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這機娘留不得了

  從溫泉里出來，羅維慢悠悠打了個哈欠。

  近乎兩天一夜沒合眼，他讓姑娘們都去休息了。

  等萊恩和馬庫斯恢復過來，軍團恐怕很快就要開始第二次會議，考慮到之後的戰況會很連續，現在還是讓她們安心睡個好覺吧。

  他自己，則把答應菲莉卡採購的事情交給百麗兒，順便探望下三個小米諾妮。

  結果被圍著問了各種奇思妙想的問題。

  「種子是怎麼形成的？」

  「為什麼埋在土裡會生長呢？」

  「如果把人埋進去，就能開出新的小人嗎？」

  羅維用匱乏的知識進行解答，感覺自己都快被繞進去了，從沒想過和少女探討生命的奧秘是件這麼燒腦的事情。

  約定下次給她們正確答案，一個頭兩個大的從花園裡出來，情不自禁都開始思考人生存在的意義了。

  「……」

  算了，睡覺要緊。

  把這些浪費時間的問題排空，他走在走廊上，正準備回房間睡個大覺，腦海里卻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能來一趟我這裡嗎？」

  他停住步子，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該說遲早的嗎。

  但比起被對方照顧，他倒希望是自己關心對方更多一些。

  「呼……」

  在原地搖了搖頭，羅維轉向走廊另一邊，推開了通往外面的門。

  來到庭院裡。

  工房台階最上方的白石亭子，希望見他的人端莊坐在那裡，眉目一如既往的寬和，滿懷母性。

  「……」

  阿忒塔娜。

  有時候羅維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埋汰這位神明了，一般來說像她這樣的存在並不會直接出現在人前，此刻卻為了他們鎮守在庭院裡。

  不過提前也有考慮到這個情況，工房搭建之初，母神的神殿就位於最里側的最高點，是一個無法讓人看清的距離。而獸神領域的存在，也能隔絕一切企圖清晰探知她真容的手段。

  羅維站在那裡瞻仰了對方的儀容數秒，隨後撇著嘴走了過去。

  「你來了。」阿忒塔娜說道。

  她頭上戴著花冠，輕薄的白紗外面覆了一層淺綠的紋金斗篷，讓她顯得更為成熟穩重，持有一位神明合格的莊嚴氣質。

  當然。

  羅維猜她應該是不想因為過分顯眼的身材，以及異於人類的膚色引起視線才這樣做的。

  但尾巴就沒辦法了。

  身為母神，尾巴自然也是有別於常人，從斗篷下端伸出來，很大一片毛茸茸地柔軟收在腳邊，看起來好像坐在純白的雪地里一樣。

  「……你找我？」羅維咂咂嘴。

  阿忒塔娜嘆息著看了他一眼，倒也不是那種看小孩子的表情，而是對他明知故問的掩飾早有所料。

  「我倒希望是你來找我。」

  她柔聲說道，往前伸出一隻手。

  「伱用不著像怕我一樣吧。」

  端坐於此，她身上散發著神性的光輝，象徵了一個種族的至高存在，的確不是誰都可以上去親近的樣子。

  「那你會吃掉我嗎？」羅維笑了笑。

  「當然會，我保證連骨頭都不給你剩下。」阿忒塔娜責怨看了他一眼，拍了拍身邊，「過來吧，我沒打算追根問底。」

  羅維在她身邊搭著膝蓋坐下來。

  原本就高出他兩個頭，此刻坐在這裡，她的骨架也比自己大，對比下來更顯得他像個小孩子了。

  「我不打算去問你什麼。」

  阿忒塔娜沒去看他，不打算去逼迫，留給他適當的空間。

  「只要你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心裡有數就好了，如果有焦慮或者煩心的地方，即便不說出來也可以來找我的。」

