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禁斷的輪舞曲
如春雨般的夜,散發著綺麗的香氣。
宛如置身避世幽靜森林的一隅,草地與泥土的氣息,萬物野蠻生長。
卻存在著某種隔絕的禁忌。
「……」
「……」
少女的祈願無從訴說,唯有緊扣的手指能暫時掙脫空虛的枷鎖,填補潮汐間的浪涌。
裙擺如花朵般盛開。
藍與白,如一首純潔的輪舞曲。
然而她無從得知。
那句話語中的所謂究竟何在,半開的晚霞在臉上不自覺暈開,眼瞳帶怯地注視那渴訴的褐眸,從中找到屬於她熟悉的光芒。
那一刻,她無比確信那是誰,就此放下一切束縛。
高山與海岸,浪霞與晚潮。
齊齊到來。
「……」
「……」
閃耀的汗珠一如既往,她伸出手憐愛撫惜,一如既往。
以往未能彼此理解的感受,切實達到了某種共鳴。
體會她……
那大概,便是那雙眼眸里想要告訴她的答案吧。
……
……
兩天後,無冠城。
輪轂的馬車走在剛清理完的街道上,兩側的店鋪在各方幫助下初步修葺,掛出了正在營業的招牌。
連日的戰爭對這座城市的打擊稍顯沉重,但當工匠會的攻勢褪去,新的一天開始,人們依舊朝前踏出了一步。
「來來!白汁雞肉球,買二送一了!」
「買個風車保佑和平吧!」
「魅魔咖啡館,這邊請!」
雖然街道只恢復了部分活力,但吆喝聲依舊呈現出了往日繁榮的景象,仿佛要以最賣力的聲音找回昔日的感覺。
遠征的軍團於今日歸來,街道上來回著騎士團與冒險家,參加了一場神戰的工匠們也得以回到自己的家,為城市的街景增添了不少親人團聚的溫馨畫面。
「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師父,我從戰場回來了,現在能算獨當一面的工匠了嗎?」
「艾妮莎!我好想你……!」
萊恩站在街角看著這一幕,清晨的陽光下這座城市的和平顯得尤為美麗,這次從北邊戰場上回來,真切感受到守護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更何況,這是那個傢伙守護的。
鑑於有這層關係在,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坐視打算踐踏這一切的行為。
「調查清楚了,」身後的鄧德里走過來說道,「蘭德爾在戰爭發生後,的確沒有在城內留下任何維護治安的軍隊。」
「是嗎……」
根據得來的情報,工匠會早在兩天前傳送恢復的當晚就撤離了礦坑。
但因為開戰後城市一直無人管控,導致明明沒有炮火落進城區,各街區的混亂卻直到今天才平息。
獅苑的宰相。
究竟想做什麼?
「五王女殿下那邊知道這個消息嗎?」萊恩問。
「這個消息就是獅苑五王女托影宿傳達的。」
「好……知道了。」
萊恩朝四周看了一圈,這兩天如果不是軍團和五王女殿下那邊相互合作,如今恐怕也沒辦法恢復到這般景象,據說傳送恢復也是那邊的功績,至少在這種關鍵時刻,除了原本就合作的眾領主和騎士團外,還是能看得見切實可靠的盟友。
他仰頭朝天上看了一眼。
「看來今天這場會晤,很可能將決定無冠城今後三十年的命運了。」
……
神戰遺蹟,靜寂庭院。
羅維站在鏡子前,薇彌爾為他綁好束腰,系好絲帶,整理袖袍的褶皺,一層層的忙上忙下。
「好啦~」
少女蹦了蹦,看著自己的成果,滿意地合起了掌。
總算大功告成啦。
羅維摸了摸她的頭,輕輕拉上她睡裙滑落一邊的肩帶,慵懶的姿態下,肌膚像牛奶一樣滑嫩。
薇彌爾臉色紅了紅,露出微笑輕輕努了努鼻子。
「好啦,今天要陪洛芙禮參加決策會議呢,你先去找阿依凝吧?」
「這就急著把我推出去了?」羅維笑了笑。
「才、才不是呢!」
少女捏著拳頭抗議,眼眸卻很柔和。
這兩天他們一起在一起,連門都沒出過的那種,當然也不是一直在開磨坊,少女仿佛有說不完的話想要和他吐訴,有無數種搭配想要和他分享。
再加上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其他人的難為情,不知不覺兩天就這麼過去了。
