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心心念念的,其實是那個叫做長安的小地方,或許是因為這個名字讓他在意,畢竟,可能再也沒有兩個字放在一起能有那麼好的寓意。
李叱在乎的那個小地方,有著極其特殊的地理位置。
大楚修建的官道,往西疆,北疆的幾條重要道路,都在這個小地方經過。
如果說是有意為之,可是大楚這麼多年來也沒有把那個小地方發展起來,那地方早就該被建造成一座北方重鎮才對。
如果是無意而為,那麼就是大楚為李叱所準備。
湖心島上的石材極多,從這一天開始會源源不斷的通過水路運往長安。
「東家。」
呂青鸞卻不理解,他看向沈如盞:「寧王殿下讓咱們沈醫堂的七成船隻去運送石材,還徵調了許多商船,那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特殊的。」
沈如盞笑了笑道:「你要是想理解這件事,先要理解寧王的性格。」
她倒了一杯茶,低頭聞了聞,這江南的茶,確實比冀州那邊的茶要好許多。
「寧王是一個謹慎人,很謹慎。」
她看向呂青鸞:「你見過有誰把後發制人用到如此極致的嗎?」
可能是因為呂青鸞平日裡根本就沒有去注意這些,這也不是他該操心的事,他給自己這一生定下的使命和責任,就是保護沈如盞。
所以呂青鸞搖了搖頭:「我其實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那你覺得寧王自信嗎?」
沈如盞又問了一句。
呂青鸞仔細想過之後點頭:「自信。」
沈如盞道:「那你知道自信和自負的區別嗎?」
呂青鸞也沒有仔細想過這兩個詞之間的區別,一時之間,也不好解釋出來。
沈如盞不等他答話就繼續說了下去:「自負的人,認為自己不敗,自信的人,卻會悄悄的為自己將來也許會有的失敗做準備。」
呂青鸞覺得這有些矛盾,自信為何還要想著自己將來可能會失敗。
沈如盞道:「如果他拿下整個中原,那麼長安就是他建立的新國都城,如果他沒有拿下整個中原,不得不暫時退回北方,那麼長安就是他為自己建造的根基之地,官道四通八達,進可攻退可守,最主要的是可以隨時支援西疆和北疆。」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哪怕在為自己做失敗後的準備,也想著堅守國門。」
呂青鸞道:「所以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敗。」
沈如盞笑起來:「是啊,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敗......所以現在你就要去安排,把沈醫堂的船,能調用過來的都調用過來,不是七成,而是全部。」
呂青鸞道:「可這樣一來,我們的生意會受很大影響。」
「寧王在,我們的生意才能一直做下去,寧王若是最終敗了,我們還有什麼生意,你到現在怎麼還沒有明白這個道理。」
沈如盞微微嘆息:「你應該多想想這些,以後我終究是要退隱回去,沈醫堂的生意,我總得有個人交代。」
呂青鸞搖頭:「我從來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我還是老老實實做你的跟班吧。」
沈如盞無奈的看了呂青鸞一眼。
另外一邊,在豫州城內的曹獵也收到了消息,於是他下令曹家所有的船隊都開往小南湖。
曹家做的生意,船運本就是最大的幾種之一,且是曹家最早開始主營的行當。
所以曹家的船隊規模,著實不小,豫州船運生意的七八成都在曹家手裡,挨著南平江和赤河,說日進萬金都不為過,可曹獵卻沒有絲毫猶豫。
曹家這一動起來,那些聞風而動的人就多了去,那麼多人看著曹家的動向,誰不知道如今小侯爺曹獵和寧王關係親近。
曹獵去做什麼,他們跟著做什麼,總之不會錯。
於是,在很短的時間內,幾乎整個豫州的大船都往小南湖這邊過來。
原本這安靜偏僻的地方,在一個月內就變得熱鬧非凡,甚至會出現堵船的情況。
而在這一個月中,李叱逐漸擴大在荊州的布局。
謝秀來了,帶著十足的誠意來了,見到李叱之後第一件事是叩首,口呼主公。
態度表明,接下來的事也就會變得順利。
李叱沒有動謝秀的兵權,甚至完全信任的把對東線的布防交給了謝秀,絲毫沒有因為謝秀曾是楊玄機的人而有所懷疑。
楊玄機帳下大將軍安暖的十萬人馬,進不了荊州,只好退回,在京州西線布防,與謝秀的荊州軍對峙。
時間很快,轉眼就又到了冬天,天下的格局好像是一個自動演示的棋盤,在這個冬天突然被人按下了暫停。
入冬之後,各方勢力都不得不停下來,也都會為了糧草而發愁。
豫州城。
戰事暫停,李叱他們回到了豫州城內,每天都很平淡的度過,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
