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恪敬公主性格比她二妹剛硬十倍,但是這次卻也並不比她鎮靜多少。Google搜索

  她對著趙若桐一副有恃無恐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但其實帶著藺博回到殿內之後心下一直發顫,守著太后都心不在焉,被問了好幾次都接不上話。

  太后先是疑惑,後來又艴然不悅道:「你怎麼了?是不是皇后跟你說了什麼?」

  她這一聲甚至沒有壓低音量,身旁離得近的幾個王妃公主都聽的清清楚楚,也讓她們對皇后如今的境地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彼此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都低眉順眼的裝作沒看見。

  要是平時趙若早就為此惱怒了,但是她現在心裡七上八下,根本顧不得其他,此時聽到「皇后」二字,宛如被提醒了一般。

  對的,不能跟皇祖母說,她太疼愛七弟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要去找母后,她是無論如何會向著自己的人!

  趙若楨咽了咽口水,沒再耽誤,當即對太后道:「我、我想起在母后那裡拉下了駙馬送的東西,要去取回來……」

  太后目光一凝,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但是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可能去拆穿,便不動聲色的道:「你瞧瞧,跟駙馬還好的一個人似的,什麼東西這麼重要。」

  眾人聽了開始打趣駙馬和公主夫妻情深,可惜趙若楨沒空得意,她甚至沒察覺太后的表情不對,心不在焉的寒暄了幾句,把兒子留在了寧壽宮,自己飛快的去了咸寧宮。

  趙若楨一見到皇后就再也壓不住心裡的驚慌失措,雖沒像二公主一樣哭出來,但是驚恐也溢於言表。

  「什麼?你就在寧壽宮園子裡對七皇子動手?!」

  皇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能做出這樣愚蠢的事情:「你瘋了?!」

  「我當時腦子是昏的,」趙若楨咬著嘴唇辯解:「後來反應過來我就停下了……」

  「然後偏偏再多此一舉要去當好人的時候,被二公主撞了個正著?」皇后的聲音有些冷。

  趙若楨忍不住閉上眼:「他、他還沒有阿博大……」

  「那你還要去害人?」

  趙若楨此時已經被各種思緒想法擠得頭痛不已,是那種尖銳的,帶著劇烈嗡鳴的痛苦,讓她的聲音里忍不住帶上了哭腔:「我不想的……我怎麼能對一個孩子下手,他是我的弟弟……」

  皇后眼中閃過不忍,她將女兒摟在自己瘦弱的懷裡:「你是為了我,不是你的錯……你只是想要母后過得好……」

  她的懷抱因為沒有多少肉感既不舒服也不溫暖,但是趙若楨貼著母親卻覺得終於消減了些許疼痛。

  這時,皇后擔憂道:「你父皇若是知道了……」

  趙若楨渾身一僵:「她會說麼?一點證據也沒有。」

  皇后對皇帝還算是了解:「二公主有顧忌還好,要是她不管不顧的告了狀……你父皇會是什麼態度還說不準。」

  放在以前趙若楨是覺得趙若桐沒這個膽子告狀的,但是想到今天她兇狠的目光,突然覺得自己也從沒了解過這個妹妹。

  膽小懦弱的人會有這樣目光麼?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驚慌的聲音:「娘娘,司禮監的范柯來了,說要見公主!」

  趙若楨渾身劇烈的抖了一下。

  太后這邊得到消息,是因為司禮監派了幾個人將花園裡的王孫公子們好聲好氣的請出來,然後在裡面翻查,幾乎要翻個底掉。

  太后見狀當機立斷找了個理由將客人們都送走,再一打聽才知道恪敬公主已經被他們「請」到了司禮監看管了起來。

  她大驚之下立即想到了當時孫女的反常。

  「阿博,到底出了什麼事,你跟我仔細說說。」

  藺博現在只能想起母親那時候教訓他不許亂說話的嚴厲表情,其他的都不需要趙若楨多叮囑什麼,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問了半天太后也只知道恪敬公主是跟一個姐姐大吵了一架。

  藺博哪來的姐姐,他是這一輩里除了幾個遠親和趙煜之外最年長的了。

  「還有、還有阿樞也在……他叫我不要哭……」

  太后一聽到趙言樞的名字,心裡當即咯噔一聲,有了不好的預感——今天不止有趙若楨反常,趙若桐帶著兩個孩子的不辭而別現在看來也不正常。

  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唬得伍氏連忙去扶:「娘娘!」

  太后的喉頭艱難的動了動:「別去問皇帝了,去甘露殿問問貴妃出了什麼事……千萬不要是阿樞……」

  她年紀大了,已經經不起大波折了。

  結果去甘露殿的內侍不只自己回來了,邵循竟然也到了。

  她身上仍然有點不舒服,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關係到兒子的安危,竟然在短時間內覺得精神了許多,之前一直提不起勁,現在也好多了,都讓她懷疑這一病是不是太閒了所以閒出來的。