結果就是他們這兩天與世隔絕般地沒見到任何人。
「唔……這兩天我還小小地幻想了一下以後的生活呢……入睡前能抱著伱,醒來後第一眼能看見你,整天整天地和你度過……」
這讓薇彌爾覺得,好像他也搬來陷阱里和她一起住了,兩個人不管外面風雨,就躲在旁人不會踏進的小窩裡。
「你確定我變回去後你晚上還能睡?」
「討、討厭啦!」薇彌爾閉著眼打他,「不要讓少女的幻想變得奇怪啦!」
羅維低聲笑了笑。
「所以呢,讓我先去找別的女人,你是怎麼想的?」
「……」
薇彌爾這次醞釀了片刻。
隨後她抬起眼眸,目光凝起說道:「我覺得這種事情我不該心軟……可是從昨晚開始,我總是不經意想起,那時候她哭得有多傷心。我不知道她和你的事情,但像這樣兩天不見,她也一定……」
羅維閉了閉眼。
該說她不愧是修羅場第一位成員嗎。
並不是格局打開的問題,她天性就會希望世間萬物的一切都美好,遇到受傷的兔子會救治,看見暴行會想要制止。不過就像最初被他用不存在的照片威脅那樣,她寧願自己受著也不願讓養育自己的莫妮卡主教知曉,很多事情偷偷寫在日記里。
包括現在也是一樣。
她當然不願把他讓出去,但也不希望看見其他人傷心。
只想把自己做好,卻也不會容許她人一味掠奪她的領地。
簡單來說就是——
我可以為你著想,但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知道了,那你別哭哦。」
「……不要哇>.<!!」
羅維順勢把她摟了過來,吻在她的嘴唇上。
「……」
少女閉著眼感受著他的認真。
也許正因為就算取捨也一定會迎來他的回報,所以她才願意。
兩人緩緩分開,少女單手抱了抱手臂。
「嘿嘿……獨占你兩天我已經很自私了,要是把她們逼得走投無路,說不定才會迎來反噬呢。」
「該說你是蠢還是傻呢。」
「這可是少女的智慧!」
那你可真是個大聰明……魔女和魔怔人可不吃你這套,劍聖大概也不吃,也就騙騙天使了。
前途多難啊。
羅維好奇笑了笑,「你這智慧從哪學的?」
「童、童話書里,怎麼了……裡面不都有個惡毒的皇后或者養母逼迫,主人公才和王子發生邂逅嗎?」
「是嗎……那沒事了。」
薇彌爾:()
怎麼突然有種被打進地牢的感覺……
羅維沒打算和她解釋,那些個惡人也許的確不吃這套,但某種意義上——
他挺吃的。
從房間裡出來,在工房裡找了一圈,卻沒有看到阿依凝的人。
直到百麗兒在餐廳找到了他。
「誒?阿依凝說她先去五王女那裡了,還提醒我記得喊你們來著。」
「是嗎……」
羅維示意他知道了,等貓娘離開去工作,轉頭看向餐桌。
那裡被留下了半碗涼粥。
桌椅擺放整齊,整個餐廳空無一人,仿佛能看見那個獨自坐在這裡用餐的身影。
羅維:「……」
他輕輕嘆了口氣。
那心思縝密的性子,含蓄內斂的表達,有時候真的讓人很難猜。
若是現在追過去,想當然會被一句忘收了一筆帶過,是否也有過這樣那樣的期待,想必連她自己也不明了吧。
羅維搖頭苦笑了笑,也許小二五仔這次說得沒錯。
有時候,確實要讓她們走投無路一把。
慢慢想好之後怎麼做,他拉開那張椅子坐了下來。
然後一口一口吃起了那碗涼粥。
……
……
無冠城,北工匠大街,工匠會總部。
壓制工匠會的反攻之後,各方勢力為了商討之後的對策,集結在了這裡。
這次的對策會議人數眾多,因此地點被定在了總部中庭的開闊處,立柱環繞之間,仰頭就能看見那揮之不去的巨大浮游都市。
此刻會議還未開始,已經有不少軍團的人到場,把工匠會老家的院子熙熙攘攘占了一半。
「五王女大人,請允許我深深表示歉意,那傢伙救了所有人,是真正的英雄。」
「……」
領主們接二連三上來行禮弔喪,就算外交經驗再豐富,洛芙禮的臉上此時也有些繃不住。
會議現場簡直變成某人的追悼會了。
她到底是應該嘲笑呢,嘲笑呢,還是嘲笑呢?偏偏臉上還得維持出一副沉重的表情,真想讓那傢伙親自來看看一群人給他哭喪是什麼感覺。
所以,人呢?
