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243.自由意志的沉淪
不難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辯題。
只要是有過戀愛經驗，心裡存在或是曾經存在著某個愛而不得的人，都會在第一時間作出自己的判斷。
要不要使用超能力？
如果是自己，應該會用的吧。
繆可言咬著嘴唇，認真聽著台上你來我往的交鋒。
她是個合格的觀眾，看個熱鬧，對輸贏和邏輯完全不在意。
只是單純心裡這麼想。
「我方今天有兩個視角，來告訴大家為什麼不要用這個超能力。」
接下來發言的，是反方三辯鍾瑞曦。
「剛才對方告訴我們，我真愛而不得，說明那個人他不喜歡我，無論我怎麼努力，他都不喜歡。」
「這說明我們之間肯定存在著巨大的鴻溝，連月老都不願意，把紅線綁在我們身上。」
「可是如果今天我掌握了月老的能力，我可以把紅線綁在我們兩人之間，讓他對我產生一見鍾情的愛慕。」
「我們想一想，如果這個能力用過之後，他短暫地愛了我一下，當我再去表達愛的時候，假如他突然清醒過來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對方辯友可能會說，那就繼續使用這個超能力，一遍又一遍地使用，那我們接下來會變成一個怎樣的人呢？」
「我們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愛情之所以會覺得很有意思，是因為你愛的那個人對你有神秘感，新鮮感，就像很多夫妻原本非常恩愛，但是之後會面對七年之癢，因為神秘感消失了。」
「可是現在這個人，無論你每天虐他千百遍，他都待你如初戀，因為你有這個超能力。」
「那你接下來完全可以出去找一個更愛的人，因為愛對你來講不是稀缺品，神秘感消失之後，你大可以繼續始亂終棄。」
「我不是說每個人都會進行這樣的選擇，可是絕對的權力帶來絕對的腐敗，當你擁有了超能力又不受任何限制，人家無怨無悔死心塌地愛著你的時候，就會導致這樣的結果，剝奪他的自由選擇，對他來說是一件不幸的事。」
「再來談談我們自己，如果說在愛情中可以隨意地獲得權力，就像皇帝他有後宮，就像有錢人可以獲得無限的資源，你根本不知道誰會愛你，根本不知道誰才是真心的。」
「也許到了最後，你可以告訴自己，我只是享受愛，可是這份享受真的是愛嗎？」
「這好像，只是一個擁有人工智慧的高級充氣娃娃而已。」
「謝謝。」
舞台一側，鍾瑞曦明朗的聲音極具衝擊力。
充氣娃娃的比喻相當精準，不少觀眾在鼓掌的同時，嘴角露出會心一笑的神情。
是啊，如果愛情變成了喝下某種飲品，就能輕而易舉擁有的東西，它還足夠珍貴嗎？
繆可言不知不覺又被帶了進去，輕輕點了點頭。
好像不用這個超能力，也很有道理。
她曾經看過一本載譽無數的小說，故事開頭就討論過這個問題。
渴求愛的人有很多。
渴求愛的方式也有很多種。
的確，在感情之中，愛情算是最為寶貴幾種之一，為了得到一個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的愛人，許多人甘心付出很多，犧牲很大。
但愛情的珍貴，究竟是因為難得，還是它真的無比重要呢？
假如可以輕易讓異性對你痴情眷戀，曾經的夢中伴侶還會具有那麼強烈的吸引力嗎？
這答案.似乎不是很容易探究出結果的樣子。
「好的，下面進行第二個環節，雙方交互質詢三分鐘。」
雙方發言結束，主席賀盈說道。
「有請正方和反方辯手。」
「瑞瑞來吧。」
在隊友鼓勵的目光中，鍾瑞曦再次接過了話筒。
另外一邊的對手，正是關永儀。
兩位少女同時站起身，緊接著，目光碰撞到一起。
「對方辯友你好，按您方剛剛的講法，我可能覺得您方認為，愛和占有欲還是有區別的，對吧？」
