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有些心緒不平的吃過早飯,尹信安從屋子裡出來,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臉色有些不好看。
一早就有消息傳回來,手下人順著官道探查,一路都沒見到徐績隊伍的影子。
也就是說,那個傢伙終究還是騙了他?
可是沒道理,除非徐績是看出來他這次的邀請居心叵測,然而這又不可能。
「可能要出事。」
尹信安回頭看向尹信平道:「我要趕回登州城,如果徐績到了你直接把人留下,先穩住他,就說因為急事我不得不回去處置,如果他不反抗那就哄著他,再立刻派人通知我,我也好調派隊伍去封州,如果他強行要走,那就動手。」
尹信平道:「三哥,不如再等一會兒,下午若徐績再不來的話,三哥你就回登州。」
尹信安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那好,就再等半日。」
尹信平勸道:「三哥是不是心緒不寧所致?徐績應該還不知道登州這邊的情況,不會對三哥你毫無緣由的有所防備,如果他不信你,當初就不會把你引薦給武先生。」
如今坐鎮豫州城的是武奶魚武先生,大將軍唐匹敵則全力應對戰事。
這兩個人,其實現在都根本抽不出時間和經歷操心民治上的事。
武先生如今坐鎮豫州城,不僅僅是要守好的問題,他還是唐匹敵的後勤大總管。
軍隊的後勤補給,調度分配,招募新兵,屯田訓練,各種事都是武先生在操心。
民治的是,武先生也是有心無力。
尹信安點了點頭道:「或許真的是我太心急了......只是覺得時局有變,不能再拖。」
尹信平道:「我知道三哥的意思,我們要想謀事,三分靠自己,七分靠他人,確實難了些。」
尹信安道:「你能想到這些我很欣慰,你說的沒錯,三分靠自己,七分靠他人,如今這七分,五分在天命王楊玄機身上,兩分在徐績身上。」
他在院子一邊活動一邊說道:「家族的力量,必須在暗中發展,還必須快,這樣難辦的事,不管是誰來接手都一樣的難辦。」
「說起來,我們現在一聲令下就有至少四五萬人追隨,可是這四五萬人,確實也是烏合之眾,只是聽起來很多人的一個數字罷了。」
尹信安回頭看了尹信平一眼:「你這裡的兵算是不錯的,兵器甲冑還算齊備,因為我們的族根在這裡,很多事都方便做,但其他地方就不一樣了。」
「我們要想拿下封州威脅唐匹敵的背後,就只能靠抓住徐績,威逼他騙開封州的城門,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辦法,我們的隊伍都是輕裝步兵,其實哪有攻城略地的能力。」
尹信安嘆了口氣:「所以我才會著急,徐績再不來,我都想著要不然儘快把隊伍整合起來,咱們從東南方向走,不入京州便入青州。」
他看向尹信平道:「入京州,我們的實力弱,只能等著實力強的人到來,而這個人,十之七八就是楊玄機。」
尹信平道:「三哥分析的精準,雖說李兄虎兵力龐大,風頭無兩,可是他的對手是武親王楊跡句,他想攻入京州,難如登天,而楊玄機這邊沒有人在正面抵擋,只有他背後的唐匹敵牽扯,而若是我們能牽扯了唐匹敵,楊玄機攻入京州奪取都城最有可能。」
尹信安嗯了一聲後說道:「所以......徐績這個人,現在太過關鍵。」
他有些無奈的說道:「如果我們巴結不了楊玄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進入青州,把隊伍發展壯大,便是把我們手裡的籌碼加大,還是最初的打算,不管誰得天下,我們若是手握十萬大軍,得天下的人也會給我們幾分面子,進京州是捷徑,進青州就要徐徐圖之。」
尹信平道:「我親自帶人再出去轉一圈,若是半路上遇了徐績的隊伍,乾脆就直接拿下算了。」
尹信安點頭:「也好,別人辦事我也不放心,你親自去吧。」
他自言自語道:「寧王李叱這兩三年來無力操心豫州這邊,我們才能有機會暗中積蓄力量......我們是在夾縫裡求生存的人,萬事籌謀,也一樣的三分靠己七分靠人。」
尹信平帶著人出去,整個上午都沒有任何消息回來。
到了午後,尹信安已經實在有些坐不住,那種不安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起來。
「我不能再等了。」
尹信安吩咐手下人:「你們縣令大人還沒有回來,我卻不能久留此地,等他回來之後你們告訴他,我回登州了。」
說完後就回屋去,讓親信把他的東西收拾出來。
就在這時候尹信平從外邊急匆匆的趕回來,一進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喊道:「三哥,徐績來了!」
尹信安一怔,連忙回身問道:「人在哪兒?」
