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澹臺壓境,餘九齡,再加上張玉須,四個人就這樣明目張胆的離開了隊伍。
說是偷偷的溜走,可是哪裡有溜走的覺悟。
澹臺壓境的意思是,你現在已經是寧王,怎麼能出行連親兵營都不帶?
如今身份不同,好歹也要顧及一下吧,就當是顧及大家的感受了。
你不帶親兵營就是錯的,你錯了我就要說。
我說了若是你不聽,那就帶上我好了。
其實澹臺壓境不再堅持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知道廷尉軍會在暗中跟著。
李叱說是不帶上廷尉軍,可李叱這個寧王,都不知道廷尉軍具體會在哪兒。
廷尉軍身份特殊,特殊到連李叱都不能去過分干涉。
所有廷尉軍的士兵,在進入廷尉軍的第一天都會被告知,他們必須遵守都廷尉大人的命令。
當寧王的命令和都廷尉的命令相悖的時候,那麼也要聽都廷尉大人的命令。
因為這第一代都廷尉大人的身份,是特殊中的特殊。
他們四個人,一人雙騎,帶上乾糧和水,出了大營後朝著西北方向疾行。
澹臺壓境一看這種速度,也不像是去遊山玩水啊。
「現在正是時候啊。」
李叱一邊縱馬一邊說道:「在西北洞閣縣那邊,有一片湖,名為小仙湖,小仙湖裡獨有的金線魚此時最肥美。」
澹臺壓境楞了一下:「你急匆匆的離開大隊人馬,就是為了去吃那魚?」
李叱道:「我早就有所耳聞了,小仙湖中金線魚,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之一。」
澹臺壓境嘆道:「恕我直言,你已有昏庸無道的跡象......」
李叱哈哈大笑道:「到了你就知道。」
他們所在之地,距離洞閣縣大概有一百一二十里的路程,以他們四個的速度,倒也用不了多久。
洞閣縣這個地方,也有些特殊。
當初冀州這片曾是幽山國的疆域,幽山國的歷代皇帝都喜好百戲。
不管是什麼戲,都喜歡,戲法,雜技,各種各樣的東西,稀奇古怪的也好,正經的曲藝也好,都喜歡。
還不是一代幽山國皇帝喜歡,而是每一代都喜歡。
每一代幽山國皇帝,在被滅國的這件事上都參與其中,親力親為。
所以在幽山國的統治時期,從各地來幽山國都城的藝人實在多的數不過來。
李叱他們在塞北偶然間遇到的逍遙國,就和幽山國有著莫大關係。
這洞閣縣也和逍遙國那邊情況差不多,很多定居在幽山國都城的各地少民,在幽山國被滅之後,不敢留在都城,所以遷居到冀州各地。
洞閣縣這邊,有大量從西南蜀州甚至是越州一帶過來人各部族少民。
他們在洞閣縣定居,就是因為這裡有山有水,風景秀美,不愁吃穿。
澹臺壓境一聽說洞閣縣小仙湖那邊,忽然間又醒悟過來一件事。
在涼州的時候,他就聽說過洞閣縣這邊百姓的習俗。
每年的三月中的一天,洞閣縣的年輕男女,便會在這特定的日子同游小仙湖。
誰若是看中了誰,就可結為夫妻。
確切的說,當場結為夫妻。
所以他看向李叱:「你......真的是去湖中捕魚?」
李叱道:「不然呢?」
澹臺壓境道:「我懷疑你別有所圖。」
李叱道:「別瞎懷疑,這種事瞎懷疑,一懷疑一個準。」
澹臺壓境:「......」
李叱笑道:「你倒也真信,那邊的習俗,特定的那天可是不許外人靠近的,誰要是靠近就要重罰。」
餘九齡小心翼翼又稍顯賊兮兮的問了一句:「怎麼罰?」
澹臺壓境道:「閹了,閹九族。」
餘九齡一驚。
雖然只是想想,就覺得很涼。
而且是替九族都覺得很涼,集九族之涼於一身......
