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沒到大興城,豫州小霸王曹度要來的消息竟然不脛而走。
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之間,這個原本沒什麼人知道的小侯爺,成了都城裡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有人說他帶著黃金打造的床一路來,是睡著來的。
還有人說他沿途所到之處,過青樓必入,去了就會包下所有姑娘,但是就讓她們載歌載舞,或者四個人四個人坐一桌打麻將,錢都是曹度出的。
一路上這般張揚,這豫州第一不學無術之人的名號,倒是真的打響了。
這樣的傳聞,讓都城裡的人有了幾種不同的反應。
第一種是尋常百姓,他們倒是都想看看,這個一路上花錢如流水的傢伙到底是什麼樣子。
然後是都城本地的紈絝子弟,雖然他們都知道曹家背後是武親王,但是曹度這樣一個人,還不至於讓他們連斗一斗的勇氣都沒有。
第三種則是在擔憂,這個曹度從寧軍占領的地方來都城,是不是心懷鬼胎。
有人甚至在說,曹度此次來大興城,極有可能是來為寧王李叱做說客的。
或者是來做奸細的,來探聽都城虛實。
大興城外。
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在大興城裡會遇到什麼的李叱,站在城門口,抬著頭,看著城門洞上那大興二字,想著原來也沒有自己預想之中的那麼好。
都城自然高大恢弘,可是這樣的大城從外邊看起來,也沒什麼不一樣的。
冀州是大城,豫州是大城,縱然比不得都城大,又能差到哪兒去。
城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人,因為他太張揚,所以行蹤算是暴露的一覽無餘。
大概什麼時候會進成都的大門,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
在城門口,連那些趾高氣昂的守軍士兵們甚至都有了些許期待。
傳聞中,這個傢伙一路走來可是揮金如土,不知道到了都城之後會不會有所收斂。
他們守城的人倒是不希望這樣,畢竟一路上曹度所過之處,得他好處的人可不在少數,到了都城突然收斂起來,那他們這些當值的豈不是虧了。
距離曹度到都城還有一陣子呢,守城的士兵們就開始算計自己當值的時間了。
萬一錯過,就可能是一大筆銀子飛走了。
所以此時此刻站在城門口的那些守軍士兵,心裡都有些急。
他們想著里看什麼看,不就是城門口上的兩個破字嗎,有什麼可看的。
然而接下來,李叱做了一件讓許多人瞠目結舌的事。
他居然朝著城門上大興兩個字,深深的拜了拜,一臉虔誠。
餘九齡看到當家的這般虔誠,他都差一點信了。
李叱把視線從那刻字上收回來,然後就恢復了他這一路上來的樣子。
「我要進都城了,給他們每人發個紅包。」
李叱一擺手。
餘九齡隨即快步過去,在他身後,兩個護衛抬著一個大竹筐,竹筐里都是白晃晃的銀子。
十兩銀錠一個,伸手有份。
這一下,城門口可就開了鍋,士兵們在搶奪,圍觀的百姓們也往前沖。
李叱看著這樣亂糟糟的場景,像是有些不耐煩起來。
「搶什麼搶,就好像我給不起似的。」
他再次擺了擺手:「再搬上去一筐。」
他手指的位置是城門一側,那一大筐銀子放過去,人群立刻轉移到了那一邊。
李叱笑了笑,邁步進門。
一邊走一邊抱拳,和那些朝著他道謝的人打招呼,看起來春風得意。
一個時辰後,世元宮。
御書房裡,皇帝楊競正在看著下邊面遞上來的英雄大會名單。
如今零散報名的人就已經有七千多,帶著自己隊伍來的,超過五百人規模的有二十幾支,超過千人規模的有七八支。
兩個多月來,已經有超過十萬人到達都城,或是在城內,或是在都城外駐紮。
參加英雄大會報名的有三萬人左右,應該還遠沒有到巔峰期,距離大會還有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中,楊競估算最少還會有六七萬人左右報名。
因為很多人還都在觀望,而且距離大會還有月余呢。
這還不是全部人數,時至今日,帶著隊伍趕來大興城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粗粗估算,可能會有數十萬人來,到英雄大會結束之後,拼湊起來一支十萬人的隊伍不成問題,二十萬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所以楊競的臉色看起來終於有了那麼一絲絲放鬆,如今他無人可用,京州兵力勉強自保,要想抵禦豫州南下的寧軍,就靠這些人了。
「陛下。」
一名內侍低著身子進來:「大理寺卿歸元術,歸大人求見。」
楊競看向門外,想著應該是來匯報關於那個曹度的消息,可是這等小事,他確實不想聽。
一個家境巨富的不學無術之徒,就因為來的時候排場大了些,鬧的整個都城都沸沸揚揚。
如果不是因為武親王的關係,他真想立刻下旨,把人隨隨便便關進牢里就算了。
管他是來做什麼的,先關上十天半個月的,看他還會不會那麼張揚。
況且楊競也不是很喜歡歸元術這個人,此人行事散漫,作風輕浮,根本就不適合做大理寺卿。
但這個人是武親王舉薦的,皇帝就不能不給武親王面子。
畢竟大楚這江山,還要靠著武親王來守。
那樣一位老人,已經數年沒有回過都城,整日在外征戰,又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皇帝也就只能待和武親王有關的人好一些。
所以對歸元術這樣玩忽職守的臣子,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武親王臨走的時候說,歸元術此人有大才,文可治國,武可領兵,讓他做大理寺卿著實是委屈了他。
皇帝想起來就有些生氣,一個整天屁事都不做,在大理寺中遊手好閒的傢伙,還委屈他了?
