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你什麼都不知道
范雪潔的手懸在了半空中,她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將自己的手再次貼在了江悟的臉上。
感受到那略帶汗水的體溫,范雪潔只覺得天旋地轉,但她卻意外的沒有哭出聲來,她的淚腺像是被封閉了那般,只能雙眼無神的看著面前已經沒有了呼吸的男人。
時間都像靜止了那般,范雪潔跪坐在地上,手背輕觸著江悟的臉頰。
突然,她看到了一幕奇特的景象,江悟的身子仿佛是被打散了那般,開始慢慢的隨著微風飄逝起來,他的身體碎成了食指指甲般大小,慢慢的離開這個世界。
范雪潔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切,她本該是最相信科學的一類人,但此時她卻覺得眼前的一幕是那麼真實,眼前自己心愛的男人似乎真的隨著風離開了自己,就算連灰燼,也沒有落下。
由於精神已經麻痹,她甚至沒有注意到,江悟的衣物和斧頭,以及那個大包,也沒有留下,皆數化為灰塵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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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悟倒真是第一次體驗了一回死去的感覺。
那一刻,他雖然沒有閉上眼睛,但是眼前已經是虛幻一片了,所有的事物顏色都在慢慢朝著乳白色蛻變,隨後又像慢慢降低亮度那般,最後他的眼中除了黑色,什麼也不剩下。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卻發現自己已經感覺不到手腳的存在了,此時的他連確定自己是否閉著眼,都做不到,他就像被切斷了各種感官那般,只剩下聽覺還在發揮工作。
「你怎麼了?!」范雪潔吃驚的大喊,是他最後聽到的一句話,伴隨著這句話的尾音落下,自己連聲音也聽不到了。
讓他有些失望的是,自己居然連「怎麼會死在這裡!」這樣的感嘆,也沒有能力將自己的念頭轉移到其他事物上。
「就連誕生念頭都做不到了。」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感受死亡,但是這一次卻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如此完整的死去,他就像從宇宙飛船中墜落那般,永久的漂流在宇宙中,意識完全消失,要是有外人體驗到這種感覺,肯定會形容自己像是一塊石頭那般無力。
但畫面一轉,他的視線中突然出現了燈光,是街上昏黃的路燈。
身旁傳來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你怎麼躺地上了?」
緊接著,另一個聲音又傳了過來:「怎麼回事?你該不會是暈門了吧?」
「沒事吧?」江悟正處於一個迷茫的狀態,突然自己被扶了起來,他扭過頭來,看到一張精緻的小臉,長長的睫毛正顫動著,白淨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瑕疵,而此時那一雙正盯著自己的眸子也開始上下移動了起來。
「你怎麼了?說句話呀……」雷夏緊緊盯著江悟,一旁一個壯碩的大漢也蹲了下來,另一個長得帥氣到有些陰柔的男生也湊了過來。
江悟伸出一隻手指,輕輕地戳在了雷夏的臉上:「你是雷夏吧?」
雷夏點了點頭:「當然是我啊!」
「那我們現在是在哪裡?」江悟慢慢說道,他從來沒有這麼感激自己能夠說話。
「西郊,精神病院。」趙元試著用手去探了探江悟的腦門,「沒燒啊,怎麼變得這麼愣呢?」
雷夏一瞪眼睛:「不許胡說!」
隨後她轉頭看向江悟,卻發現江悟正盯著面前的精神病院,眼神中充滿了不解和渴望。
暗影之門中陸續走出幾人,洪清落地之後,突然說道:「這是怪談空間嗎?」
「並不是。」江悟順著雷夏的攙扶站了起來,「沒有猜錯的話,我應該剛從怪談空間中回來。」
