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劉牧和譚千手要請夏侯琢吃酒,夏侯琢卻婉拒了,說要和他兄弟多待一會兒,然後劉牧他們才反應過來,那個臭屁臭屁的小子可能身份大有來歷。
就算是他們在聽到夏侯琢名字的時候也都知道那是羽親王的兒子,夏侯琢說那姓李的和他是兄弟,劉牧不禁感慨,心說羽親王真是風流,兒子這麼多。
若羽親王知道了他想的這亂七八糟的事,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就在城中一間空屋子裡,眾人隨便踅摸了些吃的,這地方苦寒物資匱乏,雖然驅趕過來一些那牛羊,可是他們若是動了那些東西,別人自然也會動,這些東西還是要還回去的,百姓們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聚集在邊關下的百姓們靠著邊軍庇護才勉強能吃上一口飯,若是禍害了他們的牛羊,他們的日子也就斷了。
一大盆的窩窩頭,幾個鹹菜疙瘩,一盤醋溜白菜,一盤炒土豆絲,一盤醃的蘿蔔條,還有一盤最下酒的花生米。
四個人圍坐在這,每個人都有些恍惚,好像一不小心大家都穿越回了一年多前在冀州城裡的時候。
那時候莊無敵剛來,餘九齡才回,夏侯琢將走,而李叱就像是一條線,把這幾個人串聯在一起。
夏侯琢捏了幾個花生米丟進嘴裡,然後灌了一口酒,嘴裡滋的一聲。
「丟兒。」
夏侯琢看向李叱說道:「明兒一早你們就回冀州吧,戰場上的事是軍人的事,我來了,這裡就不需要你們了。」
李叱聳了聳肩膀,沒回話。
夏侯琢自然知道李叱那性子,如果他沒來的話,戰事告一段落李叱還可能回去,現在他來了,李叱就更不可走。
可是這戰場上太兇險,尤其是等黑武汗皇到了之後,這個小小的邊城就會變成真正的地獄,前幾日的廝殺看起來已經很慘烈,然而那只是這一場大戰正餐之前的開胃小菜罷了。
夏侯琢看了李叱一眼,李叱正在看著那盤醃的剛剛好的蘿蔔條,這蘿蔔條口感極好,不是很咸,還帶這些酸甜,吃起來格外清脆爽口,李叱的眼睛一直看著卻沒有動筷去夾,片刻後夏侯琢才醒悟過來那傢伙是在數有幾根。
「你看。」
李叱指了指那盤蘿蔔條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恰好可以大家平分的東西。」
他拿筷子夾了一根後說道:「我先動手拿了一樣,就得到一樣,後動手的人就會少得到一樣,我不自己去拿,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是今天坐在一起的兄弟似的願意分給我。」
夏侯琢道:「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
他想說的是,你想要的不必著急,等我幾年後,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李叱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笑了笑說道:「哥,一個蓋世英雄是不會躲在兄長背後的,我想吃這蘿蔔條,我就自己動手去夾過來。」
夏侯琢道:「那你告訴我,你的目標到底是什麼?」
李叱笑道:「剛剛我說了啊,我想做個蓋世英雄。」
夏侯琢沉默下來,莊無敵勸說道:「男子漢大丈夫,總是要建功立業,李叱心中有他的抱負,有他的想法,就應該讓他去施展,他天生就不是一個碌碌無為的人。」
夏侯琢白了莊無敵一眼後說道:「你十四歲的時候在幹嗎?」
莊無敵想了想,他十四歲的時候還在家裡務農,可是爹娘心疼,基本上也不用他做什麼,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練功,也沒有個武師教他,都是自己瞎練出來的。
「我不如他。」
莊無敵回答。
這四個字讓夏侯琢啞口無言,他後邊的話就沒辦法再說出來,所以沉默了許久之後夏侯琢點了點頭道:「留下可以,但必須站在我身邊。」
李叱隨即笑起來,餘九齡也跟著笑起來。
夏侯琢又看向餘九齡說道:「之前一直都沒有讓你到北疆找我,就是因為黑武人在不斷的試壓,北疆那邊天天都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你知道我的性子斷然不會躲在後邊,我連自己的生死都顧不上,更加顧不上你的生死......」
餘九齡不等夏侯琢說完後就打斷了他,他笑了笑說道:「公子,就好像剛剛李叱說的那樣,想要一些東西,總得自己去爭取才行。」
夏侯琢笑著說道:「果然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幾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喝酒,不知不覺一個多時辰過去,酒已經喝了一大壇,每個人都微微有些醉意。
