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官道上慢悠悠的往前走,拉車的老馬不急,乘車的人也不急。
年輕的書生在馬上里似乎是睡著了,不時輕輕發出囈語,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因為趕車的小書童也靠坐在那睡著了。
老馬不緊不慢的順著官道走,沒有人給它指明方向,但也不必指明方向。
這幾年來,它都是這樣走的,它走到哪兒,停下來,車上的兩個人就下來,好像完全由它做主似的。
但是老馬當然不會因此就自豪什麼,它不會,是因為它不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道童睡的正香,身子一歪差點掉下去,一下子驚醒,抬起頭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才發現已經日頭都已經偏西。
他朝著老馬說了一聲辛苦你了,老馬似乎聽懂了似的打了個響鼻,又像是在埋怨他什麼。
小書童嘿嘿笑了笑,活動了一下,聽到車裡有聲音,應該是先生也醒了。
淨崖先生從馬車裡出來,在前邊挨著小書童坐下,兩個人對視一眼,然後就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先生,講個故事吧。」
「講什麼故事?」
「講關於先生的先生的故事。」
「唔......」
淨崖先生拿起酒壺喝了一口,問:「想知道關於我師父的什麼事?」
小書童問:「先生的先生,是從什麼地方來的,為什麼會那麼厲害?那是不是也可以推測出,先生的先生的先生,更厲害?」
淨崖先生因為這句話而被逗笑,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師父的師父是誰,又或者師父根本就沒有師父。」
小書童道:「那他為什麼那麼厲害?」
淨崖先生道:「他說自己是妖怪,所以厲害......」
小書童嚇了一跳,他是真的相信,所以他問:「先生的先生,是......是什麼妖怪?」
淨崖先生道:「你還真信?你見過那個妖怪好不容易修煉成人,然後一門心思想養豬的?」
小書童道:「豬精?」
淨崖先生眼睛都眯了起來。
小書童恍然大悟道:「所以他養豬,是為了照顧好自己的子孫後代?」
淨崖先生長長吐出一口氣,他說:「如果不是因為動手不斯文,我就把你扔進豬圈裡去。」
小書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他還是覺得,那麼厲害的人,真的可能就是妖怪。
妖怪還要分三六九等嗎?難道豬精就不能是妖怪了?
他還小,還不明白,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所以妖怪也會被人分成三六九等。
你要是非和人抬槓,說一個龍精打不過一個豬精,那你可能會被打。
由此可見,妖精都是假的,都是人編出來的。
淨崖先生道:「先生他最厲害的......是他說的最難以把握的一門學問,這門學問叫做,如何苟住。」
小道童難以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淨崖先生道:「我也問過先生,先生說,如果你突然發現,可能真的是神讓你做些什麼,你該怎麼辦,我說既然是神諭那就聽神的話好了,為神做事,那不就是神使嗎?」
「先生當時搖頭說,不不不.....我覺得這不是好事,如果真的是神讓你做什麼事,而不是神自己去做,那就一定是因為這件事神自己做不來。」
小書童想了想,回答:「先生的先生,說的有道理。」
淨崖先生道:「先生他說,神都不方便去做的事,大概沒什麼好事,所以一定要躲開,但是躲開了神的安排,那神一定不高興,所以神一定會加害這個人。」
小書童想了想:「可這和養豬有關係嗎?」
他忽然靈機一動:「我懂了,先生的先生意思是,他都跑去養豬了,神會覺得一個養豬的人,能有什麼出息!」
淨崖先生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幸好現在還來得及。」
小書童問:「先生是說什麼來得及?」
淨崖先生回答:「是說,幸好你還不夠大,所以還沒有為你安排什麼前程,也幸好沒有為你安排,不然的話,你這般愚蠢,不是被人欺負死,就是把別人氣死。」
小書童問:「為什麼被別人舒服死?」
淨崖先生:「欺負死!欺負死!欺負死!」
小書童嘆道:「先生為什麼又生氣了......」
淨崖先生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不生氣,氣死自己無人替......他連續深呼吸,這才把情緒穩定下來。
他嘆道:「你不要再問我問題了,你就只需知道,你先生的先生之所以不願意拋頭露面,是因為他始終覺得是神要害他,所以才會躲著。」
小書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腦殼道問:「那他是不是這裡出問題了啊?」
驚訝先生:「......」
小書童道:「可是,如果真的是這裡出問題了,那和養豬又有什麼關係?」
淨崖先生道:「為了我們的友情,你可以閉嘴了。」
小書童道:「我們的友情,和先生的先生養豬有什麼關係?」
淨崖先生:「!!!!!」
封州城。
徐績立刻吩咐手下人去安排,滿城招貼告示,二十兩銀子一人的酬勞,招募十五萬人。
他明白淨崖先生的意思,寧軍密諜打探來消息,說青州大賊甘道德帶著三十萬大軍要進入冀州。
距離他這裡,萬里迢迢,青州大賊當然不會知道,這十五萬人其實都是民夫。
而當青州大賊知道的時候,也是斥候或者是密探打探來的消息,說是從豫州有十五萬大軍趕回冀州。
只要這個消息讓青州大賊知道了,那這個計劃就已經成功了一大半。
不管是誰,都會忌憚大將軍唐匹敵之名。
此時的天下,還有誰不曾聽聞過唐匹敵之名?