他們一路疾行,趕到了洞閣縣的時候,其實早已經過了那特定的日子。
每年的三月中那一天,是洞閣縣這些各部族的年輕男女各自挑選配偶的日子。
過了這一天,日子還是照常過。
進縣城之前,就會先到小仙湖。
在小仙湖一側是大郎山,以前這山這湖是不是叫這名字不知道,但現在這名字,也和這些各部族百姓的傳說有關。
人們交融一處,逐漸習慣,所以各部族也就沒那麼涇渭分明。
這麼多年過來,早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族似的,只是還少許保留了各部族的習慣,還有各自的傳說故事。
傳聞在他們剛到這地方的時候,小仙湖中有蛟龍,害人性命。
大郎山中有虎豹,也會害人性命。
有夫妻二人,願意為百姓們除害。
妻子擅游水,丈夫擅攀爬。
後來妻子戰死在湖中,與蛟龍同歸於盡,而丈夫則戰死在山中,滅了滿山的虎豹豺狼。
所以這湖就被稱之為小仙湖,山就被稱之為大郎山。
李叱他們的目標又不是進洞閣縣的縣城,而是來小仙湖吃魚。
要到湖邊,就要繞過山。
在李叱他們過來的路上,往前邊大概十幾里的地方。
山林中,有一夥山匪蹲在林子裡,正在等待著生意上門。
大概有二三十人,看起來懶懶散散的樣子,也不像是多期待路上能劫掠些什麼。
有的蹲在一邊看螞蟻打架,有的趴在樹上,用有些破損的千里眼看著小仙湖那邊。
他們的首領是個胖子,不能說特別胖,也就是勉強裝兩個李叱那麼胖。
人若是胖的厲害,自然就會顯得面目有些丑,可是這個胖子,卻胖的有些小帥,所以他若是能瘦下來的話,必然也是個美男子。
「程老大。」
一個山匪看向正在摳腳的首領。
「咱們每天都來這等生意,似乎也沒什麼必要吧。」
被稱為程老大的山匪首領瞪了他一眼:「你懂個屁,我們是山匪,山匪就要劫道,不劫道的山匪算山匪嗎?」
另一個手下有些無力的說道:「咱們劫道,太難了。」
他看向程老大:「大哥你又說了,過路的尋常百姓不劫,來往的行商不劫,孤兒寡母不劫,一家人的也不劫......你當時說咱們就兩不劫,誰知道是這也不劫那也不劫啊。」
他嘆道:「咱們當山匪已經有一年七個月了,每天都來這報到,就跟上工做事似的,按時按點,可一年七個月,咱們什麼都沒劫過啊。」
程老大認真的說道:「打打殺殺不好。」
手下山匪道:「可是老大,咱們是山匪啊,你不是說了嗎,山匪就得劫道。」
程老大又認真的回答:「對啊,咱們是山匪,山匪當然要劫道,但至於劫什麼,劫誰......隨緣隨緣。」
手下人道:「老大你就承認了吧,咱們在這,就是虛度時光。」
程老大激動起來:「放屁!我可是立志要做冀州第一大山賊的人。」
手下人道:「那咱們倒是劫個什麼啊,打打殺殺不好,就算是嚇唬嚇唬人也行的。」
程老大想了想。
自言自語道:「嚇唬嚇唬人......也不是不行,但是可別把人真嚇壞了。」
另一個人說道:「還是算了吧,上次也說是嚇唬人,把人家小孩子嚇哭了,咱們還賠給人家三包糖,還護送人家到縣城,又請人家在酒樓吃了一頓......」
他感慨道:「洞閣縣的人都說咱們是什麼,難道你們真的不知道嗎?」
程老大臉一紅。
洞閣縣的百姓們都知道他們在這劫道,但,那又怎麼樣......
他們劫就劫唄,反正跟鬧著玩似的。
百姓們都管他們這支山匪隊伍,叫做好客軍。
管程老大,叫做好客大當家。
洞閣縣誰家要是有點事,忙不過來,就會跑到大郎山下,朝著山上喊兩聲,立刻就會得到相應。
「大當家,家裡娶兒媳婦,缺人幫忙啊。」
「大當家,家裡的豬該抓了,來幫個忙啊。」
「大當家,家裡來了客人,能喝,過來幫忙陪陪酒啊。」
程老大猛的站起來,一臉決絕。
「好客軍!這稱號就是我們的恥辱......今日若遇到肥魚,我們就一定要大展神威,讓洞閣縣的百姓們看看,我們是不是真的好客!」
手下人全都鼓掌。
然後又該幹嘛幹嘛去了。
程老大道:「你們不要忘了,我的祖上,可是幽山國的大將軍之一啊。」
他手下人道:「知道知道,當初我們的祖上能逃出幽山國,還是大當家祖上保護的。」
當初幽山國都城被圍困,幽山國皇帝下令程老大的祖上率軍死戰。
可是程老大祖上知道,皇帝是要跑了,讓他帶著各部族的人給皇帝做擋箭牌罷了。
他當時應了下來,卻以布置防禦為藉口,連夜帶著各部族的人跑了。
程老大回頭看向看螞蟻那個年輕人:「小六,你是斥候,下山去探一探!」
小六抬起頭看了看程老大:「螞蟻這還沒打完呢!」
程老大過來,解開褲子,一泡尿把螞蟻都沖走了。
他對小六說道:「水淹七軍,已經打完了。」
小六嘆了口氣,往山下走:「每次都是我去探路,每次都一樣......」
程老大道:「每次路過的人跟你打聽路,不都是給你一些小禮物的嗎,不給你禮物也要說謝謝,這是多好的事,你還不樂意。」
小六道:「就因為這個,他們都說我是好客軍的頭牌!」
程老大道:「瞎說,別聽他們的,我才是。」
他又看向趴在樹杈上那個傢伙:「小九,你別他媽的看了,都過了日子了,還看個屁。」
小九道:「萬一呢......」
每年三月中的那一天,各部族的青年男女,就會同游小仙湖。
游水的事,當然不可能穿著那麼多衣服。
許多看上了彼此的男女,都會在這一天結為夫妻。
小九的千里眼,那天都忙不過來。
這千里眼是他們撿來的,是他們好客軍中最值錢的一件裝備,可寶貝了。
「去山頂看看!」
程老大抱著樹幹,使勁兒搖晃起來。
那雙臂合抱的大樹,被他搖晃的簌簌發抖......
小九被他從樹上搖晃下來,摔了屁股,卻還把那已經有些壞了的千里眼舉高。
摔了他可以,摔了這個寶貝可不行。
「程老大!」
就在這時候剛剛下去的小六跑回來了,一臉的興奮。
「有肥魚,山下來了肥魚!」
小六一邊跑一邊說道:「看著就不像是好人!」
程老大立刻就興奮起來:「看著就不像是好人?!那這可不多見啊,都給我精神起來,咱們去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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