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四十三根腿毛

  第43章四十三根腿毛

  南樾公館的房子,孔臨川也有一套,和姜沅同一時期買下,離得還很近,姜沅的是13號,他14號。

  裝修和姜沅的也是同一系列,都是她設計的,一個是白色為底、原木色點綴;一個相反。

  那時候她還小,喜歡這種乾乾淨淨到極致的風格。

  當初鬧成那樣也是很難看,姜沅後來離家出走雖說不是他的緣故,但也有脫不了的干係。

  他也有分寸,沒再往她眼前晃過,姜沅在南樾公館住了這麼久,他應該是沒來過。

  今天又是為了什麼呢?

  姜沅並不是很在意。

  「不太方便啊,我家有人。」

  姜沅說,「有什麼事你跟我哥說吧,景家的事兒不歸我管。」

  「不是關於你家,」孔臨川道,「關於你。」

  「哦,」姜沅不甚走心的調子,「關於我的事兒,和你有沒什麼關係嗎?」

  她沒有諷刺,語氣拿捏得剛好,像是一句誠懇的提問,但這提問本身就是最大的諷刺。

  這次孔臨川沉默了更久。

  他看著面前的門,當初姜沅很喜歡這套房子,裝修都要親力親為,天天跑過來盯進度,沒有一次他不陪著的——這門還是他挑的。

  他捏了捏眉心,最後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我沒別的事,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跟凌霍走得太近。」

  他不確定姜沅和凌霍「熟悉」到什麼程度,哪怕只是普通的合作關係,凌霍出現在她身邊,這件事本身就讓他不安。

  「冒昧問一下,孔少現在兼職做娛樂圈的紀律監察員了嗎?」

  這句話倒是貨真價實的嘲諷,孔臨川甚至能形象到她微挑著眉的表情。

  「不是……」

  「不是就好,嚇我一跳,還以為現在娛樂圈這麼嚴格了呢。」

  姜沅煞有介事地說,「既然紀律問題不歸你管,那這個提醒我就不收了,建議你留給你管得到的人。」

  翻譯A:你家住在海邊嗎,管這麼寬。

  翻譯B:你管得著本公主和本公主的男寵?

  太久沒被她懟過,孔臨川一時心情有點複雜。

  「甜甜,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邊停了有一秒,姜沅才說:「你知道我現在改名字了吧。」

  孔臨川心沉了一沉。

  姜沅和父母鬧翻離家出走,一系列的變故,他是那個開端。

  這一直是他心裡的刺,拔不掉也沒辦法可拔。

  他正要說知道,便聽姜沅冷淡道:「我現在不叫甜甜了,我變質了,我叫酸酸。」

  「……」

  孔臨川在門外等了片刻,派去調查的人回復,昨晚凌霍出現在紅毯的那輛車,十點半左右從會場離開後徑直開到了城北一處住宅,南樾公館反方向,直到早晨七點出發去機場。

  和凌霍從大賞離開的時間、以及查到的行程吻合。

  孔臨川這才放下心。

  也許是他多想。

  ——

  變質的姜酸酸本人是真的下不了床,去浴室泡澡都是讓欣欣攙扶著去的。

  欣欣臉紅得不行,姜沅嘆息:「你臉皮怎麼這麼薄?

  我臉皮可厚了,將來在老色鬼的培養下可能會更厚,你跟著我會見識到更多社會黃色面,這麼容易害羞可不行呀。」

  「老色鬼是誰?」

  欣欣困惑。

  姜沅小心邁進放好水的按摩浴缸里,舒舒服服地躺著:「凌霍啊。」

  「……」

  欣欣現在簡直聽到凌霍的名字就本能臉紅,跑出去把她泡澡需要的筆記本電腦、紅酒、小零食、香薰蠟燭都準備上。

  昨晚上的披衣服果然在凌霍的粉絲里掀起了一波風浪,不過到底只是一個可以用「紳士風度」解釋的小舉動,兩人最近又有劇,炒緋聞「宣傳」是娛樂圈慣例,在凌霍反黑組的鎮壓下很快就平息了。

