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邵循扶著太后的手臂進來,眾妃神色各異,但大體還都是得體的。Google搜索
太后做到主座上,先讓人給邵循搬了把椅子,這才讓行禮的妃子們免禮。
看著她們落座,太后捧著茶盞,臉上很有幾分似笑非笑的意思:「這是什麼風把你們都吹來了?」
這種話一般也只有高位的妃嬪才敢接,德妃笑道:「娘娘心裡明鏡兒似的,臣妾們平時憊懶得緊,今天這麼勤快,不就是想來瞧瞧新來的妹妹麼。」
這話說的坦誠,太后神色稍霽:「罷了,以後有的日子還長著呢,何必急於一時。」
淑妃平時話雖然不多,但是每句都很得體,今天德妃說完之後本來就該輪到她了,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只要有邵循在,她說什麼都是錯的。
就說稱呼,德妃厚著臉皮能叫她一聲「妹妹」,可是淑妃能麼?
還有以往淑妃在別人面前提起邵循,總是以家裡長輩的口吻,帶著居高臨下的訓導意味,可是她現在又該是什麼態度?
眾人站在淑妃的角度上想一想,覺得要是自己那肯定是覺得又尷尬又難堪,頭都要愁大了吧。
嗯,這絕對不是幸災樂禍。
德妃從昨晚開始的那點兒鬱郁多少消減的一二,她勾唇道:「娘娘說的是,日子這麼長,貴妃妹妹可別嫌棄咱們煩啊。」
她叫一句妹妹,淑妃就難受三分。
邵循知道這話甚至不是說給自己聽的,根本不想接茬,反倒是太后道:「貴妃還年輕呢,你們別嚇著她。」
這話說的。
德妃剛剛揚起來的嘴角忍不住又耷拉了回去,跟其他人難得想到了一處去——說得跟我們沒年輕過似的,當年怎麼不見您這麼護著人。
德妃等人一邊腹誹,另一邊卻忍不住拿眼睛去瞄邵循。
她真是一如既往的貌美,即使看過不止一次,都不得不承認邵循實在是國色天香,若是在亂世,說不準就要被扣一頂禍國殃民的帽子,可是在如今的盛世,她這樣的出身,又使得這相貌被豐厚的養料滋養的如同即將要盛開的牡丹花,仿佛能永遠這樣常開不敗。
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正是青春當年的時候,青澀的氣質正飛快的褪去,一頭濃密烏髮束成墮馬髻,含珠金鳳簪斜斜的插在一邊,除此之外別無金玉髮飾。
作為剛進宮的新人,這打扮未免簡單,但是以她盛極的容貌,盛妝顯得貴氣逼人,這樣簡單的裝扮則是有些慵懶,暗含春意,微微流露出一點點屬於女人的風情。
總而言之,就是長著這樣一張臉,怎麼打扮都是好看的,而且各有風韻,一點不單調。
年紀稍長的幾人也就罷了,年輕的嬪妃,尤其是麗嬪幾個,面色都漸漸難看了起來。
這時,被宜嬪拘在懷裡的六皇子有些坐不住了,用力掙扎了一下,被母親緊緊環住還有些不滿,衝著太后叫道:「皇祖母!」
太后也有日子沒跟小孫子親熱親熱了,便對宜嬪道:「快別拘著他了,讓言傑到我這裡來……說起來,這幾個孩子還沒見過貴妃呢吧?」
這裡的見過指得是「拜見」的意思。
宜嬪點了點頭,剛要撒手讓趙言傑上去,就聽馮昭儀道:「長幼有序,那讓二公主先去拜見貴妃娘娘吧。」
氣氛靜了一瞬,宜嬪連忙笑道:「娘娘,傑兒都坐不住了……」
她的話還沒說完,坐在恭妃旁邊的二公主突然起身了。
恭妃想拉她,但是並沒有拉住。
這個房間裡每個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這裡,等著看這對昔日的好朋友如今是個什麼狀況,二公主有沒有跟這個「姐妹」翻臉。
畢竟朋友成了庶母,聽上去也不比淑妃那邊好到哪裡去。
結果情況並沒有朝她們所想——或者說所希望的方向發展,趙若桐三步兩步走到太后和邵循面前,非常流暢,一點兒不勉強的行禮道:「若桐見過貴妃娘娘。」
聲音很響亮,比她以往在人前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清晰。
所有人都愣住了,邵循伸手將她扶起。
也能看出趙若桐有點緊張,被邵循握住的手心微微冒汗,她抬起頭,略帶著一點靦腆沖邵循一笑。
邵循也笑了:「咱們用不著多禮呀。」
「喲,」嬌軟的聲音響起來:「二公主還真是胸襟寬闊,什麼都看得開呢。」
這聲音很特殊,但凡是聽過的人就不容易忘記,邵循微微皺眉,抬起眼皮,果不其然看見下手坐著的麗嬪也在往這邊看。
麗嬪跟邵循的視線相觸,帶著十分艷色的眉眼微微彎起,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轉頭去跟恭妃說話:「恭妃娘娘,要嬪妾說啊,您的女兒眼光真是太好了,一早就知道咱們將來能有位貴妃娘娘,瞧嬪妾睜眼瞎似的也沒來得及奉承,不及她及時呢。」
這話咋一聽像是在奉承,但實際上,在場的除非那種十足十的蠢人,都能聽懂她話里的潛台詞。
邵循的眉頭不禁皺得更深,她正想用什麼給麗嬪一個教訓,就感覺自己的手被用力握了一下。
她看向趙若桐,只見她垂著眼不做聲,嘴唇抿的緊緊地。
就這個空檔,恭妃已經帶著想要息事寧人的口吻道:「這孩子也不知道竟有這緣分……」
麗嬪本也想要點到即止,但是聽恭妃這麼一說,又見邵循和趙若桐一時也沒有說話,心底里那股子氣不知怎麼地燒得更旺,忍不住想要再說些過分的:「公主不知道,難道是貴妃知道不成?」麗嬪手裡的帕子捏得很緊:「我說公主這麼靦腆的性子,怎麼偏就和貴妃投緣,原來是……」
「我自己願意!」
這是趙若桐突然低聲開口,聲音雖小,但是不知道為何,竟能將麗嬪的聲音壓下去,讓她一時噤了聲,頓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什麼?」
趙若桐抬起頭來,臉色泛白,但是眼睛卻瞪得很大,像是在用這種方式震懾敵人:「我說我自己願意!」
她的聲音漸漸抬高了:「貴妃娘娘什麼都好,我自己願意跟她交往……不止是我,太后娘娘和陛下會用眼睛看,自然也會知道她的好處,喜歡貴妃不是理所當然的麼?不喜歡她卻要喜歡誰去——麗嬪娘娘你麼?」
旁人聽了她這番話都目瞪口呆,有的甚至對這位不言不語的公主有些刮目相看,並且怎麼聽都覺得她應該還有下一句——你配麼?