  她知道現在太后指不定多揪心,必須得有人跟她把話說明白,不然任老太太胡思亂想,還不一定想到什麼。

  替太后料理完宮務的鄧妃迎上來:」方才太后想起來問我,我搪塞不過去,就多多少少說了幾句,你去細說吧。」

  邵循應了,兩人一起進了殿內。

  太后從鄧妃口中已經知道了趙言樞平安無事,心就放下來一半,但是另一半卻仍然高高懸在空中,見了邵循急忙道:「阿循……」

  邵循搖搖頭,搶先認真道:「您不要急著替大公主求情。」

  太后張了張嘴,最後深深的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只想知道,她當時是不是真的要害她弟弟。」

  鄧妃這時候給兩人上了茶,聞言道:「娘娘別急,當時的事誰也說不清楚,還得聽聽公主怎麼說。」

  太后情知趙若楨就算真的有那個心思也不會承認,但是仍不免期待的看著邵循。

  她心裡不想相信自己心愛的孫女如此歹毒,但是卻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有這個動機的。

  邵循頓了頓,拿這個嚇唬太后也沒什麼意思,便直言道:「公主殿下到最後恐怕沒有要出手。」

  太后緊繃的臉色略微一松,鄧妃輕聲問道:「是楨兒自己不認麼?」

  邵循搖頭,把趙言樞所說的複述了一遍。

  「哦……」鄧妃喃喃道:「這樣啊……」

  還沒等太后高興,邵循聲音卻冷了下來:「但是她一開始確實是動了心思的,娘娘,這一次是僥倖,殿下自己平息了惡意,但是下一次呢?」

  太后急道:「不會的,她自己知道錯……」

  「她本來就知道誰對誰錯!」邵循也加快了語速:「但是惡念並非是「知道」就不會發生……娘娘!」

  她一下子握住了太后的雙手,原本看起來嬌軟細長的手原來是有著射箭所得的繭子,有力而堅定,讓原本猶疑不定的太后不得不直視她不可動搖的雙眼:「阿樞也是您的子孫,您不會希望他當真在寒冬中跌入冰涼的池水吧?」

  太后被這話所引來的想像嚇到了:「當然不……」

  「那就答應我!」邵循攥住老人的手,給她力量也給她壓力:「這次的事情讓我們來查、讓我們來處置。」

  太后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是皇帝要做什麼?那是他、他的……他想要楨兒的命麼?」

  鄧妃手中的托盤輕輕擱在桌上,發出小而清脆的聲音。

  邵循不可能也不想對太后說什麼難聽的話,因此只使用了一點技巧來用言語壓迫她使她讓步,但是現在一看似乎效果有點出奇的好。

  ……趙若楨這次就算有過惡意,最後也及時克制了自己,並沒有碰到趙言樞一指頭,皇帝怎麼著也不可能為了這個就賜死親生女兒吧?

  別說趙若楨了,就算是品行還要更好點的德妃或者其他幾個皇子,此時看到趙言樞單獨一個,讓他們不起惡念都不現實。

  怎麼太后的反應,一下子就想到性命上了呢?

  這樣的疑惑在邵循心裡一閃而過,但是她此時另有目的,對方的誤會反而對她更有利,因此沒來得及深想,她緩慢道:「這段時間您就不要管了,等那邊仔細查一查這裡面還有沒有別的什麼人攪和,出了結果之後再放大公主出來,然後,這幾年就請她在家中靜養,不要再進宮了……」

  要是放在之前這一句就不可能讓太后接受,她必定激烈反對,但是方才的驚懼讓她聽到這句話竟然下意識鬆了口氣。

  邵循的語氣適時緩和了下來:「至於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陛下另有打算,這就不是我們可以插手的事了。」

  「是我的錯,」太后緩過那一口氣來,不禁垂淚道:「我不該什麼都由著她的,可是……那孩子聽到不能進宮,可能不容易接受。」

  對於一個皇室公主來說,她所有的榮耀來自於血脈和聖眷,一旦娘家拒絕接納她,就是奇恥大辱,是對她身份的一種否定,對於高傲的恪敬公主來說,確實不容易接受。

  太后再一想這孩子不知道是更捨不得自己還是更捨不得皇后,不禁更難過了:「這真是……冤孽啊……」

  後宮的事由邵循做主,而在前朝,皇帝的做法就是終於把廢后拿到了檯面上。

  其實這段日子大家都知道會有這一天了,皇帝執意要立七皇子,既然這意志不可更改,那麼他們作為臣子,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把風險和後患降低而已。

  立嫡長子為太子,名正言順。

  皇后的娘家早已沒落,加上親近的友人也大多就是零零星星的幾個小官,能進中樞參與立儲的只有寥寥數人,這些人膽子都不是很大,只敢私下裡不滿,當面卻連為自己家的皇后說話都不怎麼主動。

  反而是魏王一黨反對的更激烈些,可惜魏王本人入朝都沒幾年,加上前有長兄,後有幼弟,看好他的人也不多,掀不起什麼浪花來。

  內閣諸位閣老在立儲一事上激烈反對,是盡了自己的本分,但是對於廢后,卻沒多說什麼,這就代表了默認。

  前期的一層層鋪墊終於顯現了效果,皇帝將作為天子來說的驚人耐心得到了回報。

  皇后以無子的罪名被廢黜,不過幾天的功夫,就已經成了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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