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126.十足十的機會主義者
臨近十月中下旬，杭城連續陰雨，天氣有些微冷。
凌晨五點出頭，夜間教習室的店主謝雨佳早早起床，趕往檔口化妝。
這天，是新款到貨的「拆包日」。
每當這個時候，來自全國各地的時尚女裝店主都會湧向四季青。
而前穿版模特，業內公認顏值能打，出圖利落的謝雨佳，也迎來了新一天的挑戰。
「佳佳，怎麼你新店開得好好的，又撿起老本行了啊？」
四季青服裝城三樓。
一家爆火的女裝店內，老闆黃文晶笑著跟謝雨佳打了個招呼。
「黃姐，這你就不懂了吧？」
謝雨佳回過身子，妝後的她，一顰一笑都顯得格外明艷動人。
「雖然現在不當模特了，但開店肯定要保持對美的嗅覺呀！萬一跟不上時代潮流了怎麼辦？」
美無術式，審美絕對不是一張臉那麼簡單，美是社會形態的具體載體，更是一個時代的符號。
話雖然說得好聽，可謝雨佳當然不會告訴對方，自己過來試版的真正原因。
「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靈哈~」
黃文晶扶著貨架，忍不住感嘆道。
「台子已經給伱搭好了。」
「好嘞，謝謝黃姐！」
早晨剛剛七點，謝雨佳已經在店裡穿版。
十幾個貨架上滿滿當當擺著上千件新衣，還有上萬件新衣陸陸續續運進來。
店內有個一平方米左右的增高台。
——這是模特的舞台，也是她的戰場。
「這件誰要？」
「我！我要！」
謝雨佳的穿版現場，相當於是個線下T台大秀。
小小的台上，她幾乎秒穿秒脫，熟悉地展示著一件件新款穿搭。
擁擠的台下，來自天南海北的女裝服飾店主，看了謝雨佳的穿搭，爭先恐後地舉起手。
她們幾秒鐘就要作出判斷。
下單搶貨，或者等待下一版。
這是四季青的一個縮影。
走進四季青，仿佛進入了一個迷宮。
十幾座巨型服裝商場，成百上千間密密麻麻的服裝檔口，一個個模特展示台，讓人眼花繚亂。
在四季青中州服裝城，很多檔口熱鬧的像是明星見面會。
年輕的穿版模特像idol一樣，在舞台上不停展示新衣，打扮時尚的帥哥美女扮成DJ打碟，拿著話筒，瘋狂喊麥。
五六秒鐘換一件，一分鐘十幾件，一天換成百上千件.
在這個歌聲四起，人聲嘈雜的穿搭江湖中，穿版模特飛速換衣，像是給人生按下了快進鍵。
「原來你之前，就是這麼工作的？」
早晨十一點，呂錦程一行如約到達杭城，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四季青。
「對啊，一天穿脫幾百件很正常，火爆的時候要換一千多件衣服。」
這時，謝雨佳已經忙了三個多小時，試穿了三百多套衣服。
她全程穿著高跟鞋，不停接過導購遞過來的服裝，套上、轉圈、脫下，多角度展示新衣服的亮點。
客戶一點頭或者一招手，她馬上換下一套。
直到王榮躍從杭城站把呂總一行接過來，她才找到幾分鐘空隙，跑下展示台，匆匆喝了兩口礦泉水。
臨近中午十二點。
她和呂錦程等人一起點了外賣，一份青椒肉絲蓋飯送進來，剛吃沒幾口，來顧客了。
她又匆匆回到台上。
一邊是台上忙碌的身影，一邊是涼了的飯菜。
這是謝雨佳來杭城多年打拼的日常。
呂總站在一旁看著她的身影，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忙起來一分鐘換十幾套，平均五六秒過一個款。
穿版模特看似光鮮，其實很考驗精力和體力。
一天要站十個小時以上，有時候腰酸背痛，頸椎咔咔響。
謝雨佳能咬著牙，從穿版模特開始，一點點積累做到單品出眾的淘寶店主，這中間吃了多少苦，抓住了多少機會，可見一斑。