這一句她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是包括麗嬪本人都能聽得出這弦外之音。
麗嬪自己都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還能被二公主反擊,她眯了眯眼:「公主,你說話……」
「行了!」
邵循的好心情都被攪壞了,她自己覺得女子間爭風吃醋在所難免,不過是被口頭上沾兩句便宜,自己已然占盡優勢,旁人酸兩句也就隨她們去好了。
可是這些人竟然為了拈酸吃醋拿公主做筏子,含沙射影的讓人膈應,這真是柿子都挑軟得捏,當二公主還跟以前一樣沒人管麼?
她轉頭看了眼似是在閉目養神懶得動彈的太后。
太后似乎能察覺到邵循的視線,此時微微睜開眼與她對視,接著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邵循心裡便有了數,轉頭過頭來便沉聲道:「麗嬪,你來說,公主是什麼人?」
麗嬪感覺到了什麼,有些不甘心的搖了搖牙:「公主就是公主,還能是什麼?」
邵循搖了搖頭:「公主是天子之女,若是當真有錯處,你指出來也無妨,便當做直諫便是了,可是她分明無措,你又是什麼身份,居然敢出言譏諷,後又帶上了本宮……怎麼,你是覺得本宮與公主相交,是誰辱沒了誰?」
「……嬪妾並未說什麼,」麗嬪嘴硬道:「不過開兩句玩笑……」
邵循根本不去和她理論,直接叫了人:「來人,現就請麗嬪娘娘出去,在自己宮裡想清楚再出來。」
所有人都一震,接著垂眸不言。
麗嬪更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是這幾年最後一個曾得寵過一陣的妃嬪,誰也不知道陛下那裡還有沒有殘存的情分在。
因此雖然位分不高,在眾妃中卻很有些特殊,妃嬪中除了德妃和淑妃她不敢惹,其他人誰她都敢出言挑釁,只要不過分,旁人一般也都不理論,這次不過說了幾句不陰不陽的話,自覺根本沒什麼,居然就要受這樣的侮辱她當即克制不住揚聲道:「娘娘!嬪妾根本沒說什麼,你怎麼能……」
邵循見太后閉著眼微皺起了眉,擔心她被麗嬪尖銳的聲音吵到,便用手輕輕往下壓了壓,做了一個讓她噤聲的手勢,帶著並不怎麼上心的語氣輕緩道:「好了,麗嬪,留一點體面給自己。」
麗嬪的話硬生生被堵在嗓子眼裡,她左右看看,見不知是因為邵循本身的地位還是太后的默許,又或者是她本來就沒什麼人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躲開了她的視線,沒有一個替她說話的,便不由自主漲紅了臉,用力拽了一下帕子,在宮人們暗含壓迫的眼神中咬了咬牙,扭頭飛快的走了。
麗嬪一走,低位的妃子一時噤若寒蟬,位分高一點的如恭妃等也都一時不敢說話,還是淑妃的一聲輕笑打破了緊張的氣氛:「貴妃進了宮,倒是嚴肅起來了。」
邵循轉頭去看她,含笑道:「淑妃娘娘覺得我做的不對麼?」
她說話很客氣,甚至連稱呼也是沿用了未進宮之前的那一種,尊稱淑妃為「娘娘」,自稱「我」,但是不知怎麼的,這反而讓淑妃臉上的笑微微發僵,接著一點點消失了。
坐在淑妃下手的馮昭儀感覺到了無形的壓力,她咽了咽口水,牽著女兒的手都有點出汗了。
就在這時,太后突然一個激靈睜開了眼,似乎是剛醒的樣子,也沒注意到這裡有些怪異的氣氛似的,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笑眯眯的自顧自說笑:「瞧我,竟然睡著了,你們到哪裡了?貴妃,若桐給你見了禮,你該也回個禮物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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