站在了假山不遠處,而邵震虞在他身後,身型被完完全全的的遮住了。
邵循看到皇帝背著手,側過頭像是在吩咐著什麼。
他可能是聽到了動靜,抬頭看見邵循,眼中立即就盛滿了笑意。
皇帝下了朝雖換了輕便些的衣服,仍然穿著的是一件明黃色的龍袍,猙獰璀璨的金龍和他的頭頂嵌珠的金冠一起在午間陽光下熠熠生輝,讓他整個人無比挺拔英俊,眼中偏又帶著比常人更佳柔和真摯的情誼,實在是異常動人。
邵循看的心跳都忍不住快了好幾拍,不禁加快了步伐,三兩步間將在旁扶著她的幾人甩在了身後,到了皇帝面前時甚至連看都沒來得及看他身側一眼,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裡使勁兒摟著他:「陛下……」
皇帝愣了一下,也沒有推開她,而是就著這姿勢扶著她的腰,給她借力。
他也是促狹,旁若無人的任邵循在自己懷裡磨蹭了許久,才若無其事笑道:「好姑娘,也不看看這裡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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