十五萬民夫假扮成寧軍戰兵一路返回冀州城,青州賊兵就不敢貿然攻城。
他吩咐下去之後,就問手下主簿官員:「你算一下,現在除去必要留守的士兵之外,還能抽調多少真正的士兵出來。」
主簿在腦海里仔細的想了一遍,然後俯身道:「回大人,最多能抽調出來六百人。」
「六百?」
徐績搖了搖頭道:「六百人太少了,就算是每個老兵都有帶一百個人的能力,六百人也才帶六萬民夫......你想辦法,湊出一千五百人的隊伍來。」
主簿道:「大人,不可能湊的出來,就算是再把守武庫的士兵抽調出來一些,最多也就是拼湊八百人出來。」
徐績嘆了口氣:「八百就八百吧......你儘快去安排,交代這八百人,一定要維持好十五萬人隊伍的秩序,讓隊伍最起碼看起來隊列整齊,不是散兵游勇。」
主簿俯身道:「下官這就是去安排。」
徐績嗯了一聲,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覺得這事可真是瘋狂......
與此同時,龍頭關。
大將軍莊無敵站在城牆上,看著城外黑壓壓上來的山海軍,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龍頭關易守難攻是他的底氣,手下一萬兩千多名精銳戰兵也是他的底氣。
而他更大的底氣,則是他和他手下士兵們的勇氣。
寧旗所在之處,寸土不讓。
老張真人站在城牆上看著,他雖然見多識廣,可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在一起的氣勢。
至少二十萬山海軍從遠處過來,像是黑雲貼著地面在飛,把地面覆蓋起來。
雖然山海軍遠不如寧軍精銳,但賊兵人數這麼多,二十倍於寧軍,還是會給人巨大的壓力。
「能擋得住?」
老張真人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莊無敵嗯了一聲。
然後說道:「不過是一個打二十個罷了。」
老張真人側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裝的這一下很強勢。
莊無敵倒是依然那副冷冷淡淡的鬼樣子,語氣平淡的說道:「真人下去吧。」
老張真人搖頭:「不下。」
莊無敵道:「礙事。」
老張真人:「?????」
莊無敵道:「你看我手下將士們,有人持刀,有人持槍,有人持弓箭,老真人站在這裡......」
他瞥了瞥老張真人手裡的雞腿:「老真人卻在吃雞。」
老張真人道:「你閉嘴,不然我就打你。」
莊無敵果然閉嘴。
自從上次他親眼看到老張真人用手把一隻杯子揉成了粉末之後,他就再也不懷疑這個老頭兒能不能打他。
上次他在擦鐵盔的時候老張真人想幫忙,他打死都不同意,生怕老張真人把他的鐵盔揉成個疙瘩。
老真人對莊無敵這樣的態度,總算是稍稍有些滿意起來,於是他繼續吃雞。
不久之後,城牆下有山海軍的人過來,在城下不遠處喊話,大概意思也沒有什麼新奇的,只是在勸降而已。
莊無敵聽著無趣,抬起手抓了弓箭想把那聒噪的傢伙射死算了,可是看了看,那傢伙怕死的很,距離在一箭之地外,射不死。
老張真人見他這個樣子,隨即哼了一聲。
他自言自語道:「還不是要靠我這個老傢伙......」
他往四周看了看,見不遠處有堆著的石塊,過去扒拉了扒拉,找了一塊大小合適的,拿在手裡掂量了一下,覺得差不多。
於是,這老頭兒一發力,將石頭從城牆上扔了出去。
那石頭劃出來一道弧線,啪的一聲正好打在馬屁股上,這般準度,已經是殊為不易了。
莊無敵都驚了一下:「高真人?!」
老張真人一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莊無敵連連道:「沒......沒什麼意思。」
那馬被這一石頭砸的生疼,又嚇了一大跳,猛的人立而起,將那喊話的人給掀翻了下去。
戰馬發力狂奔,而那喊話的人腳還卡在馬鐙里抽不出來,就被戰馬拖出去了,一路哀嚎。
莊無敵輕嘆一聲:「可惜了,還是差了點,要是能直接砸死那個王八蛋就好了。」
老張真人道:「我是道人,道人不可隨意殺生,不是我打不准,而是我謹遵道宗規矩。」
莊無敵指了指城外:「可他快被馬拖死了。」
老張真人道:「他快被馬拖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莊無敵長嘆一聲,然後問:「真人,你有沒有什麼早就失散了的師兄弟,道號叫長眉,也可能不是你師兄弟,親兄弟都說不準。」
老張真人念了一句:「無量天尊。」
莊無敵立刻就躲開了,上次老張真人揉杯子的時候,也是這樣,先念了一句無量天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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