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京里的年味兒其實已經很濃了,太極宮中也張燈結彩,到處都是燈籠窗花,宮人太監不拘身份高低也換上了新衣服,人人看著都喜慶了起來。記住本站域名

  反倒是甘露殿這幾日都在為了邵循的身孕忙碌,招呼著改擺設的位子,添些早生貴子、百子千孫的布置,再按照古時候流傳下來的規矩一一裝點好,也是想取個好彩頭,過年的事倒是往後推了些。

  皇帝前幾日就已經封筆,不再上朝,只是偶有重要的政事才傳召大臣商議而已,因此比平常閒了不少,也有時間在甘露殿多待一會兒。

  邵循有了身孕,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睡個好覺,不擔心被皇帝叫起來了,前一段時間便一天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床上睡著的,直睡到頭昏腦脹才會清醒一會兒,讓皇帝看的心驚膽戰,每次太醫來了都會問一遍。

  結果就在臘月末尾,一天夜裡邵循突然睜開眼,怎麼也睡不著了。

  將她牢牢圈在懷裡的皇帝敏銳的醒了過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邵循睜著眼迷茫道:「不知道,突然不困了。」

  平常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一旦發生在孕婦身上,總是讓人更鄭重些,又過了半個時辰,邵循竟然還是沒有睡意,皇帝便當機立斷,起身披上衣裳,傳人來掌了燈,連夜召了當值的太醫。

  結果太醫診了許久的脈,問來問去也沒問出個結果,最後不得道:「這……也許就是貴妃娘娘睡足了,沒什麼大事。」

  為著自己的一點小事,把一殿的人,上到皇帝,下到宮人都半夜三更的吵起來,邵循很是不好意思,但是皇帝卻放了心。

  送走了太醫,兩人重新躺在床上後,邵循道:「以後一點點小事,就不要興師動眾了,您看鬧得人仰馬翻的,其實就是睡的多點少點而已。」

  皇帝閉著眼把她按在自己懷裡:「他們的職責就是伺候你,再說關係到你的身體,再謹慎也不為過,以後身上的任何一點異動都不要瞞著,太醫就是專門做這個的,不比你自己琢磨強?」

  「還有,後天除夕宴,朕給你挑些人,多帶幾個宮人進殿,走到哪裡身邊都不能離人,聽到了沒有?」

  他的語氣比較強硬,不容反駁,邵循只得應了,卻忍不住嘟囔道:「那天那麼多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還能出什麼事麼?」

  皇帝道:「宮中越大的場合,人越多就越容易出事,就有那等人喜歡渾水摸魚,一切按照禮儀走的大朝宴也就罷了,怕的就是這種人多卻比較隨意的私宴……

  說著皇帝慢悠悠的問道:「你……知不知道在宮裡,一年到頭哪天最容易出意外?」

  邵循遲疑道:「難道……就是除夕麼?」

  皇帝用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幽幽道:「你說對了。」

  黑夜裡,皇帝的聲音帶意味深長的感覺,讓邵循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忍不住一個勁兒的往皇帝皇帝懷裡鑽。

  直到感覺緊貼著的胸腔似乎是在無聲的震動,邵循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羞惱道:「您、您又故意嚇唬我?!」

  皇帝到底忍不住笑出了聲,還是怕邵循當真惱了,這才解釋道:「朕是怕你不長記性,雖然有點誇張,但也不算騙人。」

  邵循哼了一聲,要推開他:「我又不是那樣魯莽的人,在您眼皮子底下,動不動說不定都能被您瞪一眼,能出什麼事。」

  皇帝摸了摸她的頭:「你說對了,朕時刻都有一隻眼睛盯著你……所以,聽話些,你現在身子特殊,也不許吃外邊那些個還不知道經了幾道手的東西,要是餓了,就叫御膳房或者你這裡的小廚房準備點心,渴了也不許喝酒。」

  這嘮叨聽得邵循的困勁兒都快要上來了,連忙一個勁兒答應,才讓皇帝停了下來。

  其實以前皇帝對後宮的事都是撒手不管的,總是有太后坐鎮,德妃和淑妃掌印,幾個妃位協理,管成什麼樣子他也不上心,但是這只是他懶得管而已,一旦上心了,宮權也就說收緊就收緊,立即就能從宮妃手中下移到底下二十四衙門,以司禮監為首,可以輕易架空後宮的權柄。

  當時邵循即將進宮,皇帝也不放心將她的安危交到其他女人手中,便一早開始布置。

  現在德妃和淑妃仍然掌握著宮權,但是卻不像之前那樣可以獨斷,命令照發,但是決策需要受到多方摯肘,一旦遇上大事,還得上報貴妃及太后,總之就是看似仍然可以處置後宮中事,但是其實上面多了能壓制她們的上司,下面執行的人也不是直屬,做起事來束手束腳。

  她們覺得不如以往踏實,但其實宮務倒是清明了起來。

  但是清明歸清明,這也是相對而言,後宮的女人一多,自然容易生事,況且邵循現在所受的寵愛越多,集怨也不少,偏偏資歷不夠,時間太短在宮中的地位還不穩,難保有人腦子一熱就鋌而走險。

  平時皇帝相信邵循是有自保之力的,但是現在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格外脆弱,要是真有個萬一他也承擔不起,乾脆也就不冒那個險,不管有沒有危險,統統當作危險來看待。