就在這時候,城牆上響起來示警的號角聲,他們幾個對視一眼,然後幾乎同時抓起兵器往外沖,城內正在休息的人們也被號角聲驚醒,人群從四面八方往登城這邊匯聚過來。
李叱他們跑到城牆上的時候,看到譚千手正舉著千里眼往外邊看著。
「譚將軍,出什麼事了?」
夏侯琢問了一句。
「黑武人大隊人馬到了,火把數量多的像是一條大河,看不到頭。」
譚千手往外指了指,遠處那星星點點密密麻麻的好像是銀河倒掛。
「怕是闊可敵大石到了。」
夏侯琢道:「原本黑武人在幽州北邊準備進攻,邊軍也都已經調動過來準備迎戰,可是等了七八日不見黑武人有什麼動靜,我猜著黑武人大概是要用聲東擊西之計,他們極有可能轉攻代州關,於是我就帶兵趕了過來,現在看來,果然是黑武人已經和草原人勾結在了一起。」
譚千手點了點頭道:「今年這個冬天,怕是不好過了。」
夏侯琢道:「留下三分之一的布防即可,讓其他人都回去睡覺,今夜闊可敵大石剛到不會進攻的,他還沒有摸清楚狀況。」
譚千手嗯了一聲,回頭吩咐人去休息。
可是李叱他們卻不可能睡得著了,誰也不敢保證黑武人不會連夜猛攻,就這樣熬了一夜,到早晨輪換的時候劉牧帶著人上來,他們才下城休息一會兒。
黑武人大營。
剛剛過四十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汗皇闊可敵大石坐在那張鋪了一整張虎皮的寶座上,閉著眼睛沒有說話,可是身上仿佛散發出去一陣陣的寒意,大帳之中的所有人都低著頭站在那,一個個連頭都不敢抬,更不敢發出一點。
將軍律遲跪倒在大帳正中,不敢解釋。
許久之後,闊可敵大石緩緩把眼睛睜開,看了一眼趴跪在那的律遲。
「損失了萬餘精銳,卻連一座小小的邊關都沒有打下來,你率軍出發之前,朕問你可有把握,你說要在冀州城下等著朕親率大軍到來。」
闊可敵大石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輕輕敲了敲:「律遲,你告訴朕,前邊那座小小的城關是叫冀州嗎?」
律遲砰砰的磕頭,只說臣有罪,不敢辯解。
這大帳里的人都很了解闊可敵大石的性子,說你錯了你就是錯了,說你不行你就是不行,若是你敢辯解,那麼你就要倒霉。
見他這等態度,闊可敵大石還算稍稍滿意,他問:「城中主將是誰?」
律遲這才連忙回答道:「可能是楚國的武親王楊跡句親自到了。」
聽到楊跡句的名字,闊可敵大石的怒氣稍稍減弱了些,他也早就聽聞過大楚戰神楊跡句的名號,傳聞那人一生領兵未嘗一敗,他麾下的左武衛精銳是楚軍中戰力最強大的一支。
「起來吧,把代州關的事詳細告訴朕。」
「臣遵旨。」
律遲沒敢起身,跪在那把這幾日攻打代州關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他可沒說城中守軍多數都是百姓,而說是左武衛精銳,戰力及其強悍,還說城中可能早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守城武器準備充足,攻城之際箭矢密集,還有火油澆灌而下,實在是難以攻打。
闊可敵大石聽完之後看向那些手下人問道:「你們誰有破城之計?」
眾人面面相覷,大部分都是剛到的,對戰局還不了解,所以不敢隨意發表見解。
片刻後,一個看起來三十幾歲的中年男人跨步向前,轉身面向闊可敵大石俯身道:「臣以為,要想攻破代州關這樣的地方,大軍猛攻未必奏效,不如挑選高手趁著夜裡突襲,以武藝高強之眾偷偷爬上城關,奪取城牆,然後點火為號,大軍再攻或許能有奇效。」
說話的人看起來面色冷硬,這人終年不見笑容,是黑武青衙的指揮使龕羅森。
青衙之中多是從劍門裡選拔出來的高手,也從黑武國內江湖中招募了大批實力不俗之人,青衙有著絕對的權力,在黑武帝國之內,汗皇一人,再無其他人可以制約青衙,簡單來說就是青衙可以管任何別的衙門的事,但任何衙門都不能插手青衙的事。
「那就交個你來辦吧。」
闊可敵大石看向龕羅森說道:「你手下多能人異士,你去挑選人手,給你兩天時間準備,後天夜裡,你的人去偷襲城關。」
龕羅森俯身道:「臣遵旨。」
他躬身退到一邊,連多一句話都沒有。
龕羅森是劍門四位大劍師之一,也是劍門掌教的大弟子,他在朝中的地位之高猶在那些皇親之上,在劍門他的地位僅次於掌教和兩位大供奉。
闊可敵大石擺了擺手說道:「趁著這兩日準備的時候,隨便派個人去城外勸降,順便探探虛實,到底是不是楊跡句在守城。」
說完之後他起身往外走,到了大帳外邊一伸手,隨從立刻給他左手上套了一隻很堅韌的皮子手套,一直到臂彎處,闊可敵大石吹了聲口哨,一隻帶著兇悍氣息的白頭獵鷹從天空俯衝下來,落在他的手臂上。
闊可敵大步往前走,身邊護衛隨從全都跟了上去,其中有兩個隨從手裡牽著繩子,居然是兩頭猛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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