洛芙禮抽空朝後看了一眼,薇彌爾和阿依凝都已經到了,那傢伙跑哪去了?
薇彌爾:#%¥#@*,@*&……@¥。
洛芙禮沒從那張浮誇的臉上讀出任何有用訊息,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這時——
噗通。
一個全副武裝的騎士跪在了她面前,膝蓋感覺都快把地板撞碎了,把洛芙禮嚇了一跳。
「尊貴的獅苑五王女,請允許我向你懺悔!」鄧德里跪在那裡一臉悲痛說道,「我曾向他許諾,並肩作戰時卡利山的騎士將成為他最堅固的後盾,可是我沒能做到!我違背了自己的騎士誓言!」
洛芙禮嘴角顫了顫。
大可不必……如此。
今天這一天,五花八門的行禮方式算是全見識到了。
鄧德里的悲痛卻無法忍耐,嘴角用力抽搐著,一旁的矮人王也委屈巴巴地走了過來,像是對軍團其他人頗有怨言一般。
「矮人不會虧待朋友,」喀麥什低著頭不高興說道,「我會在地城裡為他修一座最大的銅像。」
洛芙禮:「……」
相信我,你很快就會拆了它的。
「你們不必自責,」她沉下神色開口,「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聽到這話,兩人抱在那裡痛哭了起來。
洛芙禮在心裡捂了捂頭,這樣的流程還要持續多久啊……!
湖上精靈女王艾露法此時走了過來,撫胸朝她深深行了一禮。
「五王女大人,請您不要責備他們的無禮,只是我們所有人都欠他一個勝利,無冠城的所有人也欠他一條命。」
又來一個嗎。
洛芙禮嘆了口氣,艾露法此時卻說道:「如果他活著,我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但希望您能明白,我們已經沒有第二個羅維·布魯克來創造奇蹟了。」
說完她抬頭看了眼宛如陰雲壓在那裡的巨大浮游都市。
洛芙禮也跟著看了過去。
是想告訴我不要因為他的死而衝動行事嗎,在打算攻上那裡的如今,他活著的事情倒確實游離在所有人計劃之外了。
不過……這女人剛才說了什麼?願·意·為·他·做·任·何·事?你們領主都是這麼想的嗎?
艾露法站在那裡,忽然感覺背後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殺氣。
「……?」
她回過頭,總覺得五王女的笑臉看起來有點陰森。
等現場的人到的差不多,最後確認過一遍情報的萊恩收起地圖,朝謝隆德等人點了點頭。
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承擔這樣的職責,無論發生什麼狀況,都要全力做到最好。
最危險的果然還是蘭德爾嗎。
萊恩帶著腳步踏出門廊,一道黑色短髮的身影剎那和他交錯而過,清麗的無瑕側臉冷若冰霜,沒有看他一眼。
「!」
萊恩怔在了那裡。
身後的喬伊見他站在那裡不動,看到那個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的纖細背影,突然很懂地笑了笑。
「哦?這可真是稀奇,什麼樣的姑娘能讓你看了走不動道?」
「……」
萊恩悵然若失地往走廊方向看了一眼。
而對方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拐了個彎消失在視野。
見他依舊站在原地,謝隆德幾人都互相看了看,說不定這種時候,是需要用一些事來轉移傷痛。
而拐了個彎的黑髮少女停在了柱子後面,暗暗飆出了一句和外貌不符的髒話。
草。
怎麼這麼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