  姜沅的粉絲漲得很快。

  她雖然沒有像其他當紅藝人那樣龐大有組織的站子、和精於拍圖修圖的站姐,但昨天那個造型驚艷了許多人,有攝影師和前線代拍拍了照片發上微博,傳播度很廣。

  加上凌影帝身體力行地給她創造「勁爆話題」,一晚上又圈了一波粉。

  越來越紅的姜酸酸卻沒抓緊機會搞事業,而是放假,放的還很舒坦。

  大楊就不舒坦了,《南歌傳》至少要等到年後才能上,他擔心再拖下去熱度降了,這大半年又得「進冷宮」。

  現在的熱度,說到底是蹭著凌霍邊帶來的虛假熱度,最佳新演員獎已經是四年前的事,如今姜沅轉入電視圈,唯一的作品還沒播,能不能紅是未知數。

  這時候找來的本子都是衝著這波暫時性的熱度來的,質量上自然不如人意。

  大楊的職業理念和姜沅有點出入,一個是寧缺毋濫,一個是多多益善。

  姜沅不肯接那幾個本子,他勸不動,只好轉戰其他方向。

  「這個雜誌我覺得還行,你昨天的造型很美,他們也是看中這個才來的。」

  一個叫《荷爾蒙》的男性雜誌遞來橄欖枝,想找姜沅拍下一期的封面女郎。

  《荷爾蒙》的知名度還行,姜沅泡澡時翻了翻往期的封面和內插,都是賣弄性感的風格。

  尺度有點大,在違法的邊緣試探,性感是真的性感,大概也是如此,銷量一直不錯。

  姜沅不排斥男性雜誌,也不排斥性感,她覺得自己可性感了呢。

  不過22的年紀在娛樂圈算年輕的,她雖然出道有四年,至今頂著個「新」字,剛剛進入觀眾視野,未來的可能性還有很多,這時候賣性感顯然早了些。

  況且,性感路線並不是她的計劃。

  性感這個標籤,是眾多標籤中最容易給演員定性的,一貼上就很難撕下來,也是在當前國情下最容易被人看輕的。

  要走也可以走,姜沅相信自己的可塑性,但,沒必要。

  「Pass。」

  姜沅叉掉頁面。

  大楊快被氣死了:「我的親奶奶,你眼光也太高了,非要《南歌傳》這種程度你才看得上嗎?

  別忘了這個女一號當時可是狗屎運掉到我們頭上的,你還以為你能天天走狗屎運啊?

  不趕緊趁著凌霍的熱度鞏固一下,你想什麼呢?」

  大概自覺語氣太重,他聲音降了點,「要不你告訴我你想接什麼,我有的放矢給你找行嗎?」

  「簽約的時候我就說過了,職業規劃我自己做主。」

  姜沅提醒他一遍,然後道,「確實有點為難你,這樣吧,你暫時不用管我,公司不是派給你兩個新人帶,你先忙你的,工作我自己看著接。」

  姜沅是一個有問題就解決問題的人,既然我們理念不合,不用硬合。

  但這個解決方案在大楊聽來,像是要炒掉他這個經紀人似的,當時就有點生氣:「那你自己來吧。」

  他覺得姜沅的挑剔和她現在的名氣根本不匹配,怎麼可能接到好通告,狗屎還會天天就往她一個人頭上掉?

  但他總是忘了,姜沅開掛的歐氣。

  沒幾天,大楊帶著兩個新人到公司準備上課,聽人說姜沅來了,正跟會議室跟人談事呢。

  大楊嘀咕著突然談什麼事兒,跑到會議室正想去看看,剛好見姜沅和天元視頻的梁總監一塊走出來,梁總監笑眯眯地跟她握了握手。

  「姜小姐是個爽快人,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現在團隊那邊還沒敲定方案,等定了咱們就可以落實合同了。」

  「成。」

  姜沅說,「等您的好消息。」

  梁總監從大楊身邊走過去,大楊忙笑著點頭,然後逮著姜沅問:「你跟梁總監怎麼認識的?

  剛才談什麼了?

  簽什麼合同?」

  「他們在籌備的一檔綜藝,算是明星戀愛真人秀,但模式跟其他的不太一樣。

  具體的要保密,我還挺有興趣的。」

  姜沅說。

  大楊既興奮又心情複雜:「天元視頻的綜藝收視率都不低,還能勞動梁總監出面請你,你還真能走狗屎運……」

  「都跟你說了我錦鯉體質。」

  姜沅食指夾著梁總監的名片,遞給他,「我已經談好了,到時候你讓法務留意一下合同細節。

  我約了我哥吃飯,先走了。」

  「你還有哥啊?」

  「親哥。」

  姜沅頭也不回。

  大楊納悶:「是親哥嗎,四年了我都沒聽說過……」

  ——

  傍晚七點,不是親哥的景詹開車到桐木里。

  聖誕節,外面的餐廳很難訂,已經快成半個老闆娘的姜沅乾脆和景詹約在了這兒。

  今天沒點菜,大廚說試了幾道新菜,讓她嘗嘗,姜沅乾脆就讓他自己發揮了。

  景詹被旗袍美女引進來,姜沅非常狗腿地起身,替他拉開椅子,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景總請坐。

  景總想喝點什麼?