關永儀理了下鬢角的碎發，站的筆直，率先開口。
「對，愛和占有存在區別。」
鍾瑞曦點點頭。
「請問區別是？」
短髮少女追問。
「區別在於，愛其實更大程度上是把兩個人變成我們，我們互相都要付出，才能變成更好的我們。」
「所以我們雙方都要付出，對吧？」
「嗯，您方的付出少得多，甚至可以沒有。」
「沒問題，你看，如果今天超能力的機制，真的就是像你方講的，我通過占有的方式去攫取他的愛，我自己什麼都不付出.」
「那是一種方式，目前為止您方的論證也只到這裡，因為你們講月老嘛，講丘比特嘛。」
鍾瑞曦打斷道。
「對方辯友請不要打斷我，讓我說完。」
關永儀伸出手，作出一個繼續發言的姿勢。
「我通過占有的方式獲得他的愛，我愛不愛他？」
「還是我對他只是單純的占有欲？」
鍾瑞曦眨了眨眼睛：「我方剛才論證你有很大的可能性會變質，原因就在於你使用這個超能力的時候，你其實就是出於占有的目的。」
關永儀：「所以你方講這份愛之所以會變質，是因為這份愛來得太容易了對吧？」
鍾瑞曦：「不光是這個。」
關永儀：「好，那我請教對方辯友，你是不是覺得，珍惜愛的程度和愛獲得的難易程度成正比？」
鍾瑞曦：「只能說有一定的相關性。」
關永儀：「那為了讓我們都能珍惜愛，我們在愛的過程中是不是要互虐，我能動手絕對不動嘴，能斷一根手指絕對不要和和氣氣？」
鍾瑞曦：「今天的問題不是我們有多虐就有多愛，而在於你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體驗，我們要的不是零。」
兩人唇槍舌劍，針鋒相對，你來我往，不落下風。
叮鈴鈴！
鈴聲響起，賀盈對二人示意，質詢用時結束。
「關關好厲害啊.」
台下，周思凝和林莉芬坐在一起，交頭接耳。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閨蜜站在舞台上閃閃發光的樣子，那份落落大方，侃侃而談的風範，不由得讓人艷羨不已。
「對面的小姑娘也不錯。」
林莉芬還是老樣子，對自家女兒的誇獎一向吝嗇無比。
下一個環節依然是質詢，只不過換了兩個隊員結對廝殺。
這一輪輪到常元山和倪佳韻出場。
倪佳韻的切入點很是刁鑽，她圍繞著「運用超能力」去做一些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來進一步佐證自己這邊的論點。
打得常元山支支吾吾，一度哽塞。
質詢時間完畢，在掌聲中比賽繼續。
「接下來雙方隊伍小結，由江城財大法學院先開始。」
主席聲音剛落，關永儀握住隊友遞來的話筒，站起身來。
作為隊長，她沒有第一時間發言，而是一邊起身，一邊把正裝外套上的扣子系了起來。
儀式感十足的動作，坦然自若的神情，舉手投足的氣質令人心折。
別說鴉雀無聲等待驚喜的觀眾了，就連對面的呂錦程都看得目不轉睛。
開口前，關永儀還習慣性地扶了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藏在鏡框裡面，某種情緒一閃而過。
她開口。
「先來回顧一下對方在質詢的時候問我們的這些問題，大家有沒有發現，對方還蠻狡猾的。」
「她引起大家反感的方式都是問，如果你用這個超能力來挖別人牆角，你用不用？如果你用超能力來違法犯罪，你用不用？」
「可是對方辯友，當你這麼發問的時候，其實你在反對的是用這件超能力去做違反道德和法律的事情，而不是超能力本身。」
「相反，如果我們用超能力去拯救那些被人迷惑的人，那是不是就可以了呢？」
「所以，你方現在講的所有的弊害，都還沒有落到我方超能力本身身上，你方唯一試圖在講的弊害，就是你方認為，我們的超能力一定是通過給對面精神洗腦，強行剝奪他自由意志的方式，來達成我方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裡分兩層，第一層，你方預設了一個前提。」
