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對那母子倆的話一無所知。記住本站域名
當晚她侍奉太后歇下,便被留在了寢殿內,睡在太后身旁,床榻的最外側。
這個活兒其實並不輕鬆,首先老年人覺輕而少,你得整夜不怎麼活動以確保太后不被吵醒,再就是每當太后有一點動靜,你也要立馬清醒,渴了倒水,要起夜了端壺,總之睡是能睡著,但是睡的必定十分不踏實。
不過幸好的是,太后身體好,平時邵循翻個身什麼的她照樣睡的香,不算難伺候,遠不如邵循小時候照顧祖母的時候折磨人。
邵循檢查了太后的被子已經蓋嚴了,便也躺下來準備睡覺,不想本以為已經睡熟的太后翻過身來面朝著她,睜開眼道:「阿循丫頭,你來,我們說說話。」
邵循原已躺下了,便將頭湊過去:「娘娘有什麼吩咐麼?」
太后的聲音有些疲倦:「你是見過大公主的,對嗎?」
邵循一愣:「……這個自然,我們之前還有過一次衝突,多虧了娘娘從中調解。」
太后也記得那件事,她重重的的嘆了一口氣:「她從小要強,也是被我慣出來的脾氣,但是本性並不壞,只是……唉,歸根到底都是她那個娘鬧得,父母不和,皇帝又是那樣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她能不向著皇后麼。」
邵循想起很早之前皇帝曾自嘲的那一句「朕不是個好父親」
不只是對大公主,他對其他孩子可以說也不是非常上心,該給的都給,也會時常去探望,但是卻也沒有完全盡到作為父親的責任。
邵循一直記得這件事,因此也下意識的認為太后的意思就是這個,便小聲道:「娘娘以後常向陛下說說幾位皇子皇女的事情,他聽的多了,自然就會更加上心的。」
說著,她雖然覺得這話在太后面前說顯得有點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但還是道:「我……我也會找機會跟陛下提起的。」
太后張了張嘴,意識到她跟邵循說到的是兩碼事。
她是在想讓邵循今後對恪敬公主再寬容些,更深一步也是想通過她這個中間人作為溝通,讓皇帝對這個孩子更好些;但是邵循作為一個跟父親也不太親近的女兒,以己度人,本能的以為太后身為祖母,關心的是所有孫子孫女跟兒子的感情。
太后想要解釋,但是其實也不知道該解釋什麼,說她只掛心恪敬公主一個麼?
這叫她怎麼說的出口?
太后只能把原本要說的話咽下去:「你、你說的不錯。」
邵循以為明白了太后的心事,這也是她自己一直記掛的事,此時只覺得兩人想到一塊去了,便露出一個笑來,聲音非常輕柔:「娘娘,早些睡吧。」
太后無奈的點了點頭,帶著滿懷的心事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邵循一大早醒來,剛剛輕手輕腳的把自己整理好,太后就醒了。
她叫來伍氏:「你去把衣服首飾準備一下吧,我今天要起來收拾收拾。」
邵循奇道:「娘娘,今天覺得已經大好了麼?」
「早就好了,」太后被伍氏扶起來:「原也不是什麼大病,硬生生的躺了這幾天,身上都僵了。」
邵循疑惑,剛想問為什麼,但是仔細一琢磨,又有點不確定的想到這是不是為了自己進宮的事……
這麼一想又有些心虛,不敢再問了。
這一天太后病癒,又恰逢這個月二十,高位的嬪妃們按制要來請安。
公主們剛巧在這天讀書,包括趙若桐在內都是得到午間才來,邵循自然就不想去湊這個熱鬧,就留在自己房間裡休息,結果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小宮女來找她,說是太后吩咐讓她將床頭上的香囊送過去。
香囊?這不是誰都能送麼?
