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邵循上午進宮,先去拜見了淑妃,到了中午才見到二公主,之後風波一場接著一場,幾乎沒什麼喘息的時間。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被帶到寧壽宮時,太陽已經漸漸西沉,接近黃昏了。

  寧壽宮東鄰御花園,西林臨太液池,北接青竹林,是宮裡難得清幽卻不算偏遠的地方,建造之初被喚作養怡宮,是先帝專門建來供自己修養之地,他駕崩後,皇太后就搬進了這亡夫舊地。

  從那之後,寧熙帝就將「養怡」改作「寧壽」,作為從今往後所有太后養老含飴弄孫之所。

  走到寧壽宮正殿門口,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殿內不算寂靜,時不時的有說話聲傳來,夾雜著女子嬌軟的笑聲。

  守門的宮人見邵循來了,忙進去稟報:

  「娘娘,邵姑娘到了。」

  殿內靜了一瞬,只聽到太后有些蒼老低沉的聲音緩慢道:「讓她進來吧。」

  邵循進去時並沒有抬頭,只是用餘光看見皇帝並不在這裡,而恪敬公主坐在太后身邊,緊緊貼著她。

  一路走至房間中央,邵循雙膝跪地,行禮道:「臣女叩見太后娘娘。」

  太后快要都六十多快要七十了,眼睛已經有點花了,她眯著眼睛看不清邵循的樣子,便道:「起來吧,到哀家身邊來。」

  邵循站起來,穩穩噹噹的走到太后面前,屈膝道:「娘娘金安。」

  太后湯氏細細的打量了邵循一番,心中有些吃驚。

  這孩子長得倒是越來越周正了。

  頂著太后的目光,邵循也沒有顯得慌張,她天生帶了一點笑模樣,但本身卻並沒有笑,只讓人覺得看著舒服,而不顯諂媚。她垂著眼睛,但是角度問題,卻正好能讓太后看見了她淡定並沒有什麼波瀾的眼睛。

  上了年紀的女人跟年輕時不同,只要不是嫉妒心太強的,她們會覺得長相漂亮的小姑娘或者小伙子格外招人喜歡。

  而邵循,恰好就是長得漂亮的小姑娘里最出挑的那一個。

  太后本來因為恪敬公主的耳邊風而對邵循很是不滿,但是只看了她一眼,那份想要敲打的心竟不是那麼強烈了。

  這位老婦人愣了一愣,接著緩緩道:「坐下罷。」

  邵循畢竟從小出入宮廷,就算有日子沒見太后了,也不可能太過緊張,加上她自認為並沒有做錯什麼,就算太后護孫心切,執意要為恪敬公主出氣,也不可能太過分,到時候不論怎麼罰,她受著就是了。

  因此她沒有慌張,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宮人現搬的凳子上:「謝太后娘娘賜座。」

  恪敬公主拉了拉太后的袖子,太后卻沒直接說話,而是一直在觀察邵循的動作。看她不怯懦,更加不驕縱,說是中規中矩,其實更可以叫做毫無錯處,難得的是這種完美的做派不讓覺得虛偽,而是像行雲流水一般,仿佛她天生就該是毫無瑕疵的。

  廳中靜了片刻,那幾個嬪妃也沒有說話,似乎是要等太后直接發難。

  但是她並沒有,反倒對她們說:「你們在這裡坐了好半天了,先回自己宮裡去吧,讓這兩個小姑娘陪哀家說說話。」

  來人是麗嬪和她宮裡的兩個低位宮妃,聽到這話都有些急了。

  她們倒不是有這麼大的閒心非要看邵循的笑話,而是天天到寧壽宮請安,好不容易堵到了皇帝,結果只打了個照面,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這麼被打發走了麼?

  幾人都很不甘心,但是看著太后,到底不敢多說什麼,只能一步三回頭的退下了。

  要不怎麼說這幾個嬪妃運氣不好,前腳她們剛走,後腳皇帝就一邊拿濕帕子擦著臉一邊進了殿中。

  原來他是進門被太后叫去更衣,這才去了偏殿。

  太后見了皇帝,緊繃的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來:」怎麼樣,穿的可合適?為娘的手藝還說的過去?」

  皇帝果然換了一身衣服,不再是邵循中午見的那件靛藍的袍子,而是換了一件月白色的常服,這顏色十分清淺,藍的素雅俊氣,即使老太后眼睛不好使,沒有繡花,綢緞上本來的紋路就正襯這顏色,皇帝穿著倒真是年輕了幾歲,若是站在三皇子身邊,保管沒人想到這是一對父子。

  太后十分滿意:「我就說穿的不要那麼老氣,我的兒子年輕著呢。」說著她拉住身邊的兩個女孩子:「你們瞧皇帝是不是年輕多了。」

  恪敬公主不敢開皇帝的玩笑,便回道:「全都是皇祖母的眼光高……不過您什麼時候也給孫女兒做一件,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上個月才給你做了一件,皇帝這件還在你後頭呢。」