「在愛或不愛這件事情上，人是可以由自由意志決定的，可是真的是這個樣子嗎？」
「愛這種情感，真的是能夠通過自由意志來仔細思考，決定要不要發動的感覺嗎？」
「大家仔細思考，來品一品這句話。」
「我選擇愛上你，是不是特別像一個病句？」
「我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對你怦然心動一下。」
「沒有這種講法的啊！」
「什麼叫做情非得已？什麼叫做情難自禁？為什麼我們在描述戀愛的感覺的時候，說的是墜入愛河，而不是自己跳入愛河呢？」
「因為愛本身，就是自由意志的沉淪。」
說到這裡，關永儀刻意停頓了一下，禮貌性地向對手席望去，在呂錦程身上停留幾秒。
任憑話筒的聲音在大禮堂中迴響。
台下陷入一片落針可聞的安靜，大家都在仔細體會著這句話的含義。
天吶，說的也太好了吧？
天字號閨蜜周思凝雙手捏緊，目光中裝滿了佩服的小星星。
她怎麼這麼懂戀愛？
愛是自由意志的沉淪。
這句話簡直太戳中自己了。
對，就是這種感覺！
當然不僅僅是周思凝有著這樣的同感，大多數有過戀愛經歷的觀眾也是如此。
「到目前為止，對方都沒有向我們論證，在您方的世界裡面，自由意志在愛這個領域到底發生了怎樣的作用。」
關永儀繼續說道。
「你方講的所有的東西都是，當我們要跟某人發生關係的時候，我們要不要尊重他的自由意志，但發生關係，和有沒有愛的情愫是兩回事。」
辯手說到這裡，強志豪小心翼翼地側過腦袋，朝著身邊的姜喻瞄了一眼，若有所思。
「當我要跟他結婚的時候，我要不要尊重他的自由意志，可是結婚和愛不愛，也是兩回事。」
「所以，第一層，您方沒有論證成功。」
「而第二層，我方告訴你，這個超能力發揮機制的原因，根本不是像你方講的，我直接通過洗腦精神操控的方式。」
「洗腦操控真的能換來真愛嗎？我們辯題講的是，用這個超能力能夠讓你愛的人也愛你，這是一個雙方都要滿足愛的條件，才能發揮作用的機制。」
「你方剛剛告訴我們說，如果有了這個超能力之後，愛很容易變質，原因是你覺得這個時候愛情對你來說，來得太容易了，沒有新鮮感了。」
「這麼說難道不奇怪嗎？」
「難道我們在戀愛過程中珍不珍惜對方這件事情，完全要靠我們之間的新鮮感嗎？」
「那老夫老妻怎麼辦呢？」
「如果你方覺得，戀愛的珍惜程度，就和你獲得愛維繫愛的難易程度成正比的話，那麼一見鍾情是不是一種原罪呢？」
「按你方這麼講，我們最能夠讓愛保鮮的方式，就是在戀愛過程中相愛相殺，互相虐待，怎麼讓你不舒服就怎麼來，這樣你就會更加珍惜我，真的是這個樣子的嗎？」
「並不是。在愛情過程中，你珍不珍惜對方取決於什麼？」
「取決於，你到底有多認真對待這份感情，而今天這個辯題裡面，你會選擇發動這項超能力，說明你確實是真愛對面，而恰恰是你方講的，我們在愛情過程中有可能是，在一起之後，你就犧牲了和其他比我更好的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沒錯，任何愛情都是這樣，任何愛情都有可能剝奪了其他的可能性，但因此，我們更要珍惜呀。」
關永儀的小結結束，台下立刻爆發出一陣澎湃的掌聲。
說得好。
隊友們仿佛受到了莫名的鼓舞，紛紛用力鼓掌加點頭。
原本在質詢環節稍處下風的江城財大，在關永儀的小結中再次找回了士氣。
台上的評委席里，幾位資深評委也是頻頻交換目光，表示肯定。
「下面輪到反方發言。」
賀盈說道。
反方南湖大學管理學院代表隊，輪到四辯呂錦程拿起話筒。
他站起身，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