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情況?
趙孟啟都不得不好奇了。
他後退兩步,湊到盡夜耳邊,「美人兒,待會你站穩別動哈。」
也不管盡夜有沒有懂,就見趙孟啟踩鐙一躍,然後站在了馬鞍上。
盡夜倒是真的一動沒動。
利用這點高度,趙孟啟拿出望遠鏡細看交戰處。
然後就看到一個十分勇猛的黑大漢,左劈右砍,刀下無一合之將。
明顯正是這個黑大漢所向披靡,才為守軍打出了巨大優勢。
趙孟啟看著,這黑大漢比尋常占城人要高大壯實許多,難不成是有非洲人血統?
倒也不是不可能,宋朝商人有到過非洲的,大食人也沒少去非洲,占城又處在海路要地,留下過非洲人也正常。
說來,這時代做海貿,都是宋朝往其他地方賣大宗商品,瓷器、絲綢、茶葉、鐵器、紙張……
而別的地方太過落後,能賣給宋朝的東西不多,主要是香料奢侈品,對國力沒太大幫助。
趙孟啟現在主張大力買糧買馬,能稍微改善一點,可還是不夠。
順差太大,不是啥好事啊。
資本雖好,資源才是實在。
要不,再加個崑崙奴?
勞動力也是資源嘛。
而且本就有傳統,發揚一下也沒什麼。
要說不人道,可後世漂亮國早期不也是大用特用麼?
憑什麼『人類燈塔』可以,他趙孟啟就不可以呢?
嗯,以後再把新羅婢續上,還可以開發一個倭島伎東瀛役……
胡思亂想間,就看見潘沙要和黑大漢對上了。
卻見黑大漢一刀劈下,潘沙舉刀就擋。
擋是擋住了,可潘沙人卻連連後退。
要說潘沙也算猛將,但猛將又不是憨憨,也懂得審時度勢,明知不敵就不會上去逞強,否則早就墳頭長草了。
不能讓這黑大漢繼續囂張了,不然大小也是個笑話。
趙孟啟想著,低頭道,「美人兒,再穩住一會啊,耿直,把弓遞給我。」
取過弓,從腰間箭筒中抽出一支破甲重箭,趙孟啟右腳移向馬臀跨立。
然後搭箭拉弓,瞄了有一會,才猝然松弦。
箭似閃電,刺破夜的黑,正中黑皮面門。
一聲巨獸般的慘嚎,黑皮轟然倒地,守軍的信心也隨之碎了一地。
潘沙抓住機會,振作起來,揮兵猛攻,片刻後就壓進了缺口內,並且再無阻滯。
同時,另一邊的缺口也被順利攻入,拿下營寨已成定局。
趙孟啟躍下馬背,把弓遞給耿直保管。
耿直雙手捧弓,滿臉敬仰,「關鍵時刻,還得靠殿下出手,殿下威武!」
趙孟啟白了耿直一眼,「別拍,你就不是拍馬屁的料。」
耿直吶吶,「那,那卑職好好學。」
趙孟啟無語……
哎,你該說不是馬屁,是發自肺腑,是實話實話,是情不自禁……
小伙子,你這樣直男,在八百年後是不好找老婆的!
也不是趙孟啟不願意給耿直開課,可這玩意,不是教得會的。
在等著潘沙掃蕩敵營的時候,蘇利耶帶著一群官吏權貴也到了營寨外。
趙孟啟在百無聊賴中,看見蘇利耶似乎好幾次欲言又止。
難不成,這小子是有什麼事要求我?