  「……」

  羅維一時有些無地自容。

  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包容，也要更敏銳，一直以來都像長輩一樣看著他們。

  在這方面，自己還真是輸給她了。

  倒不是他打算隱瞞，而是這件事本身，就是他的「代價」。無論如何，在工匠會走出這一步之後，他利用對方計劃的計劃也終將迎來結果。

  只有這樣，在那之後才不會有任何負擔。

  「我……」

  「你不用說什麼，」阿忒塔娜笑著說，「已經很久沒閉眼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

  羅維怔了片刻。

  難道說……

  阿忒塔娜輕輕嘆息一聲，這才側過來對他流露笑意。

  「哎呀，上次睡得那麼安心，這麼快就不認帳啦？」

  羅維：「……」

  那倒沒有。

  阿忒塔娜隨即也收斂了神色，綠色的眼眸凝視著他。

  「至少你說的，每次回來都能被擁抱迎接，我想盡我所能帶給你平和。」

  這不僅是他在做的事情可能影響世界是否毀滅。

  也不僅是這些孩子都令她忍不住想要呵護。

  還有一點，是他也說過的，在那一切的基礎之前，他們是朋友的關係。

  「我希望你能知道，不管你做出什麼，薇彌爾那孩子都會無條件支持你。」

  「還有莎耶、阿依凝她們，哪怕平時反對你的意見，但我想她們，應該都是相信你拿出的行動不會沒有意義。」

  「所以，為此做了多少努力，我不會和你說，不去辜負它們。」

  「朝著自己認準的道路走下去就好。」

  她輕輕拉住了羅維的手腕，將他引導著來到自己懷裡，寬慰著他的後背，撫慰他也在暗中背負的東西。

  羅維嘴角淺淺帶著笑意。

  恐怕沒什麼比這個更讓人感到安心了。

  倚靠在母神懷裡，潮水般的疲憊仿佛都湧上來，令他意識微微沉澱下來。

  而阿忒塔娜，慢慢變化純白的尾巴，令其變長和蓬鬆，從背後緩緩覆住了他。

  「睡吧。」

  她細聲說，如空氣中漂浮著的絮語，懷中很快便傳來了均勻的呼吸。

  或許將來有一天自己會跟不上他的成長，但至少現在，或者至少這樣，提供給他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吧。

  不過那沉靜的睡顏，可真是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該說是眼睛太出神了嗎。

  「明明還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啊…」

  時間過了一陣。

  阿忒塔娜慢慢抬起頭，看見工房的門口，一道紅白色的身影看著這邊。

  兩人在對視中，她希望通過眼神向對方傳達些什麼，但後者似乎不太聽得進去，好像積怨頗深的樣子。

  莎耶：「……」

  阿忒塔娜：「……」

  天使怒氣值：100%

  該說是最近空缺了屬於她的那一塊嗎，能感覺到那份高傲里放不下的不解，明明是已經回房間了才對，心裡一直還惦記著所以無法入睡嗎？

  阿忒塔娜抿了抿嘴，朝對方輕輕招了招手。

  莎耶站在那裡明顯動搖了。

  似乎下一刻隨時就會朝他們這邊過來，但那緋紅色的自尊最終壓過了一切，轉身進了工房。

  那眼神不像是誤會了他們，只是倔強地撇開，唾棄自己應得的冷落，絕不打算低頭。

  阿忒塔娜不禁低頭看了一眼。

  「你呀……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而那雙深眠的側臉，用人畜無害的呼吸回應了她。

  ……

  ……

  當日下午，18點。

  庭院會議照常舉行。

  軍團將第一輪出征的情報帶了回來，但大多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在得知魔導兵器的表面連馬庫斯都無法破壞後，新參加進來的工匠們和冒險家公會等勢力都陷入了懷疑。

  尤其是當萊恩還身負重傷，直到現在也綁著一條手臂的時候，在他們看來，不論怎麼看，這次出征都是徹底失敗了。

  隨著魔導兵器每半個小時在大地引發的震動，離無冠城越來越近，火燒眉毛的焦慮感逐漸蔓延到在場每個人心頭。

  「各位，不用太過悲觀。」

  菲莉卡在廣場上回頭看了一眼，因為到得比較晚，那群人沒有擠著人群進來，而是站在外圍的位置就這麼旁聽著，似乎不打算發表意見。

  「我們帶回來的並非沒有好消息，相反這次試探可以說是決定了之後我們是否能攔住它。」

  這些話原本輪不到她來說。

  如果要算帳的話，她作為魔導兵器的創造者，上一輪無冠城面臨的戰爭和災難有一部分來自於她，只不過不像馬庫斯那樣為人所知罷了。

  菲莉卡也不打算道歉，在這件事上，如果不是因為工匠會的出賣，她不認為奉自己國家命令的立場有什麼問題，他們原本就是來奪下無冠城的。

  但現在，為了讓肆意利用她成果的工匠會付出代價，身為最熟悉這方面技術的人，顯然只有她能拿出合理的解釋證明這件事。

  「可是你根本不說是什麼！」有人出聲道，「這讓我很懷疑這是否是真實的。」

  「是啊！如果真的有辦法，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連一步都沒能阻止，這要我怎麼相信！」