  皇帝這麼想了一會兒,本以為懷裡的人已經睡著了,便也閉上眼睛,結果不一會兒就感覺邵循有點泛涼的指尖輕輕在碰自己的臉。

  他不動聲色,接著果然被一個柔軟的事物非常輕緩的貼了一下嘴唇。

  皇帝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用手捧住邵循的後腦,吻住了她即將要離開的的唇,過了一會兒才放開她:「怎麼,睡不著就來招惹朕?」

  邵循眼珠動了動,輕聲道:「您要是困了就睡嘛。」

  皇帝無奈地笑了笑,接著又低頭吻了吻她的唇角,伸手一邊解開她的系帶,一邊將她環抱在懷裡撫慰:「想要什麼都可以,但是你不許動,驚動了孩子就不好了。」

  邵循便閉上眼睛,暈紅著臉聽話的靠在他懷裡,果真乖乖地,到最後難耐地都快把嘴唇咬破了,也當真一動也沒有動。

  除夕的晚上是皇室的家宴。

  這一天能進宮赴宴的都是趙氏的宗親,連帶著出嫁的公主及其夫婿子女,有一個算一個都要出席。

  皇帝唯一的親兄弟就是同母的懷憫太子趙瀛,他既已經早亡,那麼跟皇帝血緣關係最近的就剩下了幾個庶出的姐妹,具已被封為長公主。

  先帝的兄弟姐妹也很少,但是堂兄弟倒是很多,只是這些關係就遠了,只有一個陳王,因為年紀大掌了宗人令,跟皇帝這一支還算是親近。

  所以邵循到了席中,發現自己認識的人並不多。

  後宮的妃子和皇子皇女已經悉數入席,按照身份都有自己的地方,再往外就是各位長公主,眾親王、郡王和王妃,王子和郡主縣主等,人數雖不少,但其實除了個別幾個,都是些生面孔。

  邵循是陪著太后一起入席的,她下意識的觀察眾人,在場其他人的視線也隱晦的交織在她的身上。

  英國公的嫡長女,淑妃的堂侄女,最後成了皇帝的貴妃娘娘,還有本事得到了太后的愛重。

  最重要是的,她現在腹中還懷著皇嗣。

  其實滿打滿算,從太后生病招邵家的女兒侍疾,到如今也不過才幾個月的功夫,人家竟然連皇子都快生了。

  這又讓後宮其他的女人們怎麼能不又妒又羨。

  邵循雖然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麼,但是其實猜也就能猜出來,但是她現在沒空想這些,自從公開孕事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只覺得眾人的視線灼灼,各有意味,若要化成實質,怕都要把她的肚子灼穿。

  但是她並沒有理會,陪著太后將她送到座位上之後,手搭在秦氏的胳膊上不緊不慢也坐了下來。

  今天是家宴,皇帝的御座仍然高高在上,兩邊則是太后和皇后的位子,太后身後特地留了一個單獨的小桌,坐的是先太子的遺孀鄧氏,而太后的下首則是邵循,邵循的下首是淑妃。皇后的位置下面則是德妃。

  宮妃的後排就是各位皇子公主,或是年長一輩的長公主。

  自從邵循進宮以來,從未見過皇后,她的咸寧宮一直緊閉著大門,對外總稱皇后身體不適,不願見客,但是除夕宮宴雖只是皇室的私宴,相對來說不如明天元旦大朝宴那樣隆重正式,但其實對女眷們來說更加重要,是屬於那種只要有一口氣就必須參加的場合,因此這次屬於皇后的位置還是被留了下來。

  帝後尚且沒有入席,邵循就是眾人矚目的焦點所在,即使私下裡熟人交談,也總是會不自覺的談及貴妃如何如何,幸好時間不長,不然邵循就算再淡定,也難免會覺得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皇帝自兩儀殿而來,也已經坐到了御座上,所有人的話題不再是邵循,這才發現竟然少了一個人。

  ——皇后居然還沒有到。

  歷來宮中宴會,按照規矩最後出面的必定是身為天子的皇帝,皇后一般和太后一起,或者還要稍早一點,但是這次太后和貴妃一起入場,要是到的比皇后晚,未免太打她的臉,因此兩人特地早到了一會兒。

  但是無論如何,在皇帝已經入席的情況下,皇后居然還沒到……

  在場的都是宗室,不像外臣那樣謹慎,議論聲不可避免的響了起來。

  德妃挑了挑眉,對身邊的心腹宮人低頭道:「皇后怎麼回事,終於要咽氣了?」

  那宮人嚇了一跳,見確實沒人聽到她的話才放下心來:「您別在外邊說這種話啊——咸寧宮前幾天還在準備禮服,今天怎麼也不可能突然就下不了床了吧……是不是陛下不讓她出來?」

  德妃看向上首,之間皇帝眉間微凝,像是也在向何晉榮吩咐什麼,便道:「陛下該不會也不知道吧,那可真是醜人多作怪,總想著做些什麼來引人注意,也不瞧瞧誰還記得她。」

  她說的有些偏頗,即使皇后平日裡存在感再低,也是一國之母,這樣的場合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人們忽視。

  皇帝剛剛派何晉榮去咸寧宮請皇后來,殿外邊傳來的通報聲:「皇后娘娘到——」

  雖然在皇帝之後才到,但是到底是來了,除了皇帝和太后的所有人都起身行禮。

  邵循低下頭,按照規矩不去直視皇后,等著她從面前走過。

  結果中宮的儀仗甚至還沒有進來,邵循就先聽到從上首太后桌子上傳來幾聲清脆的動靜。

  邵循愣了一下。

  ——那是茶杯被太后用力擲在桌子上,又滾到地上摔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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