腦中一轉,約莫猜到了一些,便招手把蘇利耶喚到身前。
「孤好像記得,你之前說,你的茹姨是被你同父異母的長兄,也就是摩柯貴害死的?」
「是的,就是那個畜生害死的!」
蘇利耶咬牙切齒,眼中恨意昭彰,「臣甚至懷疑,先考突然暴斃,很可能和那畜生脫不了干係。」
闍耶怎麼死的,蘇利耶自然是不清楚的。
但不影響他把髒水潑到摩柯貴這個仇人身上。
目的嘛,不過就是暗示和請求趙孟啟,從重處置摩柯貴。
之所以不敢明說,自然是顧慮到燕王的想法。
站在燕王的角度而言,留著對蘇利耶有威脅的人,才能更好控制他。
而摩柯貴從任何方面來看,都是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趙孟啟確定了蘇利耶的心思,臉上依舊平靜。
「你猜得倒也沒錯,釋利訶梨供述,闍耶是被他的陰謀弄死的,而摩柯貴也是幫凶。」
平淡的語氣,還是讓蘇利耶搞不太清楚,燕王對摩柯貴是怎樣的態度。
所以,他抱著期望,繼續表現自己對摩柯貴的恨意。
「這狗賊,無君無父,多留一天都是個禍害,臣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趙孟啟還是很淡然,「哦。」
這下,蘇利耶感覺燕王是要保下摩柯貴了。
心中有些無力,但左思右想後,就是不甘心,便咬咬牙,豁出膽子。
「殿下,臣別無所求,只願殿下能允許臣來處置摩柯貴!」
這就對了嘛。
求人就要大聲說出來,不然輕易遂了你願,你還要以為是白撿的。
趙孟啟暗暗一笑,裝作很為難。
斟酌好一會,才嘆氣,「本來是不願讓你擔上弒兄的污名,不過你既然態度這麼堅決,孤倒也不好堅持了,罷了,就答應你了。」
「臣感謝殿下開恩!臣願意為大宋,為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蘇利耶這算是把自己徹底賣給燕王了。
等了大概小半個時辰,營寨中的掃蕩總算完成。
一大群人浩浩蕩蕩進入營寨,首先就被潘沙帶去了牢籠。
這幫官吏權貴看到大主祭等人的屍體後,全都震怒了。
「潘沙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自殺害這麼多重要人物!」
「大主祭和其他幾個祭司,可都是教中最不可缺之人,如今被你殺了,誰來與神明溝通?」
「就是,惹怒了神明,肯定會降下災難的,潘沙你是要害死我們所有人麼?」
「就算神明寬恕,但又如何向全占城的信眾交代?」
「太宰也在這裡,還有那麼多權貴,即便他們有參與叛亂的嫌疑,也得經過審問,再經由大家商議才能謹慎處置,潘沙你是一點都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啊!」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大主祭這些神棍是婆羅門,是第一級種姓,其他官吏權貴屬於剎帝利,是第二級種姓。
兩者共同組成了占城的統治階級,平時就算彼此相鬥,也都會有所保留,不會把事情做絕。
現在卻等於把一大半的頂級人物一次剷除,對占城而言,不亞於地震。
所以一個個都情緒極為激動,怒斥的同時,也紛紛要求蘇利耶嚴肅處置兇手潘沙,包括每一個執行的人。
要不是潘沙兵甲在身,又剛結束廝殺不久,渾身浴血煞氣逼人,這幫人或許已經上去動手了。
「夠了!都給我閉嘴!」
蘇利耶大喝,拿出了國王的威嚴,倒是讓這幫人住了嘴。
「我相信潘沙將軍不是亂來的人,到底什麼情況,總得先問問吧,潘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老實說。」
一直沉默的潘沙這才開口,「這些人不是我殺的,也和我沒一點關係,他們在我攻進來之前很久的死透了,仔細查看一下屍體就知道了。」
