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峽谷安靜得近乎死寂,沒有鳥雀,沒有走獸,甚至沒有任何蚊蟲,仿佛所有生物都已遠遠逃離這被活死人統治的世界。

  只有茂密得不正常的植物,瘋狂覆蓋從地面到天空的每一寸空間。

  朝陽漸漸升起,灰暗晨靄從樹林間退去,化作青灰和淡青色的霧氣,頃刻間又被薄金般的陽光穿透,樹木和草叢的陰影隨著日頭緩慢向後移動。

  司南抬起槍口,無聲無息移向樹後。

  就在這時,十多米外樹叢後,突然嘩啦一聲猛烈搖曳!

  ——砰砰!砰砰砰!

  司南猝然開火,對方借著參天古木的掩護拔腿就跑!

  司南閃身緊隨其後,又開了幾槍,但在樹叢掩映、高速移動的情況下都沒能打中。對方對環境的熟悉程度顯然更甚於他,專檢崎嶇難走的地方鑽,司南猝不及防踩進了樹坑,瞬間被無數枯枝腐葉淹沒,幸虧千鈞一髮之際抓住石塊,穩住了全身重量加三四十公斤裝備。

  「我艹……」司南內心罵了句,三下五除二爬上地面,抬頭環視周圍。

  那人早逃之夭夭,完全失去了行蹤,而他已經追到峽谷邊緣,離瀑布很遠了。

  司南在滿地歪倒的灌木中觀察片刻,起身望見不遠處有一條湍急的小溪——那人應該是跳進溪水飛快遁走的,完全抹消了痕跡,根本無法追蹤。

  司南深一腳淺一腳走到溪邊,洗了把臉,溪水中映出他緊鎖的眉心。

  是什麼人殺了那四個特種兵,又把喪屍群引去營地?

  剛才故意把他引來這裡的又是誰?

  司南用掌心舀水摔在臉上,如此幾次後,用力甩了甩濕漉漉的短髮,猝然用英文喝道:「羅繆爾!你在玩什麼把戲?!」

  周圍靜悄悄的,連回聲都沒有。

  「——羅繆爾!」司南厲聲道:「出來!」

  啪嗒——

  司南覓聲回頭,槍口瞬間鎖定,只見不遠處懸崖某道石縫中,赫然探出了一個圓球。

  「……」那圓球呆愣片刻,遙遙傳出聲音:「司南?!」

  司南眯起眼睛:「湯……酋長?」

  ·

  「是湯皓,謝謝。」五分鐘後,湯皓一把將司南拉上來,引他鑽進石縫後隱蔽的山洞,無奈道:「我的運氣一直很正常,只有沾上周戎才特別背,這真不是我的鍋。」

  山洞裡蜿蜒曲折,走了二十來步一轉彎,前方赫然出現了一片七八平米的空間,三個灰頭土臉、憔悴不堪的特種兵紛紛起身:「中校!」

  湯皓示意他們坐下,司南驀然瞥見角落裡一動不動躺著某個身影,疾步上前一看,輕輕抽了口氣:「……郭偉祥?」

  郭偉祥雙眼緊閉,面色灰白,腹部亂七八糟扎著繃帶,滲出紫黑色的血跡,根本不像個人樣。司南立刻探了探他的溫度和脈搏,他發著致命的高熱,顯而易見已經感染了,再拖下去情況會變得非常危險。

  「發現他的時候就是這樣,已經快72個小時了。」湯皓沉聲道:「幸虧你來了,否則郭少爺這條小命大概得交代在這裡。」

  司南從背包里翻出抗生素,掐著郭偉祥的脖子強行灌進去,又迅速調配好特種部隊專用保命針劑給他注射進頸側血管,問:「這是怎麼回事?」

  「遇襲那天深夜,我帶著剩餘幾個隊員殺出喪屍群,中途裝備和武器全掉了,混亂里什麼也看不清,匆忙中又跟其他人走散……」

  司南用「還說你不是非酋」的目光瞥了他一眼。

  「我在溪水裡泡了一夜,第二天回到營地,抱著僥倖心理想去看看有沒有生還者,結果就遇見了他。」湯皓指指郭偉祥,說:「當時他藏在樹坑裡,已經感染了喪屍病毒,大概是在昏迷前給自己打了二級抗體,僥倖沒有喪屍化。我把他拖出來一看,發現腹部全是血跡——應該是喪屍夜襲那天在黑暗中被自己人流彈擊中的,幸虧有二級抗體的強力癒合效力保護,我把子彈挖出來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湯皓眉宇間始終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隱憂,靠牆坐在潮濕的地上,疲憊地嘆了口氣。

