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武人是斷然不會給邊關的大楚守軍一絲喘息機會,最初他們制定的目標就是在最多三天之內拿下代州邊關,七天之內攻破代州,十五天後,兵臨冀州城下。
黑武汗皇闊可敵大石在得知中原大楚已經到了瀕臨崩塌的邊緣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下令調兵南下,這種機會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黑武立國這麼多年來,始終如一的目標就是攻占中原錦繡江山。
從黑武立國第一代汗皇起,這個夢想已經在每一代汗皇的血脈中傳承下來,至今已有數百年。
黑武人很清楚中原人內鬥的複雜和頻繁,他們一直都認為,如果中原人自己不給機會的話,哪怕強大如黑武帝國也一樣打不進去,好在中原人時不時就會內鬥,而且打起來就會讓整個中原動盪,這就是他們南下的良機。
黑武人同樣很清楚,中原人內鬥雖然兇狠,可是他們卻更為堅韌,當侵入中原的機會來了,卻不能一次把中原人打服打怕的話,那麼很快中原人就會再次站起來。
黑武將軍律遲奉命南下,他身上的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這次,黑武帝國一邊拉攏一邊打壓著讓草原人讓開一條路,這是數百年來黑武最接近能殺入中原的一次機會了。
他將彎刀抽出來,遙遙指向邊關。
「殺上去,讓那些孱弱的中原人知道我們的彎刀有多可怕,讓他們臣服在黑武勇士的彎刀之下,讓中原變成我們的良田,讓中原人變成我們的奴隸!」
隨著號角聲嗚嗚的吹響,黑武軍隊開始向邊關那邊擠壓過去,從草原上要想進入代州,這是唯一的通道,山峽並不是很狹窄,隊伍展開的寬度也能夠讓黑武人發揮兵力上的優勢。
其實黑武人一直都看不起中原人,他們認為中原人不管是身高體型還是勇氣,都遠遠不如他們,用黑武人的話說,中原人是一群被月神遺棄的劣等民族,卻竊取了這個世界上最繁華錦繡的江山。
「殺!」
隨著喊殺聲,黑武士兵開始加速往前沖。
邊軍將軍譚千手抬起手在嘴角上抹了一下,眼神里沒有一絲畏懼,只有對即將開始的廝殺的狠厲與決絕。
「羽箭省著些,放他們快到城下再射箭,不要浪費!」
他大聲喊著,士兵們整齊的回應了一聲。
當黑武人的隊伍到達弓箭手射程範圍之內,一聲暴喝後,羽箭從城牆上傾瀉下去,拋射的羽箭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好像暴雨打在沙灘上留下一個一個的坑點痕跡一樣,每一個坑點都是倒下去的一個黑武士兵。
可是相對於黑武軍隊的人數來說,這樣的殺傷力還是太小了,畢竟城牆上的大楚守軍還能作戰的只有五百餘人,而且也不可能是五百人同時放箭,為了保證持續作戰,這五百人還被分成了兩隊。
黑武人嘶吼著往前沖,不管身邊倒下去的同伴是誰,哪怕是平日裡朝夕相處的最好的朋友,此時也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他們冒著箭雨衝到城牆下邊,拼盡全力的想把雲梯立起來,而扶著雲梯的人則成為大楚府兵最先攻擊的目標,沒有多久,城牆下的屍體就開始堆積起來,可是也難以阻止雲梯搭靠在城牆上。
「把雲梯推倒!」
譚千手一邊喊著一邊用撓鉤奮力的推開面前的雲梯,雲梯搭靠的坡度,想靠手把梯子推倒沒有可能,梯子會卡在牆垛處,想往兩側推都推不動,只能是往前頂。
雲梯倒下去,爬在雲梯上的黑武人哀嚎著掉下去,運氣好的能很快站起來,運氣差的摔斷了骨頭,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再想站起來都難,也許用不了多久就會被自己的同伴踩死。
譚千手推倒了一架雲梯,抬起頭往遠處看,從城下到山峽,黑壓壓的全都是黑武人的軍隊,他推倒的那一架雲梯好像掉進了滔滔海浪里一樣。
與此同時,代州。
代州守備將軍劉牧看了一眼單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那是一個不眠不休從邊關趕過來的校尉,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寫滿了疲憊,也寫滿了期待。
「將軍,求將軍立刻發兵馳援邊關,譚將軍的兵力不足,黑武人的先鋒隊伍,兵力也我們邊關守軍的數十倍,求將軍馬上發兵救援。」
校尉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發顫。
「黑武人?」