這個傢伙做過的荒唐事,比起那個曹度來說,應該也差不了許多。
傳聞此人在到任大理寺卿第一件事,就是在大理寺的正堂里,把所有手下人召集起來,下令他們分成兩隊打架,哪一邊贏了,就賞銀一千兩。
結果那天,大理寺中打的那叫一個山崩海嘯,一開始還都下不去手,後來打急眼了,誰還管是誰。
打到最後,分出勝負,結果這位大理寺卿說沒錢,給贏了的人寫了個欠條。
大理寺是真沒錢。
後來這個傢伙,整天沒事就溜達著出去釣魚,而且每次去就帶著一群人一起去。
他釣不上來,就讓手下人跳進河裡去摸魚,也不管別人看他們狼狽不狼狽,笑話不笑話。
再後來,這個傢伙又讓人在大理寺里立起來一根旗杆,誰爬的最高最快,就讓誰可以一個月不用來報備,願意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還發俸祿。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參奏此人,皇帝一看到是參奏歸元術的奏摺,乾脆就扔到一邊不看了。
當然還有一個主要原因是,大理寺,真的是無事可做。
按照大理寺的職權規劃,大楚全國各地的地方衙門審理過的大案要案,包括刑部過手的案子,都要遞交大理寺複查審核。
然而現在大楚這個樣子,京州之外,皇帝的旨意都沒有用,說是廢紙一張也不為過。
誰會把案子還遞交到大理寺?
「讓他進來吧。」
皇帝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心裡有一種朕這是帶著一群什麼無用之徒在力求復興大楚的無力感......
歸元術壓著身子進門,然後跪倒在地:「臣......」
他話還沒有說完,皇帝道:「起來說話吧,朕有些忙,你儘量說快一些,不要耽誤時間。」
歸元術道:「臣覺得這個曹度可能真的有問題,所以請陛下准許臣將大理寺的人調回來,臣嚴查此人。」
「嗯?」
皇帝微微皺眉,覺得這個歸元術真的是沒有一點眼力見。
「你可知道,如今都城裡匯聚的江湖豪客有數萬人,何止是你大理寺,連刑部的人,禮部的人,工部的人,全都調過去負責維持,你把人調回去......歸元術,你告訴朕,你是覺得這個曹度,比朕的英雄大會重要?」
歸元術連忙俯身:「臣不敢,只是臣確實無人可用。」
皇帝問:「那你告訴朕,你覺得他的可疑之處在哪兒?」
歸元術道:「此人在城門口,給圍觀之人發放銀子,用的是庫存銀錠,這不該......」
「夠了。」
皇帝一擺手。
曹家在豫州有多大的能量,皇帝又豈會不知道?
別說曹家的一個紈絝子弟,用了府庫的官銀皇帝懶得理會,就算是他拿著曹家自己鑄造的銀子發錢,皇帝也一樣懶得理會。
因為一個正常人,能幹出來這樣的蠢事嗎?
人還沒到都城呢,把柄落了一大堆,甚至敢在都城門口用庫存官銀髮給圍觀百姓......
這要是在大楚興盛的年代,這一件事就足夠皇帝下旨把曹家查辦了。
就這樣一個蠢貨,還偏偏能對著大興城俯身一拜,你說查他真的有意義?
皇帝問歸元術道:「你手下還有多少人可用?」
歸元術回答:「四個。」
皇帝楞了一下,心說這確實少了些,偌大一個大理寺,就剩下四五個人了。
皇帝看向門外:「惠春秋。」
大內侍衛統領惠春秋進門,俯身:「臣在。」
皇帝道:「從大內侍衛處給他調六個人,湊上十個,讓他帶著去辦案。」
歸元術心說陛下你這樣打發臣,是不是顯得過於草率了?
十個人......
皇帝道:「如果僅僅是用了官銀的事,你知道朕現在沒時間理會這些,但你身為大理寺卿,覺得他可以查,那就去查吧,沒什麼大事就不要來見朕了。」
皇帝這一番話說完歸元術就明白了,陛下打發他,是因為確實不待見他。
「臣覺得,四個人夠了。」
歸元術道:「臣帶著他們查,沒有問題。」
皇帝點了點頭:「那就去吧,有事就派人找惠春秋,讓他調人支援你。」
歸元術心說找他要支援?
來六個,湊十個......
還不如我們自己人查的自在呢。
他索性膽子大了起來,看向皇帝說道:「臣想求一道旨意,臣有旨意,也好辦事。」
皇帝心說這個傢伙真的很煩啊......
他回頭看了看,牆上掛著一把橫刀,隨手摘下來扔給歸元術:「帶朕的佩刀去查案,比聖旨好用。」
歸元術接住橫刀,俯身叩首。
他沒覺得皇帝這樣敷衍不好,畢竟那個曹度和英雄大會相比,確實不值一提。
他也知道皇帝不待見他,但他不在乎啊。
出了世元宮,他那四個手下在外邊等著呢。
離著還遠,他就聽到那四個人竊竊私語,他悄悄靠近,才看到這四個人是在那數錢,這個說他在城門口搶了三個銀錠,那個說搶了倆,還有隻搶到一個的。
歸元術立刻就不開心了。
「你們四個,大理寺正六品寺丞,和百姓們一起去搶那紈絝發的銀子?」
那四個人聽到大人的聲音,連忙低下了頭。
歸元術道:「尤其是你,搶了一個的那個,你居然連老百姓都搶不過?」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後變戲法似的,兩隻手從袖口裡伸出來,一手兩個大銀錠。
咧開嘴就笑:「我搶了四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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