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鬼打牆

  「怎,怎麼了?」我尷尬地問。

  「什麼嘛,」他的樣子委屈極了,嘴巴扁成一條線,「不陪我過生日,也沒有禮物,從那個辛愛琳那裡回來以後居然坐在這裡吹冷風都不願意去陪我,一見到我還給我臉色瞧。」

  「對不起,」我乖乖道歉,然後突然想起了一樣東西,「但是,有禮物哦。」

  「真的?」他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嗯,你等一下,」我說著從包里翻出一個牛皮紙袋,鄭重其事地遞了過去。

  「真的有啊,」他開心地一把奪過去,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我就知道陳簡佳最好了,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我剛才還那麼說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是什麼?」他目瞪口呆地看著裡面的東西。

  我心虛地咽了一口口水。

  「這不是裙子嗎!」我感到他的震驚和憤怒已經不能用任何詞語來形容了。他拎著我剛才換下來的裙子滿臉難以置信和嫌棄的表情,看起來格外滑稽。

  他以一種黑風壓陣的氣勢緩緩地說:「給你個機會解釋一下。」

  「那個,」我搜腸刮肚居然找到了最不適合此時此景的一句話,「就是覺得很適合你的。」

  「真是謝謝你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我嘆了口氣,向他伸出手:「你把它還給我吧,下次我再給你買你喜歡的東西。」

  「不要。」他居然躲了過去。

  「怎麼了?」

  他充滿戒備地瞪著我:「既然是送我的,現在就是我的東西了,怎麼可以收回去?」

  「可是你又用不著……」我又伸手去搶。

  看我想伸手搶,他乾脆往自己頭上一套,結果肩膀太寬卡住了,半個腦袋塞在裙子腰身里直哼哼:「就算用不著那也是我的,你別想反悔。」

  雖然是晚上,但街邊的人還是不少的,有幾個人已經好奇地往這邊看了。我尷尬地扯著他身上的裙子:「快脫下來,丟臉死了!」我倒不是怕圍觀,他要是被人拍了照發到網上更好,我就怕我會一起出現在背景上。

  「誰讓你反悔的,」他好不容易從裙子裡掙脫出來,還不忘把它緊緊掖在懷裡,「這是你第一次送我禮物,絕對不還給你!」

  我呆呆地望著他,不自覺地鬆開手。

  傅雨希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我雖然從沒忘記過,卻也從來沒有去主動想起。只有每年他特別開心地過來問我要禮物的時候,我才會被迫記起來。而我每次都是很不耐煩地跟他說「快走開,我忙著呢」,他也只是抱怨幾句就走開了。

  我以為他其實並不像表現出來那麼在意禮物的事。因為他有那麼多朋友會為他的生日祝福,他想要的話誰都會乖乖送禮物給他,幹嘛來煩我呢。

  原來他是這樣重視著我的禮物麼,就算是收到這樣的東西,也可以這麼開心。

  眼睛漸漸濕潤了起來,我認真地看著他:「傅雨希,你還可以向我要一件禮物,什麼都可以。」

  「真的?」他不相信地打量著我。

  「說話算話。」

  我覺得傅雨希最厲害的事情,就是無論我心情多好,他總能一腳準確地踩到我的雷區。他想了一會兒,突然沖我做了個鬼臉:「陳簡佳,笑一笑。」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今天不想笑。」我的臉頓時陰了下來。

  他不滿地撇了撇嘴,聽不清嘟嚕嘟嚕小聲說了句什麼,估計是說我說話不算話之類的,然後他突然又笑了起來,「我想到了!」

  「什麼?」我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笑嘻嘻地站起來:「陪我放風箏!」

  我感覺我的臉比剛才更陰沉了,傅雨希那天拿的那隻碩大的蝴蝶風箏,玫瑰色的大翅膀以及綠色的咕嚕咕嚕的眼珠子,仿佛昨日一般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

