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2)

  番外一(2)

  就連旁觀者都嗅出了立儲風波的氣味, 當事人自然也心知肚明。記住本站域名

  幾個年輕人策馬往京外去,在城內還耐著性子, 一出城就夾緊馬腹, 放開了狂奔起來。

  為首的少年劍眉星目,鼻樑高挺,但是薄唇微微抿起, 神情似是有些煩躁, 他胯/下是一匹黑紅色的千里駒,比起身後同伴的坐騎更有一層不凡,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 就漸漸與身後的人拉開了距離。

  幾個十幾二十歲的少年青年們見他越騎越快, 對坐騎幾乎不加控制, 都有些急了, 其中一個最年長的忍不住高喊:「二公子!二公子……阿寰!你先停下!」

  但是趙寰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策馬狂奔起來沒有半分停歇,將同伴們甩得越來越遠。

  等他們一路尋著蹤跡跟到南圍獵場時,騎的馬都要累的口吐白沫了。

  除去跟著趙寰的幾個侍衛, 剩下的年紀最長的是一個約麼二十五六歲男子, 他是周帝新封的沛國公世子, 名喚楚凌, 此時皺緊的眉頭微微鬆開:「咱們進去。」

  薛衍是靖國公的孫子, 與趙寰年紀相仿,也是跟他最親近的一個, 一邊跟著往裡走, 一邊忍不住道:「凌哥, 我瞧著他心裡頭不痛快,咱們就不要再提那事了。」

  另一個二十歲上下的青年賀致遠是個世家子弟, 滿門的文官,就他一個從武,聞言道:「這不是有些著急了麼,大公子人是不錯……但是要我們服氣,恐怕還不能夠,他的婚事眼看要定下來了,咱們二公子還要等他挑完了……也不知道鄧家妹妹看上他哪一點,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

  「噤聲!」

  楚凌呵斥道:「那是陛下的皇長子,哪裡輪得到你挑三揀四。」

  他話是這麼說,但是心裡也有些著急,鄧婷是城陽侯的獨生女,城陽侯戰功赫赫,所從者眾,就算戰死之後,手底下的人也死心塌地不曾想過另尋二主,一個個死了心要護著鄧婷姐弟長大成人,她一旦嫁給趙瀛,那鄧繁留下來的人脈遺產能在很大程度上彌補他沒有軍功的缺憾。

  加上趙瀛占了名分大義,自古以來,若嫡長不犯大錯,想要廢長立幼都會引來詬病的,更別說人家唯一的缺陷眼看就要被補上了。

  本來城陽侯明明也是跟趙寰更親近一些,和趙瀛根本不熟,誰知道偏偏是他的女兒要當大皇子妃,這情情愛愛的事情又能跟誰說理去。

  「其實你們不覺得……阿寰對於那個位子,也沒那麼大興趣麼?

  他在宮裡住了這些日子,已經說了很多次覺得悶,說一點也不自在,還不如營里有意思……」薛衍猶豫了一下:「還有大公子,畢竟是兄弟……」

  「開什麼玩笑,那是皇位啊,還要什麼兄弟!」

  獨生子賀致遠眼睛都瞪圓了。

  反而是楚凌沉默了下來——他也曾經有過對他很好的大哥,要是大哥現在還活著,那國公世子的位子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跟長兄爭搶的。

  他們各懷心思,結果費了半天勁找到趙寰時,人家正在坐在一座小亭子裡,曲著一條腿閒適的拿著酒壺喝酒,瘋跑了一場,眉目間的鬱氣似乎消散了不少,倒讓他們白白擔心了一場。

  楚凌坐在他旁邊,果然沒提立儲的事,「還是這樣子,騎起馬來一副不要命的架勢——將來娶了媳婦,看早晚管的你連門也不敢出。」

  趙寰只是嗤笑了一聲表示了不屑之意,根本不接這個話茬。

  「你別不信,我可聽我父親說了,主公已經在給你物色夫人了,等大公子婚事一成,就輪到你了。」

  「唉?

  是真的麼?」

  薛衍來了興趣:「可惜我只有個庶出的姐姐,不然做你舅子也行啊。」

  說來也奇怪,他們這一批年紀相近的幾乎都是男孩子,其他的要不就是旁系要不就是庶出,好不容易有個鄧婷,結果偏偏還對趙瀛死心塌地。

  楚凌壓低了聲音:「聽說皇后這些日子召見蘇家的女孩子,應該是陛下授意的,想來是顧著她父親的面子,目的跟選鄧家妹子差不多。」

  「蘇家?」

  薛衍道:「那還不如我姐姐呢……」

  雖然以前是皇帝的親信,但是一般隨侍在側卻功勞不大,封爵都是顧及著情面,因此品級不高,總之就是跟皇帝關係更親近,但是真本事有多少卻有待商榷。

  幾人討論了半天,趙寰才疑惑道:「他家有女孩子?」

  「……人家就是跟著母親在你家裡長大的,你能不能不要總把眼睛往天上看?

