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煬城裡的暗道錢莊一直都在,黎三州已經把控了這裡和山河印有關的所有儲備。
他對曹獵說,山河印的人都想貪圖那些金銀,他不得已殺了三十九個人才把剩下的人震懾住。
這些話,他也原原本本的和張湯說了一遍,不同的是,張湯不信,一個字都不信。
也許是因為黎三州心裡還有些盼望,盼望著自己能等來一個奇蹟。
可是他也知道,面前的張湯和曹獵不是一樣的人。
「你供述的這些,我幫你整理了一下。」
張湯坐在那,語氣猶如古井不波。
「當你得知山河印出事,你們的門主曹紫蘿被囚禁在棋盤山,你就動了獨吞潦煬城裡山河印財產的心思。」
張湯看著黎三州的眼睛說話,語氣平淡可卻直指人心。
「可是景泰是曹家的私產,不算是山河印的產業,你要想獨吞掉這裡的所有財產又害怕曹家的人告密,所以你殺了許多人,就是那三十九個?」
黎三州哼了一聲,到了現在他已經不想在說什麼了。
張湯繼續說道:「但是這些事我不感興趣,可以說一丁點興趣都沒有,我感興趣的只是錢都在哪兒?」
黎三州問:「從你的態度我就看得出來,你殺我之心已定,我為何要告訴你?」
張湯道:「你可以試試問我,因為那些錢我會不會饒你一命,畢竟錢比你重要的多。」
黎三州思考了片刻,他居然真的問了:「如果我把潦煬城裡山河印的所有財產都獻給寧王,能不能買我一條命?」
張湯居然真的點了點頭:「可以。」
黎三州不敢相信,他質疑的看著張湯,張湯卻已經起身往外走:「你應該聽說過,廷尉軍從不說謊。」
這句話讓黎三州心裡一動。
不久之後,張湯就真的從黎三州嘴裡得知了那大筆的金銀財寶都藏在什麼地方。
百辦顧七喜問:「挖出來嗎?」
張湯搖頭:「不挖。」
顧七喜道:「可是夜長夢多。」
張湯道:「沒有狼多......你看看這潦煬城裡的人,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如果山河印的存銀一旦露面,為了這些銀子,潦煬城裡的人會變成狼,幾萬頭狼,在銀子面前,他們才不管我們是寧王的人還是誰的人。」
顧七喜明白過來,點頭道:「等寧王大軍到了再挖。」
張湯嗯了一聲,回頭看向坐在一邊愣神的黎三州,沉默片刻後吩咐道:「給他一餐飯,豐盛一些,然後就送他上路吧。」
黎三州聽到這句話臉色猛的一邊,他立刻站起來:「張湯!你答應我的,我可以用這些金銀買我的一條命!」
張湯點了點頭:「是的,你可以買,但我不賣。」
黎三州怒道:「寧王李叱也如此不講信義嗎!」
張湯道:「是我不賣,與寧王何干?」
黎三州罵道:「張湯,你這樣的人不得好死,你死後也必定會下地獄,你就是個卑鄙小人!」
張湯輕嘆一聲後轉身往外走:「不用給他準備飯菜了,卑鄙小人總要有些卑鄙小人的樣子才對。」
過了年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出了正月後氣溫回暖的速度很快,冀州城這邊很多愛漂亮的姑娘已經脫去厚厚的棉服,換上了更美的裙裝。
寧王府。
燕先生已經先一步離開冀州趕往豫州,與燕先生一同去的,還有青牛山大營的四萬新兵,他們將一路南下,在安陽城匯合那邊訓練的新兵,總計兵力大概會有九萬人左右,這些新兵將如數交到大將軍唐匹敵手裡。
李叱不急著去豫州,等他到豫州的時候,必須是一個乾乾淨淨的穩穩噹噹的豫州。
「連夕霧連大人在西邊。」
李叱看向高希寧:「我已經把長安那邊的事交給連大人去辦了。」
高希寧問:「你為什麼那麼喜歡那個地方。」
李叱笑了笑道:「名字好聽。」
高希寧撇了撇嘴:「我才不信。」
李叱抬起手在高希寧的腦袋上揉了揉:「如果我要說,是因為和你的名字特別配,你信不信?」
高希寧想了想,問李叱:「寧長安?長安寧?」
李叱點了點頭:「你看,多好。」
高希寧嘿嘿笑起來。
有個男人啊,曾經在很小的時候和夏侯琢聊天的時候,聽說了一件事。
夏侯琢告訴他,你看到那些大家族了嗎,都有自己的家族標徽,把家族標徽再配上家族姓氏,就是族旗。
那個小男人說,這算什麼,將來有一天,我就把我女人的名字寫在大旗上。
李叱抬起頭看了看冀州城牆上飄揚著的寧字大旗,忽然笑了起來,想著原來我真是有那麼一丟丟牛皮。
男人啊,最得意,還不是一樣一樣把吹過的牛皮都實現了?