  試試這兒的安徽猴魁怎麼樣,品茶會上拍的,極品好茶。」

  景詹瞥她一眼,施施然落座。

  她親手給景詹洗茶泡茶,菜一上來便給景詹夾了一塊:「這家大廚做菜超好吃的,烏龍熏鯧魚,你嘗嘗。」

  景詹氣定神閒地享受她的狗腿服務,一頓飯吃飯,拿餐巾抿了抿唇角,才道:「過幾天回家一趟。」

  姜沅立刻苦瓜臉:「我都這麼努力討好你了,不能不提這個嗎?」

  每年年底都要來一次,她真不想回,在景詹面前又沒膽子違逆,每回都得耍心機逃過去。

  不是趁他不備突然出國,就是讓郭青假裝住院強行照顧。

  郭青也怕景詹,被他警告一句「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就瑟瑟發抖了,今年說啥也不幫她。

  景詹漫不經心地放下餐巾:「你都多久沒回去了。」

  姜沅悶悶低著頭:「我走的時候都放了狠話,現在又沒『站上娛樂圈的巔峰』,回去不是自打臉麼。」

  「除了你,沒人記得這句狠話。」

  景詹不為所動。

  「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姜沅繼續找藉口。

  「你還有六天的時間可以慢慢做心裡準備。」

  景詹語氣的並不強硬,但沒有商量的餘地,「31號晚上我讓人去接你。」

  姜沅瞄他一眼。

  「別打鬼主意。」

  景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九九,「你想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試試看。」

  ——

  要論這個世界上姜沅不敢惹的人,她哥絕對能排第一個。

  凌霍她都敢惹,但不敢惹景詹。

  打小爺爺寵她,寵得她無法無天,連老爸都不怕。

  景詹一沒欺負過她二沒虐待過她,反而是個很合格的哥哥,但不知道為什麼,越長大,姜沅就越怕他。

  尤其是在爺爺過世,她沒了這個大靠山之後。

  不能提這個,一提姜沅就想爺爺了。

  死線一天天地逼近,她去墓地看過爺爺;跟郭青在一塊一起戰戰兢兢地賴了幾天;還和Sofe於總手下負責公關這塊的工作人員——真的,不是假扮的——見面聊了聊,一起吃了飯。

  中間試探著訂了一次機票,剛訂好五分鐘就莫名被取消,她就老實了。

  31號這天,終於還是在她的不盼望中到來了。

  每天過得垂頭喪氣,她都忘記了還有凌霍這麼個人。

  臨近景詹定下的時間,姜沅試想了一下回家之後的景象——

  其實也沒什麼,有什麼過不去的?

  爸媽並沒對不住她,為人父母他們並不失職,相反,一直做得很好,這是她從小一直引以為傲的。

  但姜沅自己都意外,已經過去這麼久,她依然如此抗拒見到他們。

  「還有兩個小時你哥就來了,你真要走啊?」

  郭青擔憂地說,「算了吧寶貝兒,你能跑到哪兒?」

  「先跑了再說。」

  姜沅收拾逃命的行囊,「不行就偷渡,去找我的姘頭。」

  她問郭青:「你要不要一起走?」

  郭青立刻搖頭:「我怕你哥打死我。」

  「你留在這兒他也不會放過你的。」

  姜沅笑得幸災樂禍。

  郭青大叫:「你還有臉說!」

  「對了,你姘頭……呸,凌霍還沒回來啊?」

  凌霍那邊不知道遇到了什麼問題,比原計劃遲了幾天還沒回來。

  姜沅剛答了個「沒呢」,巧了,姘頭的消息這就來了。

  是小胖發的,大概是趕上了回國慶祝新年,喜氣洋洋的:

  【姜老師,我們回來了,飛機剛落地】

  【下機了】

  【出機場了】

  能讓景詹找不到的地方……

  姜沅靈機一動,飛快給凌霍發了一條簡訊:

  【凌老師,有興趣做個跨年愛嗎?