  !」

  楚凌原以為自己是個好脾氣,但是還是忍不住想要敲趙寰的頭,只有一個勁兒的去回想這孩子小時候的樣子才能壓下火來——不生氣不生氣,趙寰現在已經是改了不少了,他、他盡力了……

  趙寰面不改色:「我又不常在家,想來兄長可能知道吧。」

  他壓根還沒開竅,聽到這女孩子將來八成就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妻子,居然既不抗拒也不羞澀,連基本的好奇都不多。」

  賀致遠忍不住嘲笑道:「還是個毛頭小子,連女人的滋味都沒嘗過,還能指望他有什麼見地。」

  趙寰仰頭喝了一口酒,分明的喉結上下滾動,單看外表一點也不像「毛頭小子」,他不耐煩道:「這要有什麼見地,娶妻生子,人之大倫,只要過得去,是誰不都一樣。」

  這一聽就是沒經過情愛還非要發表什麼「高見」的少年才能說出的話,只有薛衍家裡管的嚴,如今也還是在室男:「怎麼著也得找個漂亮的吧,至少看著賞心悅目。」

  趙寰漫不經心道:「父親給我選的人,至少是能看得過去的。」

  賀致遠撇撇了撇嘴:「我不跟你們這些小孩子談論這個了,都是紙上談兵——你的烈陽呢?

  借我騎兩圈,今天我就不信降服不了它。」

  「隨你。」

  趙寰以手為哨,發出了尖銳的鳴響,但是幾人等了半晌,卻始終不見有動靜,這才覺得有些不對,烈陽是極通人性、百年難得一見的良駒,聽力也極佳,別說這麼點距離,在戰場上隔著無數人的廝殺哀嚎聲,都能準確辨別出主人的召喚。

  幾人閒著也是沒事,乾脆順著烈陽跑遠的方向往林中尋起馬來。

  趙寰其實並不擔心自己的馬,畢竟烈陽算是身經百戰,在戰場上打個無數個來回了,更是機靈得緊,與其說是出事,不如說是被什麼絆住了腳更有可能。

  這麼想著,他正繼續朝前走,突然敏銳的聽到不遠處傳來什麼聲音。

  是什麼人清緩柔和的笑聲。

  趙寰愣了愣,往聲音的地方望了望,視線卻被茂密的枝葉擋住了。

  ……是女孩子的聲音。

  「我想跟你一起呀……可是我還不會騎馬……」

  那聲音輕而柔,帶著淺淺的抱怨和撒嬌的意味,像是一片沒有絲毫重量的羽毛落在人的心尖上,趙寰的耳朵像是貓一樣輕輕動了動,他什麼也沒想,就鬼使神差的沿著聲線傳來的方向挪動了腳步。

  到了離源頭很近的地方,趙寰皺了皺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這樣輕手輕腳,跟見不得人似的偷偷摸摸。

  他這樣想著,但是動作卻依舊很輕,悄無聲息的撥開柳枝,這麼站在那個女孩子身後,靜靜的看著她用那雙白的像羊脂玉一樣細膩纖細的手撫摸著烈陽的鬃毛。

  太陽可能是太烈了。

  趙寰冷靜的想,刺的人眼睛疼。

  美麗的少女站在高大的馬匹前,似乎並不畏懼,像是小孩子親近寵物一樣,毫無顧忌的將她那舉世罕見的、潔白的臉頰貼在曾被鮮血和泥土浸濕的鬃毛上。

  「你真漂亮……」

  ……誰漂亮?

  「是已經有名字了麼?」

  當然有名字,他有名字,他叫……

  「它叫做『烈陽』。」

  *

  邵循有些迷茫的跟趙寰對視了片刻,神情漸漸被驚訝所代替,男女之間的差別太大,兩人年齡相仿,他卻足足比她高一個頭還要多,明明還沒走到面前,就跟人帶來了一種實質上的壓迫感。

  「你……」

  「這是我的馬。」

  趙寰下巴微微抬起,示意對方手下的是他的所有物。

  「對、對不起……」邵循下意識將手從烈陽身上拿了下來,引來了它不滿的嘶鳴聲。

  趙寰怔了一下,從剛才起就有些發昏的腦子連人家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都不知道,他下意識辯解道:「我不是這個意……」

  「噗!」

  幾聲實在克制不住的笑聲從身後傳來,趙寰都不需要看就知道是那幾個。

  賀致遠好不容易忍住笑,他看著趙寰:「阿寰,這不是你平時連摸都不讓人摸一下的寶駒麼?