這幫權貴一聽,只好帶著疑惑去檢查屍體。
雖然他們無法看出準確死亡時間,但也知道屍僵一般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出現的。
這一堆屍體,幾乎全部都僵化了,顯然死的時間不短,至少也在進攻開始前一個時辰。
「看起來,確實和潘沙將軍無關,是我們誤會了。」
「那這駭人聽聞的慘案是誰幹的?」
「這裡是大王子做主,可,大王子也不像是有這個膽子的人啊。」
「呵呵,人都是會變的,何況大王子都做了世子,還想爭王位,誰知道他是不是被權力欲沖昏了頭呢。」
「這事透著古怪,褚古摩達奪權後,已經把人關起來了,之前都沒殺,怎麼突然又……」
「大王子和褚古摩達甥舅倆,估計也是面和心不和,這裡面或許又涉及了權爭。」
議論紛紛中,也未必沒有人懷疑蘇利耶或宋人。
畢竟誰受益大,誰嫌疑就越大。
但也沒那個膽子敢說出來。
這時候,趙孟啟悠悠然開口,「不是有那麼多俘虜麼,審問一下不就能弄清事情來龍去脈了麼,如果擔心有人搞鬼,那就公開審問吧。」
一幫人聽了後,覺得沒啥毛病,就都同意這麼辦。
由於人比較多,沒有營帳擠得下,便在一片空地上進行審問。
與事情有關的人都被押到了空地上。
其中有活下來的十幾個守衛,到過牢籠的官吏小將大多都被俘了,還有辛靈,以及仍然暈乎乎的摩柯貴。
負責訊問的是選出來的三個權貴。
經過一系列審問後,發現守衛交待的情況,有許多模糊不清的地方。
更有和官吏小將從黑皮口中聽到的情況相矛盾的地方。
搞得知道得越多,就越讓人迷糊。
然後,官吏小將中就有人揭發,說黑皮很有『監守自盜』的嫌疑,而且還與辛靈不清不楚。
辛靈竭力否認,隨即就有人想到,黑皮雖然死了,但身上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於是就把黑皮的屍體搬到了空地中。
看到黑皮面門扎著的重箭,一群占城權貴對燕王越發敬畏。
聽說這可是在兩百步外射出的箭啊,實在太恐怖了。
黑皮被扒個精光,包括甲冑衣服在內所有零碎都擺在地上,其中那個香囊最為顯眼。
而辛靈也適時表現出了比較明顯的慌亂。
一個負責審問的權貴,把香囊拿到辛靈面前,「你認識這個?」
辛靈連連搖頭,「不認識,我不認識!」
權貴厲喝,「你說謊!我看這就是你的!老實交代,別逼我動刑!」
「是…是我的。」辛靈眼中全是懼怕。
權貴得意一笑,「還想瞞得過我?說,你為什麼把香囊送給黑皮?」
辛靈一頓,又急忙擺手,「不,不是我送的,我也不知道我的東西,為什麼會,會在他身上,可能是他撿到的。」
「呵,騙鬼呢,如果是你丟失的,那你前面為何不敢承認是自己的?前後矛盾,處處漏洞!再說了,黑皮把這香囊如寶貝一樣放在最安全的懷兜中,怎麼可能是撿的?哼,你要是敢再說一句假話,別怪我打斷你的手腳!」
這權貴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也算精通審訊套路了。
辛靈被這麼一嚇,只能承認,「是,是我送給他的。」
「送香囊給男人,這麼說,你和黑皮有私情?」權貴追問。
辛靈似乎沒法否認,「是。」
權貴嘿嘿一笑,帶上了猥瑣之意。
這時,一直癱坐在地上的摩柯貴突然暴起。
「賤人!你居然敢背著我偷男人,還是一個這麼骯髒的臭兵頭!?為什麼!?我對你不好麼?他連我一個腳趾頭都不如的髒東西!」
兩個兵卒把摩柯貴抓住,但也不敢對他怎麼樣,就讓他一直說。
辛靈對摩柯貴的反應,似乎很驚訝,愣在那,又好似很傷心。
隨後,摩柯貴看了一眼黑皮光溜溜的屍體,又仿佛受到刺激。
「難怪了,你個淫婦,肯定是貪圖這雜種貨大是吧,你肯定還背著我,和他做了更見不得人的勾當,……」
摩柯貴罵出一大串污穢難以入耳的髒話。
他能接受辛靈被他爹睡過,被大主祭睡過,但不能接受跟了自己後還和別人睡,尤其還是個身份低賤的兵頭,一個雜種。
