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初升,柔和陽光灑在田野小路上,暖意融融。
出村子的小路有好幾條,但是能通車的大路只有一條。
一路上碰到好幾撥山水村的人。
條件稍好些的推獨輪車,一邊放要賣的糧食,一邊放別的零碎東西;
條件差但有力氣的則是一根扁擔兩個籮筐,籮筐裡面裝著糧食;
差又沒大力氣的人,則是背簍裡面放著糧食,上面放著攢起來捨不得吃的雞鴨蛋。
張嬸子帶著大兒子就是後兩種。
水清看著張嬸子吃力的背著竹簍,打著招呼:「張嬸子,你要不把筐子放車上來,到了趕集的地方給你?」
「不用不用!路程不遠,我背的動。」張嬸子熱情笑道。
水清這一看就是全家人回娘家,牛車上坐了七個人,還有兩袋子糧食和布料,她哪好意思再把自家的東西放上去。
況且,背上糧食越重,她越是心安,心裡更是高興。
張金牛背著兩筐滿滿當當的大米,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對著水清爽朗笑道:「我阿娘高興著呢。
本來讓銀牛背糧食就成,阿娘說要置辦的東西多,不放心就來了。」
張嬸子對自家兒子絲毫不客氣,哼道:「家裡鹽不多了,燈油也沒有,還不得添置些啊。
最近你們兄弟姊妹沒白天黑夜的幹活,阿娘還不是心疼你們,想著去買點有油水的吃食。
沒良心的,早知道就不來了!」
以往她家是不會買燈油的,實在太晚了也是借著月光洗洗,如今為了晚上也能剝雞頭米,算來算去還是買燈油划算。
鹽是必須要吃的,吃了才有力氣幹活,沒法少,正好趁著現在大米多,多換些鹽放家裡,反正鹽也放不壞。
明年還不知道是什麼光景呢。
張金牛兩耳朵只聽到『有油水的吃食』,他咽了咽口水,激動的問:「阿娘,你要買豬肉?」
老天,他有多久沒吃到肥豬肉了?尤其爹爹敗光田地還欠下債之後,更是油花都沒見過。
張嬸子不忍打擊吃苦多年的大兒子,但也不敢讓他抱有太大期望,壓著說道:「你也別太高興,肥豬肉我們家是吃不起的,只能買些豬腿上的瘦肉,再有買根大骨頭燉湯喝。」
「足夠了足夠了!只要有的吃就成,瘦肉和大骨頭已很好了!」張金牛頓時覺得全身更有力氣,肩上的擔子也沒那麼重了。
想到能吃到肉喝到骨頭湯,他心裡美的冒泡泡。
晏秋星回幾人能理解金牛哥的這份喜悅,哪怕他們分家後吃了好幾次肉,每次吃到肉依然高興極了。
水清正為金牛一家高興。
轉頭就聽到張嬸子在洗腦金牛:「你要記得你二哥二嫂一家人的恩情!
沒有他們,你和你弟弟妹妹別說吃肉喝大骨頭湯,就連黑麵糊糊都得省著吃。
就因為你二哥二嫂子帶著咱們家,這才幾日啊,咱們就能吃上黑面饃饃了,你說說,他們是不是咱家的大恩人!」
水清臉漲紅,她真的沒那麼偉大,也不是無私奉獻啊。
張金牛嘿嘿笑道,非但沒反駁,反而深感認同:「阿娘說得對!放心好了,在我們心中,除了阿娘你,二哥二嫂子那就是我們最親的人!
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一定會護著二哥二嫂子一家!不然就、就天打五雷轟!」
水清自認皮不薄,但此刻被人隆重的表忠心還是很不好意思,連忙制止:「別別」
張嬸子根本不等水清說出太多拒絕的話,直接對上趕車的范進說道:「我和金牛慢,時不時還得歇息一會,你們先走哈。」
范進瞄向滿臉紅彤彤的水清,對上張嬸子歉意道:「那好,張嬸我們還要去岳父家,先走了。」
一揚韁繩,牛蹄往前快走幾步,漸漸將走路的人一點一點落在後面。
水清正在感慨張嬸子一家人實誠,牛車已經進入牛頭鎮。
道路兩旁一間挨著一間的屋子,雜亂且擁擠,每間屋子前還有支起的小攤子,不過此時大多空空如也。
「這個時辰岳父想必已經去了集市。」范進說完,將牛車停在一座屋子門前。
木板門,不是很厚實,但比左右兩旁的寬一些。
范江率先跳下牛車,跑上前咚咚咚的敲門,嘴裡喊道:「外祖母,舅舅,開門,我們來啦。」
水清方才明白,這是到地方了。
她打量起『娘家』,之前胡屠夫帶人來幫忙蓋屋子,又馱了一大車的東西過來,兩人身體壯碩,她本以為條件算不錯的。
只是如今看這窄小簡陋的屋舍,明白過來他們只是對女兒捨得,其實家庭條件並不算多好。
門那邊很快傳來腳步聲,單薄的門板被打開,見到屋外的人,胡母眼睛唰的一下濕潤了。
她牽著范江的手,往水清走來,不舍的念叨:「回來啦?回來了好。」
隨即想起來什麼,連忙對上范進道:「姑爺快進去喝茶。」
又對上晏秋星回幾個孩子不住打量,誇讚道:「長好了,比以往長的都好,你外祖回來說我還不信,現如今信了。」
范進將牛車趕進院子,板車卸了下來,上面的東西搬進屋子裡,又找來竹簍和鐮刀去割草回來餵牛。
孩子們熱熱鬧鬧的往裡走,水清留在最後等胡母。
胡母正在請隔壁鄰居去集市上的肉鋪通知當家的和兒子,叮囑帶些肥肉回來。
說完一轉身看到等著她的水清,臉上的笑容更是掩蓋不住,上前說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趕緊去屋子裡歇著,娘做好吃的給你吃。」
「外祖母,我們帶好吃的過來了。」星回在外祖母家比在范家自在,話也多了。
胡母不贊同的責備看向水清:「上次你爹帶回來兩斤紅糖,被我說了好一頓。
你剛分家,什麼都缺,留著給孩子補補身體多好,帶回來做什麼!就算要帶,勻一些就成,我一個人能吃多少?多了不是浪費麼,你等會再帶回去啊。」
水清耳里聽著責備的話語,心裡卻暖的一塌糊塗。
她上前兩步,挽著胡母低聲說道:「娘你放心喝好了,偷偷告訴你,我們分家後的山上有何首烏,值不少錢呢,你就別操心我們了。」
這是和范進說好的理由,不然帶來的米啊面的,還有布料,爹娘怕是一樣不會收。
胡母先是驚,然後喜,掩不住替他們高興問道:「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