邵循的疑惑一閃而過,也沒往腦子裡過,將那枚香囊翻出來之後就送了過去。
她從側門探了探正殿,見一眾位分不低的妃子都陪著太后說笑聊天,很是熱鬧,便儘量輕手輕腳不引人注意的找到了伍氏:「嬤嬤,這是太后要的香囊。」
她自認為任務完成了,轉身就想走,不想伍氏卻直接拿住她的手腕,提高了音量道:「娘娘,邵姑娘將您的香囊拿來了。」
太后帶著笑意的聲音道:「阿循麼?你過來吧。」
這些天邵循在太后宮裡其實也見了幾個宮妃,但都是零零星星分別照面,從沒有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出來見人。
太后一反常態,讓邵循立即意識到了將要發生什麼事,她的心劇烈的跳動了兩下,接著又迅速的平靜了下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拿著香囊穩穩噹噹的走到了太后身邊行禮:「娘娘。」
太后瞧著笑眯眯心情不錯的樣子,她接過香囊隨手往腰上一掛,拉著邵循道:「這丫頭照顧了我這些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又被支使過來了。」
邵循這幾天是寧壽宮的紅人,其他人為了討好太后也隨聲附和。
「邵姑娘確實是辛苦了。」
「多虧了她照顧您呢。」
連德妃都瞥了淑妃一眼,挑眉笑道:「這孩子不愧跟淑妃妹妹是一家子,都這樣體貼。」
這話聽得淑妃的眉心一跳,臉上卻似乎十分高興:「我可比不得阿循細心,能讓太后娘娘這樣疼愛。」
太后點了點頭:「我這次身子不適,總覺不大好,確實是多虧了這孩子在一旁照顧著。」
還沒等邵循那句「太后過譽」說出口,殿外的通傳聲便傳了進來:「娘娘,陛下來給您請安了。」
太后明顯感覺自己握著的手不自覺的抽動了一下。
她低頭笑了一下,接著便叫人帶皇帝進來了。
邵循能這時察覺到底下的氣氛驟變,除了太后,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許多人包括幾個年紀已經不算輕的妃子都不自覺得理了理衣物髮飾,連德妃這樣看上去不拘小節的人都忍不住伸手扶了扶髮釵。
等皇帝進來,眾人向他行禮,他又向太后請了安,所有人重新落了座之後,邵循便發現這件屋子裡似乎連空氣都變得稀薄了一些,氛圍跟一開始與太后聊天時截然不同。
即使皇帝是個對妃妾不算苛待的夫主,但他的心意依舊能掌握著這些女人的喜樂,也掌握著她們子女的前程。
這個人脾氣不錯,但她們在想要獻媚、想要討好的同時,仍然存著濃濃的不容忽視的敬畏之心。
太后笑道:「你一來,就沒個敢說話的了。」
皇帝坐在另一邊的主座上,聞言擺了擺手,貌似隨意道:「母后在說什麼?不妨繼續,朕也聽著便是。」
德妃插了一句嘴:「太后再跟臣妾誇讚邵家的姑娘侍疾用心呢,臣妾看這小模樣生的也好,也不知道家裡有沒有安排。」
皇帝抬了抬眼:『哦?」
這似乎是介於感興趣與不感興趣之間的反應,德妃剛要接上,就被淑妃不動聲色的搶了話頭:「她小孩子家家的,當不起德妃姐姐這樣誇讚,臣妾堂兄疼愛女兒,怎麼會沒有安排呢。」
「臣妾前幾天聽說英國公家的女孩子定了她舅家,」趙若桐的生母恭妃不怎麼敢當眾接話,這是四公主的母妃馮昭儀:「莫不是就是邵大姑娘?」
「邵姑娘,你已經定親了麼?」德妃直接問道。
邵循搖了搖頭:「昭儀說的可能是我家的小妹,是她定了表兄鄭氏。」
太后拉著邵循的手:「你妹妹定下了人家,你的婚事必定近在眼前才是,你父親可有章程?」
邵循聽到這話題本該羞澀的,但是太后這一聽就預定好了下文的話把她弄的有些木然,不知該作何反應,羞也羞不起來,只能低下了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皆聽從父母安排。」
「這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太后撫掌笑道:「可不是緣分,我倒想充一充這「媒妁」了,你肯不肯?」
邵循看著太后,半晌之後嘴唇微動,但是還沒等她說出什麼話來,淑妃便忍不住插了話:「娘娘保媒的功夫這樣好,也不能忘了自家人呢,彬兒也到了歲數,臣妾已是看準了兩三家的小姐,就是不知道該定哪個,太后不如來為臣妾掌掌眼?」