眾人聞言皆是驚詫,池悅嘉眨巴著眼睛問道:「這麼快?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很多。」江悟嘆了口氣,他撿起地上的背包和盤天斧,將斧頭放回包中,隨後邁動步子,朝著精神病院走去。
「既然通關了,為什麼還要去?」阿豹疑惑的問道。
「在我心裡,這個空間遠沒有結束。」江悟沉聲說道,他的心中此時也是翻江倒海。
他可是完完整整的聽完了范雪潔所講述的故事,而且他也堅信,哭成那樣的范雪潔一定不會欺騙他,那就是兩人之間的經歷。
而為什麼此時江悟要朝著病院走去,原因還是因為范雪潔曾說的那一番話。
「她是為了江悟,才進入精神病院工作的,其中付出的艱辛和努力不可能只是隻言片語那麼簡單,而在最後她又協助了江悟逃跑,可江悟還是死在了自己懷裡。」
這個故事乍一眼看上去,絕對沒有那麼通順,這個怪談空間的寓意和目的,江悟感覺自己仍然沒有摸清,僅僅是憑藉著這一個小時的經歷,是絕對不可能概括了整件事件的。
而心底里,江悟更想去做點什麼,彌補一下范雪潔,就算是讓她最後看自己一眼,也好。
正當江悟失了魂般的走進精神病院時,門口的保安也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男子,他正準備出聲叫停這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可嘴巴剛剛張開,就被定在了原地。
「讓他去。」阿豹輕聲說道,他能夠感覺到江悟此時的狀態,雖然他是清醒的,但這比他不清醒更加匪夷所思,他就像是一個喝醉了酒的人那般,渴望著回到自己溫暖的家裡,阿豹不得不幫助江悟,他也會保證這一路上沒有人能夠阻止江悟。
畢竟這可能是他為江悟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程樂心看到了阿豹的舉動,心中也是瞭然,她加快腳步,跟在了江悟的斜後方,了解過精神病院地形的她明白,那樓梯口的鐵柵欄並非是江悟赤手空拳能夠破壞的,自己必須幫他掃清障礙。
在A棟門口站崗的兩名保安看到江悟,立刻準備攔截,但是他們也無一例外,被定在了原地,江悟腳步不停,朝著A棟深處走去。
來到鐵柵欄門前,江悟停住了腳步,程樂心此時飛奔過來,狠狠一腿掃在了鐵柵欄門上,這鐵柵欄門就像是用鹽巴製成,又碰到了一盆燙水那般,眨眼間化成了灰燼,程樂心再次用手一揮,那些湮滅能量消失殆盡,江悟沒有道謝,他繼續朝著樓上走去,程樂心也跟在了他的身後,王福祥和趙元則自覺的守在了A棟大門的入口,他們兩之間沒有任何交流,但行動卻已經表明了一切——在江悟忙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他的清淨。
二樓的鐵柵欄門也在程樂心的攻擊下消融,站在原地的是池悅嘉。
三樓是老李和齊穎。
四樓是洪清和烏俊譽。
五樓是黎夢。
到了六樓之後,江悟沒有再繼續朝著樓上走去,程樂心也放滿了腳步,和雷夏,江湉,阿豹一起,來到了護士台。
「你好,請問一下,」江悟開口對著嚇得夠嗆的值班護士問道,「你們這有一個叫做范雪潔的護士嗎?」
依照時間線來說,范雪潔在精神病院就業的時間應該就是這幾年,一般護士都會了解她的名字,但為了保險起見,江悟還是特意來到了范雪潔工作過的A棟六樓詢問。
「小潔?」那名值班護士愣了半天,突然說道,「你找她做什麼?」
「我是她的朋友,想來這裡看望她。」江悟誠實的說道。
那名值班護士突然嚇得大叫起來,她狀若癲狂的跑到一邊,想要打開休息室的大門,卻發現休息室的大門不知何時被鎖死了,她靠在門上驚恐的大叫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她的反應為什麼那麼大?」雷夏不解的問道。
「因為在她眼裡,我是一個死人。」江悟嘆了口氣。
雷夏愣住了:「什麼意思?」
「等我回去再解釋一遍給你聽。」江悟說完,走向了這名護士。
這名護士顯然是已經嚇得精神錯亂了,她的手在空中無助的揮舞著,期望這樣可以趕走面前已經死去,卻又復生的男人。
在她身上估計問不出東西了,這裡難道就只有一個值班醫生嗎?