而更牛皮的則是,一直都有一個女人和一群兄弟在他身邊見證。
「報!」
有親兵從遠處跑過來,俯身說道:「夏侯將軍派人從幽州送信過來。」
親兵雙手把信呈遞給李叱,李叱拆開看了看後就笑起來:「那個傢伙,要回冀州了。」
高希寧嘆了口氣道:「什麼時候,你才能不是一提到某個男人的名字就兩眼冒光?」
李叱問她:「你是想讓我提到某個女人的名字的時候,兩眼冒光?」
高希寧道:「你試試。」
李叱:「高希寧。」
高希寧:「怎麼了?」
李叱:「我提了。」
於是,高希寧的那一雙漂亮至極的大眼睛裡,開始往外冒光。
半個月後,冀州城。
李叱站在城門口迎接夏侯琢的隊伍,看到車馬到了,李叱連忙過去,在車邊等候,扶著夏侯夫人從馬車上下來。
夏侯夫人看到李叱的時候,眼睛裡也在冒光,如果不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她可能會兩手齊用把寶貝兒子的腦袋揉一個亂七八糟。
夏侯琢在旁邊嘆道:「娘......我才是親的。」
夏侯夫人瞥了他一眼:「滾蛋。」
夏侯琢:「......」
夏侯玉立嘿嘿笑著,嘚瑟著對她哥說道:「娘眼裡你早就不是親的了,一把年紀了連個兒媳婦都沒給咱娘找著,你算什麼親的。」
她看向夏侯夫人:「娘,我才是親的對吧。」
夏侯夫人:「你也滾蛋。」
夏侯玉立:「......」
一個時辰之後,寧王府,李叱的書房。
夏侯琢聽李叱把南下的計劃說完之後,他沉思片刻說道:「我留在冀州吧,最多兩三年豫州就會穩定下來,到時候你再派人來換我。」
李叱道:「可是咱娘這次回來,本以為是大團圓的,若是我們南下了你留在冀州,咱娘也必會跟你留下,她心裡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遺憾。」
夏侯琢問:「你是想讓我也跟你去豫州?那冀州和幽州怎麼辦。」
李叱道:「本來確實是有別的想法,現在豫州那邊出了些變故,所以我的想法也換了,有個人.....年少有才但是小聰明太多,犯了錯,但又錯不致死,可若是再把他留在豫州的話,難免還會出問題,只要他這次沒死,我就想把他調回冀州留守大本營了。」
夏侯琢猜:「你說的,是那個十幾歲就才名遠播的徐績?」
李叱點頭道:「是他......他的疑兵之計救冀州,確實是大功,我本來就是要把封賞留到南下的時候,可是現在看來,得重新給他選個位置了......他最拿手的是民治,冀州這邊需要這樣一個人,最主要的是,他犯了錯,留在豫州會有很多人看他不順眼。」
夏侯琢問:「你似乎對他倒是頗為寬容。」
李叱笑了笑道:「因為他確實太年輕......他十五歲就做了封州府治,是我,把一州之地交給了一個十五歲的年輕人。」
李叱沒有多解釋,可是夏侯琢懂了。
十五歲就去做了封州府治,這個人是李叱用的,李叱就要想到用這個人可能會出現的問題。
夏侯琢道:「希望等到他再大一些,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
李叱道:「不理解也沒關係,好好做官就是了。」
他問夏侯琢:「我先帶上咱娘和玉立一起南下,等徐績回到冀州之後,你再出發可以嗎?」
夏侯琢道:「你是在跟我商量嗎?」
李叱道:「是啊。」
夏侯琢抬起手在李叱腦殼上敲了一下:「你是寧王,你在和我商量?」
李叱抬起手揉了揉腦殼:「你這像是把我當寧王看的?」
夏侯琢道:「是你先和我商量的,是你先不把自己當寧王的。」
李叱道:「不該啊。」
夏侯琢問:「什麼不該?」
李叱道:「你在北疆那麼多年,又在幽州好幾年,已經遠離我這麼久了,不該還這樣不要臉啊。」
夏侯琢嘆道:「你聽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句話嗎?我是一朝被感染,百年不要臉。」
李叱噗嗤一聲就笑了。
大事基本上都已經商議定了,李叱的決定就是如果徐績這次不死,那就把他調回冀州。
徐績確實太年輕了,十五歲做到了正四品的封州府治,一個五十歲的人如果在同樣的位置上,犯的錯可能會比他還要多的多。
與此同時,封州。
在徐績的家宅中擺了上百桌酒席,此時已經來了很多人,城中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想借著這次機會看看徐績到底是什麼態度。
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其實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徐績會和叛軍勾結到一處。
徐績掃視人群,他當然知道不能在這樣的場合把計劃說出來,四周必然有不少尹客的眼線。
但是只要人來了,那麼計劃就一定能行。
今天他請來了上千人,一人一張嘴,一傳十十傳百......這個很大很大的計劃,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成。
之所以想到了這個計劃,是因為徐績忽然間想起來一個故事,一個距今並不是很遠的故事。
就發生在那座罪惡之城潦煬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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