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戰兵的到來,讓北山關上的壓力頓時消減,而生力軍帶來的裝備,也讓寧軍足以將剩下的兩座攻城坡道毀掉。
站在城牆上,看著那兩座坡道被燒毀後轟然倒塌,李叱總算能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也許黑武人還會建造新的攻城坡道,也許就是在下一個陰天的晚上推著攻城坡道到來。
可是這一次,黑武人在損失了十萬兵力,被燒毀了六座攻城坡道之後,依然還站在北山關的外邊。
這山關之內的每一寸土地,敵人的腳步都不能隨意落下。
黑武人似乎也在所有坡道都被毀掉之後,進攻的決心受到了打擊。
看著那兩座坡道在熊熊大火之中坍塌,黑武人的隊伍猶如潮水一樣退了下去。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黑武人都沒有再來攻打。
也許是在重新想辦法,也許是要再次打造坡道,也許是銳氣受挫需要休整。
三個半月以來,黑武人的不可一世,也早就已經被消磨的幾乎乾乾淨淨。
城下,校場空地上。
高希寧站在那像是在沉思著什麼,已經好一會兒都一動不動,那好看的眉毛時不時的挑起一下,像是有所悟得。
大概過了一刻左右,高希寧彎腰從她準備好的竹筐里取了一塊石頭出來,朝著前邊扔了出去,石頭划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落在地上。
然後高希寧又取了一塊石頭,換了一個姿勢將石頭擲出去,比剛才投擲的稍稍近了一些。
她站在那再次沉思起來。
這些天看著李叱帶著寧軍將士們抵抗黑武大軍,看著黑武人龐大的攻城樓車,更為龐大的攻城坡道,還有數十倍於寧軍的兵力......
高希寧總覺得自己想到了什麼,可是那種感覺又有些縹緲,就在眼前卻又沒能一下子抓住。
這幾天黑武人沒有攻城,她就一直都在回憶著自己在戰場的思考。
李叱布置好了軍務之後回到住處,沒有看到高希寧,問了問親兵才知道高希寧到校場這邊來了,於是他又一路找了過來。
其實他已經到了一會兒,一直都在看著高希寧拋擲石塊,看得出來,高希寧不是在練習,而是在尋找,尋找一種更合理的姿勢。
而這種合理,顯然不是對人的合理。
李叱看著看著,忽然間就明白過來高希寧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在想造一件可以比重弩能更遠的打擊到敵人的武器?比如能將打回頭拋射出去的東西。」
一邊走一邊問。
高希寧一回頭,看著李叱笑起來,因為李叱猜到了她的想法,因為只有李叱能猜到她的想法。
在別人看來,可能覺得她只是在練習投擲石塊而已。
「如果......」
高希寧對李叱說道:「可以造出來像是人的胳膊一樣的東西,就是更大的胳膊,能把更大的石頭扔出去......那就可以在敵人的攻城坡道或是樓車在靠近城牆之前,把這些東西摧毀。」
李叱的腦子裡已經亮了起來,在剛剛看懂了高希寧在想什麼那一刻,腦子裡就亮起來了一束光。
毋庸置疑的說,長眉道人絕對是這個世上最優秀的工匠之一,他能造出流雲陣圖這種匪夷所思的東西,就足以說明問題。
而作為長眉道人最優秀且是唯一的弟子,李叱從長眉道人那學來的東西也足夠多。
「像是人的胳膊一樣的,更大的胳膊......」
李叱自言自語了一聲,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此時他的腦海里一瞬間就冒出來無數種想法,可是因為太多,所以很混亂。
這個世界很大,大的遠超每個人的想像,比如黑武人,他們覺得這個世界至少有一半是黑武帝國的,剩下的一小半是包括中原在內的其他國家。
而中原人對於世界的認知,也僅僅停留在西域,黑武,東海,南疆這些已經開拓出視野的地方。
不管是黑武人還是中原人,看不到在距離很遠很遠的一個地方,存在這一個叫做安息的帝國。
而這個帝國,已經製造出來了拋石車,靠著這種武器攻城略地,已經在那片土地上成為強國之一。
而事實上,高希寧的構想就是拋石車,只是沒有前人提供任何可以參考的經驗,所以想法只是一個雛形。
李叱在地上蹲下來,用木棍在地上構圖,高希寧蹲在他身邊看著,不時補充幾句。
兩個人就在校場上這樣寫寫畫畫,不知不覺間整個上午就這樣悄然過去。
遠處,餘九齡坐在校場旁邊的矮牆上,晃蕩著腿,看著李叱和高希寧傻笑。
澹臺壓境帶著人巡營回來,正好看到餘九齡坐在那傻乎乎的笑著,於是過來。
他挨著餘九齡在矮牆上坐下,然後問:「你在傻笑什麼呢?」
餘九齡道:「你看,當家的和我大哥,多大的人了,還蹲在地上畫道道兒玩呢,這倆已經玩半天了。」
澹臺壓境看了看,然後就撇嘴:「你這真的是滿嘴胡言,當家的和高姑娘,會是幼稚到在地上畫道道兒玩半天的人?」
他停頓了一下,認真的說道:「我覺得當家的和高姑娘在玩跳茅坑。」
餘九齡:「噫!」
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澹臺壓境:「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你這麼一說,我就覺得你說的對。」
澹臺壓境哈哈大笑起來:「那是,我多聰明啊。」
餘九齡問:「那你說,當家的和我大哥一邊畫,一邊還把手抬起來像是扔什麼東西的動作,是什麼意思?」
