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我冷冷地注視著台上那個悲催的身影,心想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吧。
雖然我到最後還是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可是搶走別人東西的人也是活該倒霉罪有應得,韓默蕭應該也和我一樣在冷笑吧。
可是……這真的是我想要的結局麼?
我的笑,真的是發自真心的麼?如果是,為什麼我會把它稱為冷笑呢?
到最後,我們依然是站在台下的旁觀者,只會躲在黑暗裡的旁觀者。只不過是從悲劇的觀眾,變成了荒誕劇的觀眾,而我們自己的命運呢,依然什麼也沒有改變吧。
就這樣散場了麼,我的高中三年。開始的渾渾噩噩,結束的不明不白。
如果是十年前的陳簡佳,會怎麼做呢,你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還沒有開始的故事就這樣落幕麼?
我隨著人流慢慢地往外走著,心裡苦笑著不是口口聲聲說著想要重新發光麼,你藏在這裡又算是什麼呢?
可是謝安璃已經離開了,就算重新成為閃閃發光的辰溪,又有什麼用呢?
不對……也許我想重新變成可以發光的人,並不是完全為了謝安璃。
因為曾經散發著光芒的,雖然是辰溪,卻更是我陳簡佳。
我眯起眼睛在黑暗中快速搜尋,隔著座位我看見韓默蕭已經走到了最外面一排的過道上。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用力推開前面兩個男生一路擠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舞台的方向跑。
韓默蕭被嚇了一跳,她反應了半天才發現是我,她嫌惡地想掙脫我的手:「陳簡佳你有病麼?鬆手!」
我依然緊緊拉著她往那邊走:「韓默蕭,你現在最想說什麼?」
「什麼?」
「沒有的話就快想,」我越跑越快,「想一句你最想說的話……不對,是你如果不說出口就一定會後悔的話!」
「你到底要幹嘛啊!」她無奈地跟在我後面。
我不由她反抗地把她硬拽到台上。台上也是漆黑一片,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張成斌也早就離開了,只剩下我的稿子被孤零零地丟在地上,台下的各個班級也都開始按捺不住排好隊準備往外走了。
我慢慢走到舞台中央撿起我的稿子,深吸一口氣,接著張成斌念到的地方繼續念起來:
「所以說,我感謝我的老師,感謝相處了三年的大家。請大家今後也要繼續努力,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
韓默蕭實在看不下去了,衝過來一把奪過稿子:「你在幹什麼啊!」
「繼續念啊。」我向她伸出手,示意她把稿子還給我。
她不悅地把稿子藏在身後:「念什麼啊,都停電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停電又怎麼樣,這好歹是我自己寫啊,我念了那麼多遍早就背過了。」說著我放棄了稿子,繼續背著早已爛熟於心的演講稿:「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成為一個感恩的人,為了我們的家人、朋友……」
「陳簡佳你發什麼神經?」她試圖來搶我手上的話筒,「你這樣超丟臉的你知道嗎!」
「是麼?」我困惑地看著她,「我覺得寫得還不錯啊。」
「不是這個意思,」她無奈地說,「我的意思是,現在大家都在看著我們呢好不好!」
「誰在看著我們,」我的表情瞬間冰冷下來,「少自以為是了,你看到有人在往這邊看麼,就算真的偶爾看向這邊,誰又能看得到我們呢?」
她愣了一下,低下頭不再說話。
「你看,」我滿意地環視了一下四周,「不覺得這樣的氛圍很熟悉麼?」
「熟悉?」
「這像不像……我們一直存在的地方啊,」我輕輕閉上眼睛,「黑暗的什麼都看不見的地方,孤零零的只有我們自己,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無視,無論付出多少努力都無法被別人看見。不過,張成斌也許不行,但是我們兩個早就習慣這種黑暗的地方了不是麼?」
「陳簡佳……」她無奈又悲哀地叫了我的名字。
「可是,不覺得有點不公平麼?」我鼻子酸酸的,笑聲裡帶著幾分淒涼,「憑什麼我們就要遭受到這樣的對待?因為是我們,就不配站在有光的地方麼?因為是我們,就要連在黑暗裡讀著自己寫的東西,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都要小心翼翼的怕人笑話麼?這也太過分了吧……韓默蕭你甘心麼?你真的甘心這三年就這樣結束嗎?至少我不想用這樣半吊子的方式結束。」
韓默蕭一直注視著我,她眼裡閃過一絲火光又瞬間黯淡下來:「那現在你能怎麼樣,已經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無論你做什麼,還是沒人能看到我們不是麼?」
「還沒結束吧,我想等所有人都走出去大約還有10分鐘的時間,」我緊緊握住話筒的手不停地顫抖,「本來就站在黑暗裡,如果再選擇沉默的話,不就是活該了麼。所以丟臉也好,被無視被當成傻瓜也好,我也要大聲喊出我想說的話,如果再怎麼努力也不被看見,那麼我就試著被聽見,我不想到最後還是什麼也改變不了……」
我沖韓默蕭輕輕笑了一下,對著話筒大吼一聲:「三年一班,陳簡佳!」
整個禮堂被我震天的吼聲嚇了一跳,離我最近的韓默蕭更是驚得差點摔倒在地上,正在往出口去的所有學生都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