  還不快讓人家離遠些,免得摸髒了你的馬。」

  趙寰覺得拳頭有點癢,他攥了攥手指,腳下拖拖沓沓的走到了邵循面前,換來了對方警惕的往後退了一步。

  趙寰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身後幾人都閉緊了嘴巴看他的動作,面前的邵循則是用拿雙美的不像話的眼眸安靜的瞅著他。

  他張了張嘴,第一句話是:「你離遠些……它踢爆過人的腦袋……」

  此起彼伏的笑聲又不可遏制的響了起來。

  邵循先是被這話嚇了一跳,但是感覺到身旁的「烈陽」在溫柔的蹭她的肩膀時卻鎮靜了下來。

  她沒去理那些古古怪怪的笑聲,看著眼前僵著臉的少年,輕聲問道:「那,它會傷害我麼?」

  趙寰感覺自己的喉嚨里似乎塞了塊石頭,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但是邵循既沒有再後退也沒有不耐煩,她就這樣安靜的等著他回答。

  「……不會。」

  邵循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笑來:「那你就不該嚇我呀。」

  「嗯……」

  笑聲漸漸停了下來,邵循垂了垂眼睛,趙寰非常清楚的看見了她濃密的睫毛輕輕的扇了兩下,接著又將眼睛抬起來:「烈陽好漂亮,又通人性,我見識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馬,很抱歉沒經過你的同意就動它。」

  趙寰看了看黏著人家女孩子動也不動的愛馬,有些生硬道:「他喜歡你,這很難得。」

  這男孩子挺有意思,邵循想,她其實能感覺出對方沒有惡意,但是明明是誇讚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卻像是另一個意思。

  似乎是在屈尊降貴的說:「我的馬喜歡你,是你的福氣,你該謝恩。」

  楚凌有些看不下去了,覺得再說下去人家姑娘就要扭頭走了,他走出來說:「你是誰家的孩子,是怎麼進來的?」

  邵循想了想,謹慎的沒有輕易自報家門::「我哥哥帶我進來的……你們又是誰呢?」

  趙寰回道:「我……」

  「阿循?

  !」

  似乎是熟悉又似乎是陌生的聲音傳來,邵循整個人狠狠愣了一下,向著趙寰身後看去,只見一個身形壯碩,英氣勃勃的中年男人面帶驚喜的看著她,一邊叫她的名字一邊張開了手臂:「好閨女!」

  趙寰眼睜睜的看著邵循的眼睛一下子亮的驚人,像是一隻小動物一樣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迅速的越過自己,向著英國公跑了過去。

  「父親!」

  邵循撲進邵穆的懷裡,幾乎要激動的哭出來:「父親,爹爹!」

  邵穆將許久不見的寶貝女兒抱在懷裡,鬍鬚顫動著,一時激動之下,竟像是邵循小時候一樣,架著她的胳膊將她舉了起來,轉了一圈:「好孩子,長這麼大了。」

  邵循冷不丁的雙腳離地,驚叫了一聲之後卻哈哈笑了起來。

  等到邵穆將女兒放下來,邵循一時找不到帕子,直接用邵穆的衣袖將腮邊的淚擦乾,抱怨道:「您怎麼這麼久才來接我們。」

  「是爹不好,」邵穆看著就要長成大姑娘的女兒感概萬千,他摸了摸邵循的小腦袋:「好在現在安定下來,我們一家算是團聚了。」

  邵循見了親爹,幾乎把其他都忘乾淨了,直到一錯眼看到旁邊的邵震虞腫了半張臉才有些錯愕的睜大眼。

  她剛要問,就見他一個勁兒的使眼色,捂著臉示意妹妹不要提起他。

  邵循還在猶豫,邵穆已經看到了趙寰在內的幾個男孩子。

  他捋了捋鬍鬚:「這是?」

  趙寰沒說話,楚凌向前走了幾步拱手行了禮:「邵叔叔,我們方才偶然遇上,這姑娘竟然是……」

  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眼趙寰:「您的女兒?」

  邵穆似乎沒察覺什麼,他樂呵呵道:「是啊,這孩子以前跟在她母親身邊盡孝,今日才進京。」

  說著他帶著邵循走到趙寰面前站定,「阿循,這是主、是陛下的二皇子。」

  趙寰正沉默著等著邵穆介紹自己的名字,就聽見他笑著道:「你該叫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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