就拿她今天的行為來說，換做是其他合作方，大概率會放下工作，優先照顧呂錦程等人，吃頓大餐，把面子做足。
但謝雨佳沒有。
她作出了幫呂總考察市場的承諾，那她就一定要做到。
不僅要做到，還要讓他親眼看個真切。
所以，她束起長發，重返四季青。
在人潮擁擠的檔口，成堆的衣服包圍中，無數像她一樣面容姣好、身材有致的年輕女孩站在台子上。
她們動作麻利，速度驚人，高峰時期一分鐘能出十幾張圖。
在這裡，一套令人眼前一亮的穿搭，時時引起遠道而來的主顧和老闆們叫好。
很多時候，這一平方米舞台上的穿搭，甚至影響著女裝市場的潮流走向。
附近的人都知道，四季青服裝批發市場最紅火的時候，全國十四億人平均每人有一件衣服來自這裡。
在這條著名的「中國服裝第一街」，全國的批發商蜂擁而來，又匆匆而去。
他們將檔口模特們的「一穿一搭」帶出了四季青，又帶向全國。
「670件！這是佳佳那邊下單的衣服！」
店主黃文晶同樣在台上台下穿梭，她不僅主要負責銷售，還要對接店裡的供應鏈。
「38件！不走量啊。」
四季青的人們並不避諱掙錢這個話題，一間間熱門檔口裡，幾乎看不到閒人，店裡每個人忙的都像陀螺。
呂錦程就在一邊看著，看著謝雨佳在台上穿版，跳到台下幫顧客選款。
看到她身上好看的款式，不少顧客有時候一拿就是幾十上百件。
一次試衣，意味著一次成交機會。
也可能意味著，超過一萬元甚至十萬元的下單金額。
在這樣一兩平方米的小小舞台上，年輕的穿版模特，「站」出百萬級、千萬級的生意。
「黃姐，咱們家最近生意怎麼樣啊？」
終於又找到一個休息的空隙，謝雨佳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笑眯眯地跟黃文晶聊起了天。
「還可以。」
同行是冤家，但絲襪和女裝是兩個不搭邊的領域。
做了這麼多年的淘女郎模特，黃文晶和謝雨佳的私交也著實不錯，跟小妹妹透露一點底也不要緊。
「我們一天發貨近4000件，營業額差不多能破百萬。」
名為喬拉菲的女裝店，在整個四季青也算得上規模不錯，衣服能賣到全國各地。
這家店走的是日系清新風，「拆包日」是店裡最熱鬧的日子。
入駐四季青十幾年，黃文晶的店裡請過不少穿版模特，精彩的現場展示，顧客紛紛下單搶貨已經成了日常。
「專業，佳佳姐，就沖你這個敬業的態度，你不賺錢誰賺錢啊？」
杭城，某地道杭幫菜館。
幾道小菜，龍井綠茶。
自從夜間教習室和【點石成金】達成了深度合作之後，謝雨佳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幫呂錦程考察市場。
風向，利潤，供應鏈，乃至人流量。
她更是聯繫到以前合作過的店鋪老闆，說什麼也要再去當一次穿版模特。
只為了拿到面對面，第一手，熱乎乎的詳實資料。
聽了謝雨佳的科普，呂總收穫頗豐。
就連對她的稱呼，也從生疏的謝老闆變成了親昵的大姐姐。
事實上，明明以雙方的關係，謝雨佳根本不需要做得這麼用力。
但她還是這麼做了。
「也沒什麼，合作主義嘛，大家互相幫襯，應該做的。」
謝雨佳擺擺手，洋溢著馥郁的笑容。
她面頰輪廓柔和，蘋果肌飽滿，笑起來看上去像極了豐收，賞心悅目。
「不不不，這可不是一回事。」
呂總縱橫商場經驗豐富，他眨了眨眼睛，頓時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成年人的世界，嘴上喊的都是主義，心裡裝的都是生意。
幫忙，自然有著幫忙的界限。
他的預期是，謝雨佳最多能介紹那麼一兩位供應鏈老闆，帶他看一看四季青，了解一下服裝行業的打法。
至於細節上的方向，風格，選品，規模.