將軍劉牧哼了一聲後說道:「數百年來,黑武人從不曾於代州邊關南下,依我看攻打你們的應該是叛軍吧,如果是叛軍的話,你們譚將軍應該派人去求武親王,武親王才是奉旨在北境剿滅叛軍的人,我身為代州主將,不可輕易率軍離開,若是中了叛軍的調虎離山之計,丟了代州,掉腦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們譚將軍。」
校尉猛地抬起頭,眼睛裡都是驚訝。
「將軍,真的是黑武人殺過來了,求將軍......」
劉牧道:「不用你求我,如果是你們譚將軍親自來求我的話,或許還會管用些,你回去告訴他,當年我死守陣地的時候,三次派人向他求援,你們譚將軍是怎麼說的?他說各司其職,難以動身。」
劉牧道:「你就把我這原話......不,這算是你們譚將軍自己的原話帶回去還給他,我身為代州主將,不敢擅離職守,我與他各司其職,難以動身。」
「你無恥!」
那校尉站起來,眼睛血紅血紅的盯著劉牧罵道:「當年與黑武人廝殺,我們譚將軍也是身陷重圍,如果他撤離出來去救你,大軍側翼就會被黑武人攻破,那樣的話會死多少人?!」
劉牧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說道:「所以,別人不能死,我作為他曾經最好的朋友,卻一定要死?」
說完後劉牧一擺手:「把人叉出去,竟然敢對上官咆哮,目無軍紀,打二十個耳光,把人轟出大營!」
「是!」
劉牧手下親兵上來,把那名校尉架起來就往外拖,校尉怒吼道:「劉牧!你因為私仇而不顧邊關戰事,你就是一個卑鄙小人!」
劉牧聳了聳肩膀後說道:「我就是小人,回去告訴你們譚將軍,當年我沒死,我是因為命大運氣好,現在我也衷心的祝願他命大運氣好。」
第二天,邊關。
譚千手靠坐在城牆上,臉上疲憊之色那麼濃重,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怎麼休息了,靠著麾下這一千餘兵力,擋住了數萬黑武人連續十幾次猛攻。
可是此時此刻,他也不知道還能堅守多久,兩天兩夜,他手下士兵的死傷之多,已經快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現在身上還沒有傷的士兵幾乎沒有,只是輕傷的全都在城牆上,重傷的躺在城牆內。
「將軍......」
他的親兵隊正王寬坐在他身邊,沒了一條右臂的漢子看起來臉色慘白,黑武人衝上城牆的時候,是他為將軍擋了一刀,他失去了一條右臂,可是他一點兒都不後悔。
他看向譚將軍說道:「弟兄們不怕死,打到現在,大家也都知道必死無疑,可是弟兄們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所有還能動的人都在城牆上,黑武人根本不給我們一點休息的時間,他們有數萬兵力可以輪換進攻,而我們......」
譚千手在王寬肩膀上拍了拍:「等到了九泉之下,若是那邊能有酒肆,我請咱們所有兄弟們喝酒吃肉,可是現在......」
「糧來了!」
就在這時候,城牆裡邊有人挑著擔子往上跑,那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幾歲的憨厚漢子,他挑著的扁擔兩頭分別掛著一個大竹筐,蓋著棉被,卻還是有熱氣透過棉被冒出來。
在那漢子身後,還有不少人正在登城,其中有婦人也有老人,還有半大的孩子,他們都帶著東西來了。
那漢子跑到譚千手身邊,打開竹筐從裡邊抓了兩個窩頭出來,遞給譚千手的時候,臉上都是歉疚之色。
「對不起了將軍大人,實在是......實在是沒有白面,只有棒子麵,可是將軍你放心,我們沒在窩頭裡邊摻雜麩子或是糠,這是給兄弟們吃的,我們能拿出來多好的,就拿出來多好的,這......寒酸了,可確實是我們能出來的最好的糧食了。」
譚千手看著手裡熱氣騰騰的棒子麵窩頭,使勁的點頭,再點頭,他一口咬在窩頭上,窩頭咬到的地方留下一些血跡。
「好吃!」
譚千手讓自己看起來儘量輕鬆的笑了笑,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往下流。
「鄉親們!」
那漢子伸手拿起來扁擔喊道:「能打仗的留下幫忙,不能打仗的女人和孩子都回去,能幫什麼就幫什麼,沒有兵器了就搬石頭上來,咱們不會放箭,還不會拿石頭砸那群黑武畜生嗎!」
「好!」
鄉親們應了一聲,他們手裡沒有正經兵器,有鋤頭,有扁擔,有菜刀,有鐮刀,還有他們保衛家園的一腔熱血,這是他們的家,也是他們的命。
譚千手扶著城牆站起來,他看著那些鄉親們,鄉親們也在看著他。
「大楚邊軍!」
譚千手大喊一聲。
城牆上所有還能動的士兵全都站了起來,肅立,他們一個個血糊糊的,連吃東西的力氣似乎都已經沒了,可是此時卻站的筆直。
「敬禮!」
譚千手這一聲沙啞的喊聲,好像響徹到了天際,穿破了雲層。
呼的一聲,那些渾身是血人人有傷的邊軍士兵們,敬了一個最標準的大楚邊軍軍禮。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