  而邵循知道皇太后並不是真的要自己回答,因此只是看了皇帝一眼,就垂下頭不言語了。

  反倒是皇帝靜靜地看了她幾眼,坐到太后身邊後,似是不經意的問道:「這孩子怎麼跑到您這兒了?」

  太后怔了怔,疑惑道:「皇帝認得她?」

  寧熙帝閒適的將手搭在扶手上,眼睛低下來像是在看袖口:「邵家的姑娘,怎麼會不認識?」

  「是麼?」太后反問了一聲,接著就想起了邵循跟恪敬公主的衝突。

  可是現在她對邵循的一舉一動都頗為欣賞,又因為見到了兒子,心情非常好,開口的語氣也就不如一開始想的那樣嚴厲:

  「邵丫頭,聽說你對恪敬公主有所不敬,有這麼回事麼?」

  恪敬公主皺了皺眉頭——這可不是她預想中太后的反應。

  邵循早有預料,不緩不慢的說道:「回秉娘娘,臣女萬不敢有不敬的心思,恐怕是殿下誤會了。」

  「誤會?」恪敬公主怎麼會讓她這樣輕而易舉的矇混過去:「你當面頂撞我的時候怎麼不說是誤會?」

  太后沉下臉,「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據實說來。」

  邵循抬起眼瞧了瞧恪敬公主,「殿下今日跟二公主說了幾句話,因為二公主不善言辭,沒有及時答話,便使得殿下誤會了,臣女怕兩位公主因此有了隔閡,這才出言阻止的。」

  她三言兩語說完了經過,但是個中細節一句沒說,主要是因為知道以太后對公主的寵愛,就算將她當時的惡言惡語如實相告,不說太后會不會信,就算她信了,為了保護孫女也一定會咬定是邵循撒謊,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提這一茬。

  太后回頭看了恪敬一眼,見她不自在的移開視線,就知道這裡面還有其他事,不過就如邵循所想,她一點也不想知道恪敬是怎麼張揚跋扈的,只需要知道邵循並沒有主動招惹她就好了。

  太后點了點頭:「以後對公主還是要更恭敬些才好,她性子直,但是心很不壞。」

  邵循忍住想要抽動的嘴角,低頭應是。

  恪敬公主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是這事她確實不占理,敢直接告狀也不過是因為之前太后對冒犯她的人從不會這樣和聲細雨,而是上來就厲聲問罪,下面的人要麼是嚇得話都說不出來,要麼就是急於狡辯讓太后更加厭惡,到底是誰對誰錯反而從不是重點。

  但是這次太后先是對邵循的惡感降低了不少,後來又碰上皇帝進來,那種怒火一熄再熄,罕見的有耐心聽起了邵循的解釋,再加上她的回答也很有技巧,這才讓太后高高抬起,輕輕放下了。

  太后覺得解決了這件事,轉頭看了一眼皇帝:「你的女兒差點受了委屈,還是我這個老婆子替她做了主,你怎麼一句話不說。」

  皇帝原本一言不發的聽邵循說話,聽了太后的話,略想了一想:「母后說的是朕的哪個女兒?」

  太后一愣,接著有點變了臉色——這次真的受了委屈的是二公主而非恪敬公主。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畢竟趙若桐也是她的親孫女,她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

  皇帝見了反倒一笑:「母后說的是,朕那邊還有幾斤上好的龍井,讓恪敬帶回去吧。」

  太后神色稍霽,摸了摸恪敬公主的頭:「咱們楨兒可不缺你那點子茶葉。」

  皇帝笑了笑,看上去並不在意。

  邵循卻想到了方才趙若桐的評價,現在仔細一琢磨,看來還確實有點道理,只是不知道這種用賞賜表達喜愛的方法是不是他們皇室特有的風格,竟然這般……獨特。

  邵循看事情有了結果,很有眼色的不打擾人家一家人團聚,主動提出了告退。

  其實太后愛看漂亮又不矯情的女孩子,邵循還真的挺討她喜歡,但現在她想跟皇帝單獨說說話,便准了邵循所請,還在她走後,找了個理由把恪敬公主也打發到偏殿中去了。

  這時正殿中便只有皇帝母子二人了。

  皇帝放下手中把玩著的玉佩,見此情景便笑道:「兒子這便知道母后的衣服不好拿,可是有什麼要緊事要說?」

  太后見皇帝心情似是還不錯,便多少放下心來,要是他情緒不佳,她還不敢直接提起這事:

  「還是恪敬的事情……」

  皇帝點了點頭,示意太后繼續說下去。

  「她如今已經為人妻,在外走動的比在宮裡還多,哀家沒辦法時時看顧。這女人的體面,都在娘家這裡,她身為公主,要外面的人敬她,主要……」

  太后看著皇帝的臉色,底下的話就有些艱澀:「主要還是要她娘有體面才行……」

  告別了寧壽宮,邵循看著已經要完全落山的太陽,想著先回公主院去,跟二公主道個別,就該出宮了。

  她一路穿過御花園中間的大道,往回走,還沒走出園子,就聽見規律的拍巴掌聲和腳步聲穿插著從身後傳來。

  這是轎輦經過的聲音。

  邵循下意識回頭,就看見明黃色的帝輦已經到了不遠處。

  她心中有些驚呀——太后明明有話要跟皇帝說,怎麼才這麼短的時間,人就出來了。

  邵循沒功夫多想,按照規矩退到一邊,跪在地上等人經過。

  那轎輦被抬過了邵循身邊,還沒等她鬆一口氣,就突然停在了前方不過幾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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