尹信平道:「我沒有在半路上截住徐績的隊伍,但是截住了一個徐績派來報信的人,那人說,他們乘船而來的時候船翻了,耽擱了時間,不然昨天就能到,現在徐績改走陸路,距離縣城還有三十里左右。」
尹信安臉色變幻了一下,有些疑惑:「走水路船翻了?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
尹信平道:「冬天的瀘水雖然不會有凍層,但是會有不少從上游衝下來的碎冰,也許真的是意外。」
尹信安道:「無論如何,人來了就好,吩咐下去做好準備,等人到了就動手。」
「是!」
尹信平應了一聲,剛要轉身離開去做安排,又有手下人急匆匆的趕來。
「報,大人,縣城外來了一支隊伍,百十人左右,說是諜衛軍新任的大統領歸元術,正在巡視豫州各地。」
「嗯?!」
尹信安聽到這句話後臉色大變。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在這個時候諜衛軍的人到了......我不方便露面,信平,你去試探一下,只有百十人而已,若他們有什麼問題,就滅口。」
尹信平立刻應了一聲,帶著人往城門方向去了。
毛陽縣距離上安縣不到一百里,如果是趕路來的話,大概一天多就能到。
諜衛軍的隊伍突然到了這,把毛陽縣這些做官的人全都嚇了一跳。
城門口,馬背上的歸元術看了看那些守軍士兵,明顯每個人都有些緊張。
「大人,似乎有些不對勁。」
鄭順順壓低聲音說道:「我怎麼有一種,咱們是自投羅網的感覺。」
歸元術道:「兵貴神速,我們也只能這麼做。」
因為毛陽縣和上安縣距離實在是太近了,不到百里,昨夜裡他們在上安縣裡鬧的那麼大,上安縣的人極有可能連夜派人告知毛陽縣的人做好準備。
登州治下,三十一個縣如果都被尹家的人掌控,毛陽縣就變得格外敏感起來。
其他州縣離這兩個地方都比較遠,消息傳遞不會特別快,而毛陽作為尹家族根之地,這裡的事一定更多更大。
所以歸元術乾脆就決定,直接以諜衛軍大統領的身份露面,想看看這個毛陽縣的水到底有多深。
事實上,如果是正常人的話應該迅速返回冀州了,或者是連夜趕往豫州。
然而連寧王都敢去大楚都城轉一圈,還敢去青州無來城殺人......作為這兩件事的親歷者,歸元術能幹出來這種事也就不足為奇。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從都城那件事之後,就在被李叱影響了。
如今,這影響還越來越大,因為他到了冀州,知道冀州有多好。
鄭順順說完之後,歸元朮忽然笑了笑:「我們在大興城的時候,是執法之人,可是在大興城裡,有法,卻無法可依,執法者,卻無執法之權。」
他看向手下人笑著說道:「所以此時,大概我是瘋了,覺得這種有法可依,執法可行的事,真爽。」
董冬冬嘆道:「可是大人,連上安縣裡都有至少一千多人是賊,這毛陽縣裡的賊,可能比上安縣多幾倍,十幾倍。」
歸元術道:「當牛皮大到別人聽了都不信的時候,這牛皮才是真的牛皮,而且是超級大牛皮。」
他看到城門裡邊有人過來,知道是縣衙的人迎接,於是笑了笑道:「如果以後我和我孫子說,我們七個人敢和一千多人對著幹,然後又帶著一百人去和一萬多人對著幹,我孫子他會說什麼?」
丁滿道:「爺爺,你放屁。」
歸元術瞥了他一眼,然後又笑起來:「如果一個人有錢,但是被關了起來,不讓他出去花錢,被關了好一陣之後,他能出門了,就會出現比較瘋狂的花錢行為。」
「我們曾經是大理寺的執法者,可是我們也被關了起來,滿眼罪惡,但我們沒辦法去執法,現在有機會了,也會出現比較瘋狂的行為......」
尹信平帶著縣衙官員一路跑過來,到城門就堆起笑臉,朝著歸元術俯身一拜:「下官拜見大統領。」
歸元術嗯了一聲,問:「準備飯菜了嗎?」
這話把尹信平問的一怔。
歸元術示意手下人把身份象徵的鐵牌,和寧王的令牌都遞給尹信平讓他看看。
然後有點認真的說道:「如果沒準備那就現在去準備吧,我們都很餓,沒力氣可怎麼行。」
與此同時,在距離縣城大概十里左右,路邊的林子裡,一支騎兵隊伍藏身在此。
他們是一路追著歸元術的人過來的。
那個面容陰沉氣質更加陰沉的男人站在一棵樹上,用千里眼看著城門方向。
「呵呵......自投羅網。」
他輕聲問了一句:「這個歸元術,真的是大理寺卿?」
手下人俯身道:「是,消息上是這麼說的。」
那首領嗯了一聲,從樹上跳下來,兩個手下已經在準備了,見他往下跳,立刻伸手把他接住。
其中一人問:「咱們現在動手嗎?」
首領搖了搖頭:「他都自投羅網了,我們還動什麼手。」
就在這時候,遠遠的看到官道上又有一支隊伍過來,看起來打著的是寧軍旗號,人數不多,百十人上下。
「有點意思。」
首領道:「又來一個自投羅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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