其餘的所有未知，全都要等呂總自己去談。
可這，已經算得上是仁至義盡。
但他萬萬沒想到，謝雨佳的幫忙，竟然能幫到了這種程度。
她帶著自己來四季青，親身入場，把一個行業從頭到腳掰開揉碎地講解。
就差把預期收益給他算的清清楚楚，看的呂總都有些心折。
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麼，她想要的，絕對不僅於此。
究竟是什麼呢？
「謝老闆這麼盡心盡力，是不是還有其他合作要聊？」
呂錦程揉了揉下巴，開口問道。
他習慣先發制人。
謝雨佳再次咯咯笑了起來，眸子裡有幾分意外，但又大大方方地點頭承認。
「對呀。」
她的表情格外真誠和親近，鵝蛋臉討喜得很，笑容明艷動人，看起來毫無距離感。
「呂老闆，我很看好你接下來的方向，能不能入一股？」
「什麼方案，說來聽聽。」
呂錦程保持著必要的耐心。
「百分之十五的夜間教習室，換你百分之五的新店，怎麼樣？」
「哦？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呂老闆。」
謝雨佳眼角彎彎，又補充了一句：「你平時沒時間在杭城，對接供應鏈，雇員工，選品，找試版模特，這些都是操心且繁瑣的雜事。」
「雖然都算不上非誰不可的事情，但有我來替你搞定這些，也可以放點心。」
「對吧？」
謝雨佳笑眯眯地品了一口茶，等待著呂錦程的答覆。
就現階段而言。
百分之十五的夜間教習室，哪怕是把給【點石成金】的推廣分成也算在一起，價值上依然要遠遠超過百分之五的新店。
再怎麼說，新店也還沒個影。
況且，他也許懂網際網路，會玩弄流量，但實業上能不能成功還是另外一回事。
呂總相當於什麼都沒出，用一個概念空手套白狼，換到了人家業內爆款淘寶店的股份。
謝雨佳這樣的商場老油條，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交易呢？
呂錦程只是稍微思考了幾秒鐘，就把原因想的很清楚。
合作這麼長時間了，夜間教習室作為先吃螃蟹的人，在呂總的大力推廣中，賺了個盆滿缽滿。
點對面銷售，這個路子強到誇張！
對方是看中了【點石成金】大好的前途，和幾乎無限的市場潛力。
但，這也只是原因之一。
再精明的商人，也不能保證自己對市場風向的把控，永遠不出錯。
夜間教習室的主打產品是絲襪，這樣的單品就算五花八門別出心裁，但也遠遠比不得主流服裝的受眾面。
一旦當季搭配的風口過去，或者什麼時候不再流行這麼穿搭，生意上很容易就會受到影響。
未雨綢繆早當先，居安思危謀長遠。
正因為此，精明的謝雨佳，急需為自己找到一根結實的保險繩。
而【點石成金】所擁有的巨大流量，再加上自己在行業內的經驗和嗅覺，能提供的就是一項幾乎風險為零的實業。
「這麼算，你可虧本了啊，謝老闆。」
小几分鐘的沉默過後，呂錦程抬起了頭。
座位上，也只有呂總依然保持鎮定。
不但跟著他一起出差的賀盈和駱浪齊齊大驚失色，就連夜間教習室這邊的王榮躍也瞪大了眼睛。
憑什麼？
謝雨佳瘋了嗎？
她就這麼看好？
「那可不一定，就算虧本，我也願賭服輸。」
謝雨佳低頭，自顧自抿了一口茶葉，表情平靜。
她是十足十的機會主義者。
做生意，她不僅時時刻刻在尋求非對稱回報，並且在實踐中深切地懂得一件事。
究竟什麼是更好的機會。
那就是——
失敗了有一點線性回報，但成功了，有巨大的指數回報。
如今，她當然不想錯過。
周末啦，老規矩，明天猛更一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