  】

  ——

  凌霍派來接她的車,比景詹早一步到。

  姜沅走時,郭青自欺欺人地閉上眼睛捂住耳朵:「我不看我不聽!我真的不知道你去哪兒了!你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好姐妹。」

  姜沅感動道,「你睜開眼睛吧,沒關係的,因為我也不知道他家哪裡。」

  「……」郭青給她一個中指,「去找你的姘頭吧!」

  姜沅愉快地說:「來,今天姜小沅帶大家揭秘凌老師的老巢。」

  來的司機姜沅沒見過,沒平時常見的那位憨厚可親,今天這位頗得凌霍真傳,冷著張臉不像司機,更像黑社會打手。

  車一路開到井和湖畔,沿著興柘大道往上,抵達位於興柘山麓的雎水山莊。

  這是十年前建成的頂級豪宅區,依山傍湖,絕版地段,風水極佳,據說每一棟建築都是世界頂級建築大師因地制宜所設計,獨一無二,住在這裡的無一不是處於金字塔頂端的人群。

  原來凌霍的老巢在這兒。

  凌霍的別墅是9號,極具現代感與設計感的房子,與古色古香的桐木里是不同的兩種風格。

  姜沅對有設計感的東西都沒有抵抗力,在院子裡下車,興致勃勃地參觀起來。

  外觀宏偉極度簡單,灰白色牆體與大片的落地窗,由黑色鋼架連接起來,進門後是整體灰調的設計,從米灰、淺灰,到花灰、棕灰,顏色的遞進與層次感,生硬過渡都很協調。

  設計很不錯,就是透著一股子性冷淡的距離感。

  沒有溫度。

  是凌霍的feel。

  姜沅一點不拘束,到處參觀欣賞。

  整棟房子唯一一點有人生活過的痕跡,是冰箱裡的酒與水,要不是知道是凌霍讓人把她接過來,這裡簡直像個用來展示的樣板間。

  姜沅在二樓轉了一圈,從窗戶看到院子有車子開進來,腳步輕快地下樓。

  她邁下最後一層台階跳下來時,門剛好打開,手臂上搭著大衣的凌霍抬腿走進來。

  總有些人吶,每一次見面,仿佛都更帥了一點。

  姜沅不由自主就染上笑意,笑起來自己才反應過來,怎麼像個熱戀中的小女生似的。

  她正要朝凌霍跑過去,一個黑影從凌霍腿邊衝進來,非常迅猛且猝不及防。

  姜沅嚇了一跳,反射性扭頭就往回跑,速度都沒減人直直打了個彎,衝上台階的背影充滿了求生欲。

  疤哥似乎回到家很開心,不復前幾次作為一隻成年甚至是老年狗狗的穩重和慵懶,開心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從門口衝進客廳,又沖回凌霍腿邊,一陣興奮地亂躥。

  姜沅躲在樓梯轉角平台不敢下來。

  早知道凌霍把疤哥接回來,她就不來了!

  狗比回家可怕多了。

  凌霍放下大衣,低沉的聲線叫了一聲:「Dante。」

  疤哥對主人言聽計從,立刻從亢奮狀態恢復冷靜,停止跑酷,噠噠走到他腿邊,訓練有素地坐下,尾巴意猶未盡地甩了甩。

  凌霍抬起頭,看向躲在轉角,勾著頭偷偷往下看的人。

  「下來。」

  這個調子,姜沅感受了一下,和剛才叫狗好像沒太大分別。

  「我不敢。

  你怎麼把它帶回來了?」

  她有點崩潰,像一個要丈夫在自己和小三之間做選擇的棄婦口吻,指著疤哥說,「你選一個吧,有我沒……」

  最後一個字沒說完,疤哥扭頭向她看了過來,狗視眈眈。

  姜沅把「它」吞了回去。

  最終還是不得不接受了要和凶狗住在同一棟房子裡的設定。

  畢竟理論上來講,這是疤哥的家,她才是那個「小三」。

  不說理論說事實,疤哥既沒追過她更沒咬過她,人家挺乖的,全是她自己恐懼心理。

  凌霍朝她走過來,疤哥顛顛跟上,姜沅立刻往後一縮。

  凌霍便朝疤哥看了一眼,後者默默地、帶著一絲委屈地、原地坐下了。

  凌霍走到樓梯前,姜沅還是沒有下來的意思,他拾階而上,沉穩的腳步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姜沅捏著他的袖子,從他手臂邊露出一隻眼睛,防備地盯著疤哥。

  凌霍垂眸看她,片刻,貼近她耳畔,一種像極了電影中變態反派的口吻,低沉地說:「你害怕的樣子,很可愛。」

  姜沅都快被他氣笑了:「你是變態嗎,喜歡看別人害怕的樣子。」

  他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凌霍撥開她唇邊那捋頭髮,俯首吻下來。

  姜沅被他抱住,接吻也不專心,時刻提防著疤哥會突然靠近。

  「你能讓它別靠近我嗎?」

  她問。

  「嗯。」

  凌霍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她,一個簡短的音節就算是回答,抱起她上樓做跨年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