江悟正猶豫著,突然看到洗手間門口站著一個人影,他的眼睛也發亮了。
「小麗,你知道範雪潔在哪裡嗎?」江悟站在原地問道,但那名被叫做小麗的護士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立刻軟倒在了地面。
「你是誰?為什麼要問她?」由於江悟穿著大衣,又帶著面具,小麗無法分辨出面前的男人究竟是誰。
「我是她的朋友。」江悟還是使用了這一套說辭。
「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是封閉的樓層啊!」小麗指著江悟說道。
江悟的聲音突然變得冷冽起來:「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告訴我她在哪裡?」
不遠處的雷夏偷偷問道:「這個范雪潔是誰啊?」
程樂心搖了搖頭:「不知道,估計是你的情敵吧。」
阿豹也湊了過來:「我也覺得。」
江湉認真的說道:「媽媽,我可以幫你打死你的情敵。」
雷夏搖了搖頭,她將視線重新匯聚到江悟身上。
而小麗此時也是站了起來,她居然朝著江悟走了過去,讓江悟也愣在了原地。
「你是江悟吧?」小麗突然說道,江悟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沒想到,小麗突然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江悟的臉上,而讓眾人都吃驚的是,本可以躲過這一擊的江悟卻沒有躲開,小麗的巴掌也狠狠地拍在了江悟的鼻子上。
「我告訴你!我才不信那些牛鬼蛇神!你站在我的面前,你就是活生生的人!少給我裝神弄鬼!」小麗咆哮道,「你知不知道小麗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知不知道她為了你動用了多少關係?花了多少錢?才能夠進入這病院照料你?你知不知道你鬧完這裡之後,拋下小潔一個人處理爛攤子?你知不知道小潔從樓上墜下的那一刻有多麼的絕望?!」
她突然大笑起來:「你不知道!你他媽的什麼都不知道!就連苦童教授都拿著工具回來救你!可你呢?憑藉自己一己私慾,想要逃離這裡,殊不知你最愛的人就在身邊?最愛你的人也就在身邊?」
江悟沒有說話,他靜靜的聽著這一切,而站在後面的雷夏臉上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江悟,居然是這樣的男人!他居然逼死了一個女孩!
程樂心咽了口口水:「我聽不下去了。」
江湉突然動怒,她嘴裡怒吼道:「你居然敢打我的爸爸!」
說完,她就要朝前衝去,結果身形剛剛扭動,就被阿豹凝滯,她懸在了半空中,臉上還帶著憤怒。
小麗聽到江湉的吼聲,臉上的不屑更加濃厚:「你連女兒都有了?你可真是厲害啊!你是頂呱呱!」
阿豹搖了搖頭:「沒想到,江悟居然能在怪談空間欠下如此風流債。」
雷夏沒有說話,她靜靜的聽著這一切,她準備給江悟一個解釋的機會。
江悟開口說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情?」小麗反問道,「你不知道小潔是什麼時候死的了?」
「不知道,我連自己的死期是什麼時候都沒有印象。」江悟搖了搖頭。
「你真是……你真是冷血啊。」小麗晃著腦袋感嘆道。
「上個月,就在上個月!」她指著江悟說道,「如果連這都記不住的話,那請你以後不要再靠近這裡半步!你不配出現在這裡!就連精神病院,你也不配!」
說完,她就一把推開江悟,扶起靠在門上抽泣的護士,隨後擰動了休息室的門閂,進入了休息室。
江悟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他突然轉頭回到了四人身邊,開口說道:「我們回去吧。」
程樂心和阿豹的視線立刻就聚集在了雷夏的身上,他們期待著這位原配的發言。
可雷夏卻乖巧的點了點頭:「回去吧,她剛剛打你痛不痛?」
江悟摸了摸鼻子:「不痛,我摒棄了那種痛覺,不過要是拍到正常人的臉上,一定很痛……」
雷夏輕輕的摘下江悟的面具,揉了揉江悟的臉:「辛苦你了。」
江悟也用臉輕輕的蹭了蹭雷夏的手,兩人率先朝著樓下走去。
伴隨著目瞪口呆,阿豹解開了江湉身上的禁錮,江湉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自己的父母都往樓下走去,她也立刻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