澹臺壓境想了想,學著高希寧說話的聲音和語氣說道:「丟兒,我覺得這樣往茅坑裡扔石頭才扔的准。」
然後又學著李叱的語氣和動作說道:「瞎說,我覺得這樣才能扔的准,保准能把蹲坑的人濺一屁股屎。」
然後又學著高希寧的語氣說道:「我不信,除非能找個人試試。」
再然後又學著李叱的語氣說道:「那好啊,一會兒我們把九妹綁了,讓他去茅坑裡蹲著。」
餘九齡:「.....」
他嘆了口氣後對澹臺壓境說道:「你還能回憶起來你自己,在認識我們之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你再看看現在的你,滿嘴屎尿屁......」
澹臺壓境哼了一聲:「我滿嘴屎尿屁,還不都是你們噴的?」
餘九齡:「我拿屁股對著你了?」
澹臺壓境把餘九齡抓過來,一屁股坐在餘九齡身上了。
餘九齡趴在那:「說不過就打,你這人......一點兒武德都沒有。」
澹臺壓境哈哈大笑,起身讓餘九齡爬起來,笑著說道:「你打不過我,就說我沒有武德,我說不過你,難不成說你沒有嘴德?話說回來,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餘九齡道:「你別想的太多了,我能有什麼壞心呢,我不可能把你想成是什麼壞人,是什麼浪人,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感覺只是這個傢伙啊......裝的跟不是人一樣。」
澹臺壓境一把拉過來餘九齡,又塞到自己屁股底下坐著了。
校場那邊,李叱把所有畫出來的圖仔細看了看,然後笑著說道:「我回去整理一下畫在紙上,然後找木材先做一個小的出來,如果能行的話,再做大的。」
高希寧嘿嘿笑起來:「棒!」
李叱道:「哪兒棒?」
高希寧道:「臉皮棒,倍兒棒。」
李叱:「.....」
然後他們說著話往回走,就看到澹臺壓境正在欺負餘九齡呢,把餘九齡都按在屁股下邊了。
高希寧笑著說道:「他倆這是在做什麼?」
李叱道:「老母雞坐窩......咯咯咯咯噠,下出來一個餘九蛋。」
高希寧噗嗤一聲就笑了。
回去之後,李叱就把之前想到的,在紙上繪製出來,然後找來木材親自動手。
要做一個小的模型,其難度比造一架真正的拋石車一點兒都不低。
每一個部件都必須保證小而精確,且比真正的拋石車一樣都不能少。
所以這種純手工製作的時間就會很長,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好在是黑武人應該是在調整,一時之間沒有繼續攻城的打算,夏侯琢他們猜著,可能黑武人又在打造攻城坡道之類的攻城利器。
但是李叱他們並不是很擔心,因為留給黑武人的進攻時間已經沒有那麼多了。
如今已經是盛夏,黑武人建造坡道的數量如果太少,起不到作用。
如果如以前一樣用三個月的時間打造六座攻城坡道的話,那麼就已經到了深秋。
深秋的北疆可不是冀州那樣秋高氣爽,而是已經開始下雪,天氣冷的很快。
十月份的北山關就可以稱之為滴水成冰,如果黑武人把坡道推上來,寧軍只需要往坡道上不停的潑水,黑武人想順著坡道爬上來又談何容易。
這樣的安寧,對於雙方來說其實都是難得的休整時間,黑武人整頓軍備,寧軍得以喘息。
十天就這樣不知不覺間過去,黑武人那邊依然沒有什麼變化,也不知道在籌謀什麼。
而此時此刻,在豫州。
封州作為豫州治下的一座大城,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之所以如此不僅僅是因為此地在軍事上的重要性,還因為曹家把軍工製造的工坊都建在了封州。
這裡的武工坊效率很高,工匠們對於製造各種兵器甲械的流程工藝都很熟悉。
他們現在為寧軍打造兵器甲械,再源源不斷的運送到前邊的戰場上,交給唐匹敵,暫時用不到的,就存放在武庫里。
也許是因為李叱性格的緣故,他習慣了準備足夠多的東西,手下人也就都按照李叱的這種習慣做事。
如今在封州武庫里存放的只是皮甲和軍服,至少有十五萬套,當然這些都要感謝曹家。
封州府治衙門裡,年輕的府治大人徐績正在看著手裡的公文,臉色有些不好看。
剛剛接到消息,青州大賊甘道德,以及青州其他各路叛軍,總計兵力不下三十萬人,已經趁著北疆戰事吃緊進入冀州領地。
在他面前,坐著一位看起來風神俊美的年輕書生,此人和徐績是同鄉,本來雲遊天下,知道徐績在封州後,路過此地特來拜訪。
這樣的世道能雲遊天下的,哪有一個是凡人。
見徐績臉色不好看,這俊美的年輕書生隨即問了一句:「出了什麼大事?」
徐績抬起頭,然後嘆了口氣道:「青州賊兵三十萬,侵犯冀州,而我王正在北疆,我已經派人加急給大將軍報信,但大將軍此時正在和楊玄機對峙,怕是也難以脫身......」
他長嘆一聲:「一時之間,我也想不到辦法怎麼辦了。」
年輕書生沉思片刻,問他:「你手裡最有力量的是什麼東西?先想這個。」
徐績道:「我手裡能有什麼東西,我手裡最多的就是兵器甲械,可是沒有兵,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處?」
年輕書生眼神一亮:「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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