要不怎麼說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德妃一早就隱約猜到了淑妃的心思,但是在此刻終於確定了。
她竟是真的並不想讓邵家的姑娘做兒媳婦。
其實淑妃的理由德妃也大致能猜得出,無非跟英國公的態度有關。
但是以德妃來看,邵循的分量無法帶來一個板上釘釘的「三皇子黨」,英國公心中也必定會有所偏向,再加上她本身資質的優勢,已經可以消彌一部分他父親不肯全心支持的劣勢了。
至少德妃是真心這樣想的,像是大皇子妃齊氏,她的母族不上不下還說得過去,因此女兒一旦成為皇子妃,便迅速的依附上來,死心塌地的追隨大皇子,但是有這樣的好處,自然也有壞處。
齊氏生性善妒,根本不能容人,要遇上一個專一些的丈夫說不定能琴瑟和鳴的過一生,但她偏偏就遇上了趙言栒這樣兩天不睡一個新人就難受的主兒,可不得鬧得天翻地覆。
現在齊氏懷著身孕,金貴的緊,鬧得也格外厲害,大皇子被煩的幾乎是有家回不了,德妃也不得不為了調停兩口子之間的關係筋疲力盡,白頭髮都多了幾根。
淑妃這倒好,現成的媳婦人選,她倒是還嫌棄上了,她一心一意想為兒子選個能帶來最大利益的兒媳,竟是半點不考慮三皇子自個兒的心意。
就在德妃滿肚子腹誹的當下,太后已經笑呵呵的開了口:「言彬是你生的,你們自己的孩子,自有你們做娘去為他們操心,且用不著我這老婆子多事……」
淑妃一聽眼睛一亮,心裡知道這是不會插手皇子婚事的意思,她心裡高興,剛要口頭上再推讓一番,就聽見了太后的後半截話:「……我也只操心我自己的兒子。」
淑妃微微一怔,眼裡的高興還沒來得及掩飾,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太后的意思,只覺得周圍突然寂靜了下來,好幾個原本在竊竊私語交談著的嬪妃沒了聲響,仔細一看,大家的表情都是一片怔然,接著又在迅速的朝極度的震驚過度。
德妃反應最快,她的瞳仁驟然緊縮,不自覺的直起了身子,手指一下子用力摳在了堅硬扶手上,保養的嬌貴的半寸指甲一下子折斷,竟一點感覺不到痛。
「娘娘……」
淑妃臉上還帶著茫然,她的喉頭不停的上下滾動,等對上太后帶著笑卻飽含深意的目光時,便一下子反應過來。
她震驚到忘記去掩飾自己的情緒,張大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太后轉向皇帝,問道:「皇帝,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皇帝眉宇輕揚:「如何又扯到朕身上來了。」
太后笑著道:「這就是裝傻了,那為娘說的明白些——」她將低著頭被眾人目光刺得幾乎不敢睜眼的邵循往前一推:「你覺得這姑娘如何?」
這時殿內的宮妃已經有一個算一個,都在錯愕震驚間明了了太后的意思,她們幾乎沒有一個人是樂於見到此事的,於是只能抱著一絲希望看向皇帝,指望這個最近幾年對後宮沒什麼興趣的天子能一口駁回太后荒謬的打算。
但是等她們順著皇帝的視線看向邵循時,心又一寸寸的落下了谷底
不可能的,平時不往這方面想就罷了,一旦有太后主動牽線,皇帝不可能拒絕這樣一位絕色美人。
換了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想來都不會拒絕。
果然,皇帝的視線在邵循身上一凝,接著看似若無其事的移開,但卻沒有一口回絕:「何必問朕,您該去討英國公的主意才是。」
所有人都在心裡嘆息——果然,不可能有男人會拒絕。
淑妃的一顆心像是被浸在了冰涼刺骨的冷水裡,身上凍得幾乎要顫抖,臉色不由自主的泛白,腦子裡混亂的像是線團,找不到絲毫頭緒,也想不出辦法來阻止這樁荒謬絕倫的「喜事」。
德妃自然也不好受,她沉著一張臉,也就靠時不時看看淑妃遠比自己更難看的表情才能緩一緩。
太后似是非常愉悅的聲音響起來:「有這句話就行了,剩下的自然不用你管。」
整件事兩人中沒有一個徵求過在場諸妃的意見——她們也沒資格有意見,這些年紀各異的女人只能從被太后牽著的那個看不清神色的少女身上看出一件事。
——穩定了數年的後宮格局,就要迎來一次大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淑妃內心:mmp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