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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明天要公布成績,我緊張得一夜都沒睡著,直到到天亮才睡著。結果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中午了,謝安璃他們早就已經離開去會場了。
我暗暗怪自己居然這麼重要的日子都能睡過頭,成績這時候估計早就公布完了吧。我趕緊背上書包往會場趕,這個時候去不知道他們還在不在。
比賽結果的公布是以畫展的形式對外展示的,只有前五十名的作品才能在展廳里展出,離展廳門最近的是第五十名的畫作,按照名次由低到高慢慢向內廳排列。展廳里的人很多,除了各家雜誌的畫家和編輯還有電視台的記者。我站在展廳門口往裡看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謝安璃和李希,只好擠進去開始找他們。
我走了一會兒便不禁被身邊那些色彩絢麗的畫吸引住了,完全忘了自己來的目的,開始一幅一幅欣賞起來。不愧是專業畫家的比賽,即使是成績排在四十多名的畫也是這麼出色,我邊欣賞邊在心裡感嘆著,不一會兒就看到了胡枔月的畫,她依然堅持了她黑暗風的風格,畫面上是一對被鋼鐵鑄成的翅膀,翅膀的根部被鐵鏈緊緊拴住而破碎掉落下細碎的土沙。我向來不太喜歡這種帶有非主流感覺的畫,但卻一直敬服她畫筆下那種和她氣質截然不同的男性力量,尤其是那些碎沙的精細描繪真的讓人嘆服。
走到前十名的位置,我開始漸漸的擔心起來。我並不是不相信謝安璃的能力,但是眼前的畫越來越技藝精湛,讓我不得不為他捏把汗。
又走過了幾幅畫,我看到了朱蓮的作品。這是比賽第三名的作品——《兔精》。我鮮少見到朱蓮畫這種肖像式大幅的人物,但這次一見真的讓我吃了一驚。李希的畫仿佛每一個細節都覆蓋著魔法,人物的眼神、指尖、嘴角都散發著千嬌萬轉的氣韻勾人魂魄,我只在這幅畫前站了短短几分鐘就險些被畫中人吸進了魂魄。
看來妖里妖氣的人果然還是擅長畫妖里妖氣的人,我悻悻地想,但心裡卻更加緊張了,李希是第三名,如果謝安璃拿不到更好的名次就糟糕了。
第二名的畫名字叫《藍》,作者也是一個叫藍的畫家。
我屏住呼吸走到第一名的畫前面,這幅畫前面除了我還圍了不少的人,我邊說著抱歉邊從人群里擠過去,充滿希望地睜開眼睛望著展現在我面前的畫作。
畫的最下面寫著:《大地》,作者:溪辰。
我呆呆地站在在這幅畫面前,忍不住淚流滿面。
畫面上是一面透明的窗戶,玻璃上面隱隱映出一個女孩的臉。
透過女孩的臉,能看見窗外大片大片金黃色的麥田,麥田盡頭是一條閃爍著光芒的清澈小溪。
不知道是女孩在看窗外的風景,還是我們在看著映滿風景的女孩的眼睛。
這是那次寫生我們在車上看到的風景吧,原來那天謝安璃看到的是這樣的景色。
「好漂亮……」我喃喃地說,突然想起那時謝安璃也說過一樣的話,臉頰抑制不住地紅了起來。
那時他溫柔的眼睛凝望著的風景中也有我的參與,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陳簡佳。」
我轉過身去,謝安璃站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微笑著凝望著我。
我們四目相對的瞬間,仿佛都有好多的話想告訴對方,然而卻感到雖然什麼都沒聽到卻什麼都懂了。
「安璃,這邊。」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走過來攬住謝安璃的肩膀,看長相大概是之前謝安璃提到的那個編輯吧。謝安璃歉意地看了我一眼,跟著他走了。
「請問你是溪辰麼?」兩個大學生樣子的女生走到他們面前問。
「你就是溪辰麼,我是藍,很高興認識你。」一個個子不高的男生也走了過去,原來他就是藍。
「請問你是第一名麼?我們是電視台的記者……」
「拜託幫我們簽個名吧!」
一瞬間嘩啦啦一堆人圍上了他們,爭著搶著要和謝安璃說話。而謝安璃臉上既沒有一絲得意,也沒有一絲厭煩,依然是曾經的不悲不喜,淡淡地應答著每一個人的提問。
我欣慰地望著他,這就是我曾經想像中的溪辰吧,光芒萬丈卻永遠寵辱不驚。
10
直到傍晚,謝安璃還沒有從那些人的包圍中掙脫出來。我聽到裡面有人說要幫他慶祝什麼的,就乾脆不再等他離開了展廳。
中午的時候會場還是滿滿的人,現在除了謝安璃和幾個互相聊天的畫家已經沒有什麼人在了。我走出會場,看見門口的台階上坐著一個人,走近仔細一看才發現是李希,他托著下巴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起來很沮喪的樣子,還把頭髮給扎了起來。
「你不會是躲在這裡哭吧。」我說著在他旁邊坐下來。
我本來以為這樣逗他,肯定會激得他說幾句難聽的話來反駁我。誰知他頭都沒抬一下,落寞的表情一覽無遺。
我剛要沒趣地離開,他卻突然別過臉來看著我:「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丟臉?」
我其實很想好好奚落他一番,但他這樣問我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尷尬地回答:「也不是太糟。」
「是麼,」他自嘲地笑了一聲,「四年了,我每年都像現在這樣一個人在這裡坐到晚上,我還以為今年會不一樣,沒想到什麼都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