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後,兗州西京城。
曹獵正在感嘆終於氣候暖和了一些,很多事情也終於要迎來最後的收局。
呂無瞞被殺,梅無酒現在一人獨大,在山海軍中越發的強勢起來。
而他越是強勢,他那個真正不學無術的兒子梅岩自然也就越發的跋扈。
當然,在山海軍中他還不敢太過放肆,但是在城中欺壓百姓的時候可是一點兒都不收斂。
屋子裡的爐火也終於可以去掉,曹獵來兗州這幾個月,每天都感覺屋子裡乾燥的好像一點火星就能燃起來大火似的。
這種干,豫州根本就不可能有,感覺皮膚里的水分都快要被蒸發完了。
慕風流從外邊進來,看到小侯爺正站在院子裡,於是連忙快走幾步上前俯身:「拜見少主。」
曹獵嗯了一聲:「先生每次來,都會帶來一些好消息,今天又是什麼好消息?」
慕風流搖了搖頭:「回少主,今天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曹獵問道:「是梅無酒對先生態度不好?」
慕風流搖頭:「不是,梅無酒現在對我也算是言聽計從,態度上並無改變。」
他看向曹獵:「這不好的消息,可能是冀州那邊有人先出招了。」
「什麼意思?」
曹獵微微皺眉:「你是說,李叱要對兗州動手了?」
慕風流道:「動手未必,可是這提前的布局......或者說提前噁心人,已經在做了。」
他坐下來,喝了口水後繼續說道:「上個月,金湖縣,也不知道從哪兒散布出去的消息,說是十五那天,山海軍為了讓百姓們熬過這個春天,要打開金湖縣的糧倉發糧食,每個人五十斤。」
聽到這番話,曹獵的臉色就微微變了變。
「結果到了十五那天,百姓們蜂擁而至,圍了金湖縣糧倉,數萬人把糧倉圍了里三層外三層......」
慕風流嘆道:「可是山海軍怎麼可能會給百姓們發糧食,所以一下子就鬧了起來,梅無酒得知消息後,立刻調集一萬五千軍隊過去,這才把已經鬧起來占領了縣城的百姓驅散。」
「才過了半個月,這個月的初一,富陽縣也是這樣,數萬百姓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消息,也說是縣衙要開倉放糧,結果山海軍在那邊的人因為處置不當,和百姓們吵鬧起來,被人一擁而上打死了。」
慕風流道:「梅無酒連忙又調集人馬過去平亂,調查了很久,也不知道這傳聞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他看向曹獵:「而就在今天,我回來的路上,看到有一家點心鋪子開著門,想過去給少主買些點心回來,就聽到那些人在議論紛紛,說是這個月的十五,西京城要開倉放糧......」
慕風流道:「富陽縣距離西京城大概一千二三百里,金湖縣距離西京有一千四五百里,這兩地出的事西京城的百姓們還不知道,梅無酒知道也不會讓人四處去宣揚......所以,若是梅無酒再想不到辦法,怕是十五那天,西京城裡也會出亂子。」
曹獵輕輕嘆了口氣:「不愧是李叱啊......這種令人防不勝防的手段用的很漂亮,而且還都是江湖上的手段......」
他看嚮慕風流道:「先生想出辦法了?」
慕風流搖了搖頭:「若是只阻止百姓們在十五那天去糧倉的話,並不是什麼難事,可這只是李叱的第一招,後邊的才不好解決。」
曹獵點了點頭:「是啊......這只是他的第一招,第二招比起這第一招來要兇狠的多。」
他問慕風流:「先生是不是也覺得,一旦梅無酒這次提前派人四處去張貼布告,告知百姓們並無放糧之事,那李叱的人下一步要散布的謠言,就是山海軍各地的糧倉其實都空了,根本就沒有糧食能放的出來。」
慕風流嘆道:「怕是這故事還會千迴百轉,演繹出來,我都能想出幾個橋段來......」
他無奈的說道:「比如,在百姓們之中再次散布消息,就說海嘯王梅無酒其實是真的要為百姓們放糧,結果,沒想到的是,各地糧倉一開,才知道糧倉都是空的,也不知道是被誰全都盜賣了,整個兗州,就沒有一座糧倉還有糧食。」
曹獵也無奈的笑了笑:「先生這樣想,李叱也必然這樣想,所以這橋段怕是必會出現。」
他起身走到窗口,有些苦澀的笑了笑道:「他確實和別人走的路數都不一樣。」
慕風流道:「若是正常人,想毀掉敵人的根基,多是會選擇散布傳言,說梅無酒殘暴不仁,吃人肉喝人血什麼什麼的,把梅無酒怎麼惡毒怎麼形容。」
「然而這個李叱,卻用的是褒揚梅無酒的法子,先讓百姓們都知道梅無酒要給他們發糧食了,可想而知百姓們對梅無酒會有多感恩戴德。」
曹獵嘆道:「然後百姓們一個個的滿懷希望而去,又滿懷絕望而歸,還不把梅無酒罵的八輩祖宗都死的不安生。」
他再次嘆了口氣。
「先生若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麼辦法解決......我也是一樣,李叱這一招足夠狠毒了。」
曹獵道:「他把招式明明白白的亮了出來,我們接不住的話......」
他回頭看嚮慕風流:「那這兗州的基業,也就要被毀的差不多。」
慕風流嗯了一聲:「可還是得儘快想個法子出來,畢竟兗州又不是梅無酒的,而是少主的。」
曹獵在院子裡一圈一圈的走動,眉頭緊鎖,慕風流一時之間也不敢再輕易開口打擾他。
他知道曹獵有多聰明,他也確信如果李叱在這個天下間,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夠成為真正的對手,那只能是小侯爺曹獵。
現在回想起來,小侯爺他在豫州第一次見到李叱的時候,就覺得李叱是個人才,看的是真的準確。
後來李叱離開豫州的那一天,小侯爺大概知道了李叱的身份,回去之後就在山河印門主面前對李叱讚不絕口。
所以才會有了後來的那麼多事,也就導致了梅無酒和呂無瞞的叛變。
再多想一些就能發現,小侯爺當時看的出來李叱是個人才,李叱何嘗不是如此?