距離這一年的春節,日子已經屈指可數,而這是李叱他們離開冀州後度過的第一個春節。
「冀州那邊,徐績派人送來的帳冊。」
燕青之把厚厚的一沓帳冊放在李叱桌子上,李叱看到後就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這些帳目,能把人看的頭都脹起來,李叱剛剛才看完整個豫州一年的帳目,腦袋裡的全都是數字。
「今年年景好。」
燕先生道:「徐績的條陳上能看出來,看糧食的收成,比去年幾乎翻了一倍。」
他看向李叱問道:「所以冀州那邊稅賦上的減免,還繼續嗎?」
李叱問:「糧食夠用了嗎?」
燕先生回答:「夠用,兗州那邊今年收成也還好,能夠自給自足,咱們就算再擴軍三十萬,糧食也足夠。」
李叱嗯了一聲:「那就繼續減免,我當初和冀州百姓們說了,五年免錢糧賦稅,那就一定要五年,如果咱們軍糧不夠了,就和百姓們借,打借條,借一還二。」
燕先生記下來,然後問:「青州那邊呢?」
李叱道:「我昨日見過沈珊瑚,她說青州那邊連年戰亂,百姓們日子過的很不好,我打算讓武先生暫時去青州,做青州節度使,如冀州一樣,免錢糧賦稅五年。」
燕先生道:「青州那邊其實還不穩固,不如請沈珊瑚也回去,民政軍務武先生為首,隊伍還是得讓沈珊瑚帶著。」
李叱點頭:「她回來後是為復命,但心裡也想著去那邊,能和老唐互為支援,她的十萬兗州兵馬,就駐守青州吧。」
燕先生道:「諸將都已經封侯,沈珊瑚怎麼安排?」
李叱笑道:「早就已經想好了,不能虧了人家,與老唐的爵位俸祿一樣。」
燕先生想問的事大概都問完了,把本子收好:「那我就先回衙門,今年是咱們在豫州過的第一個年,武先生之前說,打算搞的熱鬧一些,讓百姓們都能樂呵樂呵。」
李叱笑道:「武先生說過了,想辦個燈節,我看了一眼所需花費,好大一筆數目。」
燕先生也笑:「確實好大一筆數目,不過咱們從湖心島搞來......」
他話還沒有說完,李叱已經在連連搖頭了:「專款專用,那筆銀子是軍費,燈節的事,我來想辦法。」
燕先生聽到李叱說他來想辦法,心裡就不得不開始同情誰,他暫時還不知道是誰,可他覺得必須同情一下。
他想了想,除了那位小侯爺之外,李叱還能刮誰的銀子呢。
果然,在燕先生離開之後不久,小侯爺曹獵就被請到了寧王府里。
李叱看到曹獵就一臉笑意的迎過去:「冷不冷?快進來,我讓人把火爐燒旺了,快來烤烤手。」
曹獵楞了一下,然後轉身就走。
李叱:「你這是何意?」
曹獵道:「今日不見了吧,我想起來還有許多事沒有忙完,等我有空了再來。」
李叱嘆道:「你以為我是要搜刮你的銀子?」
曹獵回頭:「還能不是?」
李叱道:「還真不是,我是有個生意要給你,大好事。」
曹獵直接就大步往外邁了出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我高風亮節,大好事你給別人吧。」
李叱看著他,曹獵走了幾步後又嘆息著回來,進門就說道:「把你的好茶給我泡上,一會兒親自下廚給我做幾個小菜。」
李叱立刻應了一聲:「好的嘞。」
他看向親兵:「給小侯爺去泡茶,我最好的茶,再給小侯爺裝回去兩罐。」
曹獵的眼睛都睜大了,連忙阻止:「我不要!」
他轉頭看著李叱的眼睛:「你到底是要做什麼,居然還送?你都開始給我送東西了?你不給我送東西都能理直氣壯刮我銀子,你現在給我送東西......是要抄我家了?」
李叱道:「別瞎想,茶葉是上個月從你那拿來的,還沒喝完,但這也得算我送你的。」
曹獵看向李叱的親兵:「別急著泡茶,去給我熬一些安神的藥,去沈醫堂買,就說要勁兒大的。」
這話把親兵都說懵了。
曹獵嘆道:「你別賣關子了,直接說,我看我能不能受得住,如果不能我馬上就心口疼,疼暈,得有人把我抬出去的那種疼。」
李叱笑起來:「那我就直說了,武先生為安民計,想了個辦法,要在豫州城裡辦燈節,所需銀兩不是少數......」
曹獵起身:「告辭!」
李叱道:「咱們換個說法。」
他拉了曹獵一把:「燈節的一切開銷你來出,但是燈節的一切收入也歸你。」
曹獵的眼睛眯起來:「你說話算話?」
李叱舉起手發誓:「如果不算話,天打雷劈。」
曹獵道:「你發誓有什麼用,你寫下來。」
他招呼李叱親兵:「給殿下取紙筆來。」
李叱:「......」
他看著曹獵嘆道:「我們之間,連這最起碼的......」
話還沒說完,曹獵已經打斷了他:「沒有,從來都沒有,按你說的寫下來,燈節的事就交給我了,不寫下來不按手印,這事想都別想。」
李叱又嘆了一聲:「好歹我是王......」
曹獵:「但你窮。」
李叱沉默。
然後他試探著問了一句:「寫下來可以,但你若是收入超過了投入,能不能以朋友的關係來說,私人分給我一些?不入帳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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