  司南不置可否,片刻後突然問:「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我背著他晃蕩了大半天,直到碰見他們——」湯皓示意那幾名特種兵,說:「是他們找到的這處山洞,幸虧地勢高又隱蔽,否則郭少爺這滿身血腥味早把喪屍引來了。隨後兩天我一直趁白天出去搜索生還者,但沒有武器,附近喪屍又多,始終沒有遇到任何活人,也沒有遇到搜救隊。」

  湯皓用力抹了把臉,轉移話題問:「話說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大部隊在哪?」

  司南說:「周戎在後面。」

  湯皓:「……」

  兩人大眼瞪小眼,湯皓不禁問:「還有呢?」

  「我是被人故意引來的。」司南簡單道,「沒了。」

  湯皓霍然起身:「什麼?峽谷里還有活人?誰把你引過來的?長什麼樣?看清楚是什麼人了嗎?」

  司南:「沒。」

  兩人再次對視,湯皓滿頭都是「……」,而司南眼神平淡,表情坦蕩,似乎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半晌湯皓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道:「有沒有人曾經在溝通技巧方面,對你提出什麼友善的建議?」

  「沒有,你想提?」

  湯皓:「……不不不,沒什麼。」

  司南從包里翻出乾糧和水分發給那三名特種兵,鑽出山洞,在懸崖邊發射了一枚信號彈,然後退了回來,拎起背包說:「搜救隊很快就來,我走了。」

  湯皓愕然道:「你上哪去?」

  「繼續找人。」

  「不等周戎他們過來匯合?」

  司南淡淡道:「其實我並不那麼喜歡團隊行動,我單兵速度更快。」

  湯皓立刻阻止:「不行,剛才把你引來的人還沒搞清楚身份,單獨行動太危險了!這附近我已經搜索過好幾次,根本沒有任何生還者的痕跡,在缺少專業設備的情況下哪怕你憑人力根本不可能……」

  湯皓的話戛然而止,只見司南緊攥的拳頭伸到他面前,一松,一塊染血的鋼製銘牌墜在半空。

  1180610,顏豪。

  「還有兩個。」司南平靜道,「在找到他們之前,不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停下腳步。」

  山洞裡沒人說話,半晌角落裡一名特種兵放下水壺,沙啞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

  三人接連起身,湯皓打斷了他們:「不行!你們幾個狀態太差了!」緊接著轉向司南:「給我把槍,我跟你一起去。」

  「中校!……」

  湯皓的態度非常堅決,然而司南略一遲疑,沒有回答。

  「如果你要找陽春草和丁實那兩個,我可能知道他們往哪裡去了。那天深夜突圍時我是跟他倆一起的,渡河前才失散,如果他倆沒有中途改變方向的話,應該能沿河岸追蹤他們的痕跡。」湯皓張開手掌,定定望著司南,再次重複:「給我把槍,我和你一起去找他們。」

  足足過了十多秒,司南終於從後腰解下手|槍,扔了過去。

  湯皓準確接住,只見司南掉頭向外走去,淡淡道:「省著點,只有五發子彈。」

  ·

  峽谷外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除了高空石壁,漫山遍野逼人的濃綠,陽光下耀得人睜不開眼。

  「沒見過吧,」湯皓鬆開繩索躍下石崖,短促地笑了一聲:「沒有動物,沒有昆蟲,只有植物長得讓人毛骨悚然,好像所有有生命的東西都從基因里寫著對喪屍病毒的恐懼,這星球馬上就要被活死人和植物占領了。」

  他們順來路跨越樹溝,在茂盛的森林間穿行,一頓飯工夫後前方終於遙遙傳來瀑布隱約的轟響。

  司南背著幾十公斤裝備,略微落後幾步,湯皓主動道:「我幫你拿吧。」

  然而司南搖了搖頭。

  「……你這個Omega,」湯皓只得收回手,用力扒開大半人高的灌木叢,莫名其妙道:「跟我見過的所有Omega都不太一樣,感覺你明明沒Alpha也能活,為什麼最後偏偏找了周戎……」

  砰!