李叱也一定就在那個時候就看出來了,這嬉笑怒罵不學無術只是小侯爺的表面。
「有了。」
正在轉圈的曹獵忽然間眼神亮了一下。
曹獵看嚮慕風流道:「先生可現在就趕回去見梅無酒,把我想到的法子告訴他。」
慕風流連忙問道:「少主想到了什麼破解之法?」
曹獵道:「你告訴梅無酒,若要破解李叱這個辦法,其實也容易......從明日起,傳令山海軍所控制的各地衙門,立刻張貼告示,就說......」
他笑了笑道:「就說已經查明,海嘯王手下某個重要的將軍,或者是什麼臣子,被冀州李叱收買。」
「盜走了糧倉中的糧食,目的,是為了餓死整個兗州的百姓,這樣一來,冀州寧軍再攻兗州就會輕而易舉。」
「李叱此舉狠毒之極,是想將所有人都餓死,這個勾結李叱的人已經被海嘯王處死,被盜走的糧食也已經如數追回......」
他看嚮慕風流說道:「讓梅無酒隨便選個人殺了,然後再傳令各地給百姓們多多少少發一些糧食,在發糧食的時候對百姓們說,海嘯王不會讓李叱的惡毒之計得逞,會讓兗州的百姓們好好活下去,一可破李叱之計,二可改變山海軍在百姓中的口碑名聲。」
慕風流的眼睛都亮了,情不自禁的拍手說道:「小侯爺此計甚妙!」
曹獵笑道:「若不是兗州我要拿,我豈會費這般心思去幫梅無酒......這次的事解決之後,梅無酒也就該死了,就對外說......」
慕風流立刻接話說道:「張貼告示,讓兗州的百姓們都知道,因為海嘯王識破了李叱的惡毒之計,所以李叱惱羞成怒,派高手刺殺了海嘯王。」
曹獵笑著點頭道:「先給百姓們發一些糧食,然後梅無酒再死......如此一來,山海軍的名聲就會轉過來,百姓是最好騙的人,給他們一點好處,他們就會站在你這邊。」
他看嚮慕風流道:「李叱不就是這麼做的嗎?收買人心那一套,他用的很純熟。」
慕風流笑道:「少主之計,足可破了李叱的計策,還能讓梅岩上位的時候,百姓們也容易接受。」
曹獵道:「先生快去吧。」
又三個月之後,恰好是曹獵所說的,用半年時間控制兗州的日期到了的時候。
有消息從兗州傳到了冀州城,而李叱在得知消息後,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諜衛送來消息。」
餘九齡道:「梅無酒被人毒殺,我們的人推測,應該是有人慫恿梅無酒的兒子梅岩,在獻給他父親梅無酒的陳年老酒中下毒。」
他也有些鬱悶的說道:「梅無酒一死,他帳下的謀士,就是那個叫慕風流的傢伙,立刻就輔佐梅岩上位,繼承了海嘯王。」
他看向李叱:「除此之外,咱們在兗州那邊的布局,也被慕風流給破了。」
李叱微微搖頭道:「能破這局面的應該不是慕風流,而是曹獵......他是一個很清楚該如何利用人心的人,這次的事被他破局,兗州百姓人人都會恨我......」
李叱抬起手在太陽穴上輕輕揉了揉:「有些不好應付了......再想進軍兗州的話,就會變得艱難起來。」
餘九齡懊惱的說道:「這個曹獵確實有些本事,要不然,多安排諜衛去兗州,想辦法把曹獵翻出來?」
李叱笑了笑道:「不過是被人破了個計策而已,又不是在咱們家裡被人算計了,只是沒有算計好別人,還不至於你這樣垂頭喪氣。」
他拍了拍餘九齡的肩膀:「曹獵就在梅無酒的眼皮子底下,梅無酒都找不到他,我們想把他翻出來沒那麼容易......」
他走到窗口停下來,看著窗外負手而立。
片刻後,李叱道:「現在看起來他利用了兗州百姓給我設置了難關,可是以後,他大概會被兗州百姓們狠狠罵吧......是他讓兗州難入我治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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