就在摩柯貴越來越激動時,趙孟啟丟了個眼神個蘇利耶。
蘇利耶馬上會意,讓人把摩柯貴的嘴給堵上,還把手腳全綁住,再讓士兵按住。
其他人對此也沒意見,一來摩柯貴像是瘋了一般,越來越激動,越罵越難聽。
二來,審訊還得繼續呢。
當然,沒幾個人知道,摩柯貴的情緒如此反常不受控制,只是因為吃了某種藥物罷了。
這時候,那個權貴看了看辛靈,又看了看黑皮的屍體,總覺得兩人不是私情這麼簡單。
用力捏了捏香囊,隨即他眼睛一眯,找士兵借來一把短刀,割斷香囊上的繩結。
打開香囊,興奮的摳出一張摺疊得很小的字條,「嘿嘿,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哈哈,讓我看看,寫的是什麼……」
「咦!?這內容是,承諾讓黑皮做大將軍,還賞賜宅院財貨,還會把辛靈送給他,蓋著的,是摩柯貴的私印吧,還有指印,不得了,大家都看看……這裡絕對有大事!」
一眾官吏權貴爭相傳閱。
而摩柯貴這時候卻好似發泄完了精力,漸漸消停下來,最後看起來像心如死灰一樣呆滯。
接下來,又對比過印信和指印,確認是摩柯貴的。
說來,古時是沒有指紋識別技術,但是有對比技術,否則還按手印幹嘛。
所有看過字條的人,都知道摩柯貴給黑皮這麼多承諾,肯定是為了讓黑皮做某件大事。
如今摩柯貴似乎在裝瘋賣傻,也不好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不過辛靈肯定知情,問她也一樣。
負責審問的權貴踱步到辛靈面前。
「剛才大王子顯然是想與你切割,讓你獨自頂罪,現在證據也很明顯,這個罪也不是你頂得了的,你要是坦白交待清楚,或許還能有機會活命,不然,定會生不如死。」
辛靈臉色蒼白如紙,似乎放棄掙扎了,「我說,我都說,其實自始至終,我也只是個工具。」
「先前,褚古摩達和摩柯貴聯手奪權,但結果褚古摩達一人獨攬大權,摩柯貴還是個傀儡,所以心中十分不滿。」
「於是他就讓我去勾引看守大主祭等人的黑皮,黑皮原本就喜歡我……摩柯貴給出條件後,又被我蠱惑,所以黑皮就答應了。」
「黑皮下藥迷倒手下守衛,自己把人殺了,再嫁禍給其他人,沒人會查到他頭上,等到了合適的機會,他就站出來自首,並承認是褚古摩達指使的。」
「到時候,摩柯貴就能借眾怒打倒褚古摩達,奪回權力,而黑皮手裡捏著摩柯貴承諾,也等於是把柄,摩柯貴自然要保住他,而且還要如約履行承諾……」
辛靈這一番供述,聽著倒也合理,而且字條是實實在在的,哪怕還有些瑕疵也會被人忽視過去。
所有人都基本上確認是摩柯貴為了扳倒褚古摩達而弄死大主祭等人了。
而摩柯貴此時眼神木訥,看起來也是默認了罪行。
然後,辛靈抿抿嘴,又開口道,「還有一件事,既然都這個時候了,我也就乾脆一起交待吧。」
「其實,釋利訶梨當時把摩柯貴送來,就是有陰謀的,而我,也是釋利訶梨的安排,才到了先王身邊。」
「細節我就不說了,反正就是釋利訶梨通過摩柯貴和我合作,一起把先王害死的。」
這個消息也是勁爆,將在場官吏權貴砸的頭暈目眩。
蘇利耶開口道,「就在不久前,燕王殿下告訴我,釋利訶梨自己招供,確實是這麼回事。」
趙孟啟聽舌人翻譯完後,也點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這下,沒人再去關心細節了。
官吏權貴們彼此討論了一陣,最終認可了這個結果。
然後,蘇利耶要親自將摩柯貴正法,把他拖進了一個帳篷里。
這時候,天也已經大亮。
對於趙孟啟而言,占城的事,也已經確定了格局,剩下的,都是慢工細活了。
接下來,他就得把精力放在下一個圍獵上。
這次的獵物,是蒙古人!
捎帶手的,把安南也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