  湯皓話音一頓,子彈擦身而過,將數十步外樹後的喪屍應聲而倒。

  砰!砰!砰!

  司南一槍一個,在周圍可見度極低的密林中擊斃了百米內的所有喪屍,中槍者無一不被準確爆頭。他全神貫注地從瞄準鏡後掃視周圍,輕聲說:

  「說得好像你見過很多Omega似的。」

  湯皓:「……」

  「Clear,」司南垂下槍口:「走吧。」

  湯皓:「……餵我說!到底有沒有人曾經在溝通技巧方面……那個……算了。」

  瀑布水聲轟然作響,在陽光下反射出無數七彩的光。他們遠遠繞過營地,司南始終沒放通知大部隊的信號彈,湯皓也不提,只顧著通過辨認沿途環境來回憶那天深夜的撤退路線,兩人一路走走停停。

  順著河岸走了一頓飯工夫,地勢陡然增高,河流急轉直下,高低差形成了一道約七八米高的落崖。湯皓觀察良久,十分舉棋不定地站住了腳步:「可能……應該就是在這裡。那天深夜突圍到這的時候,喪屍群追了上來,倉促間我跟其他人失散了……」

  司南突然反問:「他們沒管你?」

  湯皓失笑道:「所有人的子彈都打光了,四下漆黑,群魔亂舞,能見度連半米都沒有,那種情況下他們怎麼顧得上我?」

  司南點點頭,沒吭聲,半跪在落崖前仔細望向河水,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湯皓看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有時候不太能理解這個前白鷹教官。他毫不猶豫背叛了自己生長二十多年的A國,然而來到C國後,也完全沒表現出對這個地方的絲毫感情或留戀;他對118那幾個特種兵隊友似乎很有責任感,但看見重傷垂危郭偉祥後,除了冷靜、果斷地立刻打藥,也沒有其他任何情緒上的觸動。

  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時候,他是存在感最薄弱也最沉默的一個。但當團體遇到困境、眾人一籌莫展時,他又是第一個出手解決問題的。

  沒人能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也沒人能預測他下一步會採取什麼出乎意料的行動。

  湯皓垂下視線,隱去了複雜的思緒,片刻後抬眼問:「喂,你看這周圍的環境眼熟嗎?」

  「不。怎麼?」

  「我在想……要是你當初墜機後記得路,幾天前跟我們一起來的話,也許當時就立刻能找到抗體了。」

  司南回頭向他一瞥:「為什麼要做這種明顯不存在的假設?」

  湯皓強行勾了勾嘴角,儘管看上去更像是苦笑:「沒什麼。就是怕世上只有這一管抗體樣本,萬一出個意外沒了就真沒了。」

  司南說:「確實只有這一管樣本。或許白鷹基地還有紙面資料,但病毒爆發時很可能已經毀損了。」

  湯皓心跳仿佛漏了半拍,臉色霎時變得有些難看:「那如果意外丟了呢?我的意思是,剛才你也說有人故意引你過去,也就是說這峽谷中除了我們之外很可能還有另一批人,萬一被他們提前拿到抗體……」

  「會很麻煩。」司南淡淡道,「所以我們要儘快。」

  湯皓許久才勉強咳了一聲,說:「是嗎,我想也是。」

  司南仔細打量了他幾秒,沒有說話。湯皓不自然地起身:「我想下去查看一下,如果那幾個人是從水道走的,他們可能會在岸邊留下線索或引路標。」

  「不用看了。」

  「嗯?」

  「那裡,」司南抬手一指,順著那個方向望去,斷崖下河灘邊的灌木叢間,隱約掛著什麼黑色的東西。

  湯皓一呆,隨即拔腿就跑。兩人幾乎從陡峭光滑的斷崖上滾了下去,河灘上全是光滑的鵝卵石,陡坡上雜草灌木瘋狂生長,湯皓率先匍匐著爬了上去,只見枯枝頂端赫然繫著一條長長的黑布!