  對比上一次的會議，這次不僅獅苑兩位大人物都不在，馬庫斯也因傷缺席，在場的發言變得不再那麼拘謹。

  但更多的，是焦慮的恐慌在蔓延。

  「各位——」

  萊恩在此時發話了。

  他也像菲莉卡一樣看了眼人群外圍的羅維，這條情報是他們從後方帶回來的，在本以為塵埃落定的出征過後，無疑是具有戰略意義的意外喜訊。

  關於魔導兵器是巧工機娘這件事，只有極少數人知曉。

  為的就是防止情報透露給對方，不得不說羅維這一手給他們留了充足的餘裕，現在情報上處於一個他們了解對方更多的的局面，而對方卻不知道他們識破了她的真身。

  當然，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人指望這個消息可以一直封鎖下去。

  但只要短短兩天就夠了。

  「我們會在鐵桶嶺攔下它。」

  萊恩眼中騰起明亮火焰，振聲說道。

  「我不會把無冠城近郊當作退路，下一次的出征就是決戰。」

  身為聯盟的樞紐，他表了決心，並且說到做到。

  矮人民眾已經開始撤離鐵桶嶺，相應的準備已經在進行，比起選擇走鐵桶嶺，不如說是魔導兵器只能從這裡下斷脊高原。

  因此，再沒有比這裡更合適的作戰地點，等到踏上無冠城北郊的平原地，說什麼阻攔都失去了地理優勢。

  雖然沒有明說，但眾人倒也聽出來了，這是在用承諾去掩蓋這個話題，自然也能想到這種情報倘若被工匠會知曉，很可能就沒那麼好用了。

  「所以……連那位東元帥的攻擊都無計可施，我們要怎樣才能擊敗它？只是陷在鐵桶嶺的地形里，總不可能一直困住魔導兵器吧？」

  「關於這點……」

  萊恩閉了閉眼，馬庫斯在那之後也醒了一段時間，據他有限的記憶，攻擊的確無法破開魔導兵器的防禦。

  菲莉卡向他們解釋過，這很可能是由於巧工機娘的局部硬質化能力。機娘的裝甲板既能像肌膚一樣柔軟，也可以變得堅硬到足以硬抗魔力爆炸。

  而魔導兵器在這方面無疑更為出色。

  這位魔導元帥也暫時拿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建議他們從不同的部位進行攻擊，但不能保證如果對方全身硬質化，堅持的時間可能足以從深陷的山嶺里爬出來。

  只有解決了這個問題，戰術布置上才能算有突破。

  就沒有什麼更取巧的方法嗎？

  「如…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我知道辦法。」

  眾人視線朝聲音來源投過去。

  發現開口說話的人，竟然是馬庫斯的巧工機娘。

  原本只是代替主人旁聽會議內容，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誰也沒想到貝娜會在這個時候開口。

  「你知道怎麼辦？」菲莉卡也有些難以置信。

  這機娘……跟在馬庫斯身邊，不是只會打打殺殺嗎？就連模塊也全是戰鬥應激的類型，聽朵蜜嫌棄過對方連裝甲板都不會自己換，全是些作用不明的模塊。

  她能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魔導兵器的全身硬質化？

  「是……畢竟我也親眼看到了，如果真的是說的那樣的話……」

  貝娜猶豫了兩下，眼神徘徊不定。

  隨後，她慢慢浮起來，直直指向了人群後方——

  被指到的人接連退開，人群中間很快讓出了一條空路。

  隨著薇彌爾和阿依凝也退開，羅維站在那裡，沒怎麼睡夠地慢悠悠打了個哈欠，沒什麼興致地退到一邊。

  結果發現自己身後並沒有人。

  他側過頭，抬頭看了眼貝娜，貝娜看了一眼他。

  羅維：「……」

  貝娜：「……」

  這機娘留不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