  「傅雨希,」我牽強地扯了扯嘴角,「我覺得我突然又想笑了。」

  「沒用了,」他傲嬌地揚起下巴,「說話算話,你可不能連續兩次耍賴。」

  「要不就改天……」

  「不行!」我極少見他這麼果決的一面,「陳簡佳你別想再糊弄我,你每次都是答應了結果睡醒了就不認帳。」

  不愧是傅雨希,果然了解我。

  他依然不肯罷休地數落著:「上回學校那次就是,明明以前約好了居然躲得遠遠的。」

  我什麼時候和你約好過了?我一陣無語,要是平日我早就三言兩語把他打發了,可今天因為事先答應了,所以完全拿他沒辦法。衝動是魔鬼這句話說的一點都沒錯。

  我和傅雨希一起回家取了風箏,被迫拿著風箏和他肩並肩一起走在橋上,沒想到他卻停了下來,開始纏手軸上的線。

  「不會吧,你要在這裡?」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他瞥了我一眼:「你上次不是說在學校太顯眼了嗎?」

  「難道在這裡就不顯眼嗎!」我忍無可忍地喊出來。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25

  我搖晃著雙腿坐在步行橋的欄杆上,望著被坐在旁邊的傅雨希放得高的幾乎看不見的風箏發呆。偶爾會有幾個路人停下來向天上詫異地看幾眼,再向我們鄙夷地看幾眼,我卻依舊一臉坦然正氣。破罐子破摔,死豬不怕開水燙,大概是最能形容我此時心境的名句了。

  今天雖然溫度很低,但是風不是太大,所以那個蝴蝶風箏在空中還算是平穩。我們身後走過一對看起來像戀人的男女,女生正對著天空嘆了口氣說了一句做作得我差點掉下橋去的句:「我總覺得自己就像這隻風箏一樣,無法掙脫自己的宿命,飛向自己想去的地方。」

  我回頭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想告訴她你把連著你的那根線剪斷,愛飛哪去飛哪去沒人管你。可是沒等我說話人就已經走遠了。

  不過,如果所有困擾的事情都像剪斷風箏線一樣顯而易見就好了。

  也許我們現在困惑著的事情在別人眼中真的就像剪斷一條風箏線一樣簡單明了,問題是就算知道剪斷風箏線的道理,而我們卻都找不到自己的那條線在哪裡。

  就像現在的我一樣,想要拼命努力卻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莽莽撞撞地不知道該跑向哪裡。

  「傅雨希,你聽說過鬼打牆麼?」

  「嗯……什麼意思?」他看起來也困了,眼神看起來迷迷糊糊的。

  「你有沒有這種感覺,」我輕輕閉上眼睛,「想要的東西明明就在眼前,卻無論怎麼努力都觸碰不到,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觸碰,無論往哪個方向伸出手都會碰到厚厚的牆壁,無論怎麼努力都沒有辦法得到回應。」

  剛問出口我就後悔了,我真是頭暈了才會問他這種事情,他這種人絕對屬於不勞動卻收穫一大堆還不知道誰堆在他家門口的那種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有啊。」

  「真的?」我不太相信地問道,「是什麼?」

  他愣了一下,然後彆扭地低下頭:「不告訴你。」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平時廢話一大堆,你真的想知道什麼了他偏不告訴你。

  可是我實在是很好奇,於是第一次親熱地靠過去:「告訴我吧,我保證不說出去。」

  「不要,」他嫌棄地跟我保持一段距離,「反正早晚會結束的。」

  「你是說要放棄麼?」原來他也有這麼消沉的時候。

  「才不是呢,」他突然提高了聲調,我正準備埋怨他嚇了我一跳,卻發現他的眼睛正無比認真地看著我,「我的意思是說,我一定會改變這種狀態,就算是亂打亂撞也好,我也會找到出路,絕對不會讓事情以這種局面結束的!」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不愧是傅雨希,什麼時候都能這麼底氣十足。不過也許就是這樣,我才會常常連自己也無法相信地答應他一堆無理的要求吧。

  耍賴也好,撒嬌也好,胡鬧也好,就算毫無道理,但他這些使盡渾身解數的方法,也算是一種賭上全部的努力吧。

  發光的魔法,我現在還沒有找到,也沒有辦法可以重新回憶起來。但是就算找不到身上那條牽引著的線,找不到最聰明的方法,即使現在的我依然在亂打亂撞,但只要我不放棄,一定會走出現在圍繞在身邊的重重障壁吧。

  因為我也一樣,絕對不會讓我的故事以這種狀態結束的。

  而這次,我想要拉著謝安璃的手帶他一起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