  「是我們的T恤!」湯皓一把拽下布條遞給司南,三下五除二扒下自己的迷彩外套,拉出裡面的黑T恤領口:「看!就是這件!肯定是他們撕下來綁在這裡,為了給我們做路標,這附近肯定還有其他更多的……」

  司南立刻拒絕:「不,不看,好好說話別脫衣服。」

  湯皓手忙腳亂把外套一扣,爬下陡坡往前奔去,幾乎不費什麼勁就發現了更多痕跡:「快來!這裡有血!」

  司南跟上前去,大概二十來步外,山岩底部和地面上明顯蹭著乾涸的血跡。順著滴濺延伸的方向一路往前,大概每隔幾步就能發現新的血滴,似乎春草他們逃離的時候已經受了重傷。

  「他們開過槍,」司南蹲下身,從草根下摸出金屬彈殼,抬頭道:「他們在這裡遭遇過喪屍。」

  湯皓臉色變了:「看,那是什麼?」

  河岸驟然向上,不遠處的斷崖山壁上有一道洞口,離地大約三四米高,能勉強藉助凸起的岩石攀爬上去。

  而垂直岩縫中叢生的雜草上,卻蹭著極其明顯的大片血跡,像是被全身浴血的人壓過似的。

  湯皓仰頭望向山洞,聲音都不對勁了:「他們會不會在那裡面?」

  司南眼瞳壓緊,若有所思盯著那黑幽幽的洞口。

  「有人嗎?」湯皓高聲吼道:「喂!有沒有人!快出來!」

  湍急的河流從他們腳邊嘩嘩而過,尖銳的風聲吹著哨子穿過山谷,除此之外毫無聲息。

  湯皓走到斷崖下,示意司南上來:「你放下槍和裝備,踩著我的肩上去看看。別進去太深,小心萬一裡面有蛇。」

  然而司南盯著他,沒有動。

  「來啊,怎麼了?」

  司南眼窩深邃,眼梢斜挑輪廓好看,但當他這麼定定注視著某樣東西的時候,和常人迥異的淺色眼珠就有些冰冷的、攝人心魄的神采。

  「我不會放下槍和裝備。」他盯著湯皓,聲音不高,但一字一句非常清晰:「跟你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會讓武器脫手。」

  湯皓一怔,隨即慢慢轉過身來:

  「你這是在提防我嗎?」

  ·

  「小心吊下來!慢點!別撞上!」

  周戎背著衝鋒|槍,親自指揮上面的士兵把行軍簡易擔架吊下石崖,被地面上幾個搜救隊員穩穩接住,醫務兵立刻衝上前開始檢查。

  「祥子!」周戎快步上前,霎時臉色鐵青:「他怎麼樣?」

  醫療兵邊打保命藥邊搖頭:「情況非常不好,腹部槍傷已經開始感染了,需要儘快安排手術。」

  周戎回頭吩咐:「通知總部,發現生還者三名,重傷員一名,叫直升機立刻來接,快!」緊接著又問那三名被解救出來的特種兵:「剛才發信號彈的人呢?!」

  士兵你看我我看你:「他要出去繼續搜救,已經走了……」

  「他說他單兵行動更快,湯中校再三堅持才跟他一起去的……」

  周戎咬緊後槽牙,腦子裡嗡嗡作響。他正要強迫自己從煩躁不安的情緒中抽絲剝繭出下面的行動方案,突然手背被人一碰:

  「……戎……」

  「他醒了!」醫療兵失聲道:「別,別動!別說話!」

  周戎猝然回頭,只見郭偉祥竟掙扎著抬起兩根手指,乾裂失血的嘴唇無聲開合,似乎想竭力發出什麼聲音:

  「戎……哥……」

  「戎哥在這,別擔心,沒事了。」周戎沉聲道:「很快就安排飛機來……別亂動!祥子!」

  「當……」郭偉祥脖頸一仰一仰的,似乎想要拼命抬起頭:「當、當心……」

  周戎眉梢一跳,抬手攔住了想要阻攔的醫療兵,俯身把耳朵貼在郭偉祥嘴唇邊,只聽他氣若遊絲地吐出幾個字:

  「當心……他……」

  接下來那個名字讓周戎面色劇變,剎那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隨即意識到沒有。

  郭偉祥胸腔再次劇烈倒氣:「戎哥……你……」

  「知道了,你放心。」周戎尾音微微顫抖,但語調堅定有力:「我知道了,立刻就去。」

  郭偉祥像是完成了某種執念般,身體驟然一沉昏了過去,醫療兵頓時搶上開始急救。周遭兵荒馬亂,周戎疾步鑽出人群,一把抓過從山洞裡救出來的特種兵,顫聲問:「他們往哪裡去了?」

  三個士兵彼此茫然對視,緊接著其中一個突然記起來:「河岸!」

  「那個人堅持要去找丁實和陽春草,湯中校說應該沿河岸搜索!」另一人也想起來:「他們可能是往瀑布方向去了!」

  周戎放開士兵,回頭向搜救隊員喝道:「走!」

  ·

  與此同時,河岸邊。

  氣氛突然隱隱緊繃,河水撞擊石塊的嘩響變得特別明顯。湯皓轉身站定,面色不喜不怒,許久後才開口問:「你到底對我有什麼意見?」

  高處岩壁上的血跡鮮烈刺眼,但司南仿佛突然無動於衷了,「沒有意見。」

  「那你還……」

  「我曾經救過一個人。」司南平淡地道,「我以為救命之恩等同於信任,但後來當我想掩護他先走的時候,卻被猝不及防地噴了乙|醚。他不是壞人,相反還是個普通意義上的好人,但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感激和信任是兩碼事,如果我不能把性命交託於你,我就不能在你面前放下槍,如此而已。」

  湯皓略微怔愣,隨即搖頭嗤笑,噹啷一聲拔出手|槍遠遠扔開:

  「這樣行了吧?」

  但司南還是沒動,視線越過湯皓望向高處。

  「你還想怎麼樣?」湯皓不耐煩了:「你不是真想背著四十公斤的東西爬我肩膀吧?!行,要不我先爬上去,你慢慢在下面……」

  司南突然一言不發,拔槍瞄準——湯皓只見槍口迎面正對,霎時瞳孔緊縮,下一刻只聽「砰!」

  子彈從耳邊側過,湯皓抽筋般回頭,斷崖上一具沒了頭的喪屍頹然摔了下來。

  「吼——」

  「吼吼——!」

  風中隱約的尖哨聲越來越逼近,逐漸變成了此起彼伏的咆哮。湯皓連退幾步,只見斷崖上的樹林中三三兩兩冒出喪屍,像是被他們的聲音所驚動,轉眼竟然越聚越多!

  啪啪!啪!

  幾個喪屍搖搖晃晃摔下斷崖,在他們眼前現場來了個汁水四濺、五馬分屍。更多喪屍則跌跌撞撞地順著陡坡滾下,有的落地被摔斷了腰椎,一扭一扭地順著地面往前爬;有的踉踉蹌蹌爬起身,撕心裂肺嘶吼著向他們撲了上來!

  司南斷然開火,衝鋒|槍將第一波滾下斷崖的喪屍打得紛紛向後倒去。湯皓抱頭就地一滾撈起手|槍,精確無比地將身前喪屍爆頭,衝到山壁便吼道:「快上山洞!快!」

  司南在激烈的開火間隙瞥了他一眼,就在這時,第二波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喪屍搖搖晃晃堵了上來!

  湯皓槍管里只剩四發子彈,根本不能與喪屍撞上,只得迅速抓住岩石向上攀爬。千鈞一髮之際他躲過了喪屍抓向腳踝的腐手,正要回頭看司南怎麼樣了,就只聽一聲響亮的——嘩啦!

  水聲?!

  司南邊開槍邊退後,很快退到了河床邊。衝鋒|槍將成排喪屍掃得肢體橫飛、腦漿爆起,彈殼叮叮噹噹迸了滿地,頃刻間高火力就將喪屍群硬生生撕出了裂口。

  下一波十幾個喪屍還沒來得及圍上來,司南正要趁隙沖向山崖,突然背後河水中嘩啦巨響,有什麼東西衝出河面,隨即有什麼東西勒住了他的腰。

  是一雙冰冷的手!

  那變故真的是太快了,開火間隙司南根本沒反應過來,就被對方蠻橫的力道拉得直接往後倒,腳下霎時踩空——

  嘩啦一聲巨響,隨即水面沒頂!

  司南在渾濁的河水中噴出一串氣泡,意識到他被人伏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