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自稱老七的人前後說了兩次你不過如此,可是李丟丟會在乎嗎?
他是真的一丟丟都不在意啊。
長眉道人經常對李丟丟說的話就是......誰說什麼你都在乎,那就會有更多人來和你說什麼,因為你在乎啊,那些不在乎的人,誰會願意去找他嚼舌頭根子。
心腸好的總來說些什麼沒關係,心腸壞的人總來說些什麼,裝作關心你的樣子,實則是想看你笑話。
撥弄是非,大抵如此。
「你住哪兒?」
老七問。
李丟丟搖頭:「不想說。」
老七一怔,心說這個少年倒是也算直率,連個藉口都不找,直接給了他一句不想說。
他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後,用他自己覺得已經很耐心的語氣說道:「我是奉我大哥之命前來保護你的,你不告訴我你住在什麼地方,我就沒有辦法護你周全。」
李丟丟道:「謝謝。」
老七又怔了一下,他覺得這個傢伙真的很難溝通,他原本就是個不願意與人溝通的人,覺得累,此時李丟丟莫名其妙的冒出來一句謝謝,別的還是沒說,他更覺得累。
「謝謝是什麼意思?」
他問。
李丟丟也用很耐心的語氣回答道:「謝謝一般有兩種意思,一種是單純的表示謝意,一種是委婉的表示謝意。」
燕山營的七當家是什麼性子?任何他覺得煩的事他都不管,任何他覺得煩的人他都不理,現在他覺得面前這個少年很煩。
因為他覺得這傢伙剛剛說了一句廢話,要多廢有多廢的話。
「我是來保護你的!」
七當家又重複了一遍,並且加重了語氣。
李丟丟還是那兩個字。
「謝謝。」
說完後轉身就走了。
七當家看著那傢伙遠走的背影,忽然間明白過來,原來人家的意思確實挺委婉了,沒直接說我不需要。
如果是以往的話,七當家早就一甩手走了,你愛需要不需要,不需要正好。
可這次不一樣,這次是大哥交代他做的事,大哥交代的事他從來都沒有做的不好過,而且大哥還說,那是救命之恩。
七當家沉默了片刻,決定跟上去,你不說,那我就自己跟著看。
然而就在這時候他隱隱約約的聽到有極輕微的聲音,是從客棧那邊過來的,他立刻閃身到了暗影處,沒多久幾個黑影從街上飛掠過去,顯然是剛剛他對那少年出手還是驚動了客棧里田占元的人。
他和田占元是前後腳進的冀州城,他先一步,但只有他一個人進來,他的十八個手下全都留在了城外,他本意是自己先進城看看什麼情況,萬一盤查嚴密,也沒必要讓兄弟們都進城來冒險。
進了城之後,他在城門口附近找了個茶攤準備坐下來盯一會兒城門盤查,沒多久就看到那個商隊進來,其中幾人他都認識,是田占元的手下。
在那一刻,七當家就知道是誰出賣大哥了。
他遠遠的跟著車隊到了那家客棧,確定田占元住進去後,他又返回城外,交代手下人儘快趕回燕山營向大當家稟告。
為了穩妥,十八個人他都派回去,三個人一隊,六隊人分開走,從不同方向不同路線回去。
這個消息太重要,他不得不小心。
安排好了之後他又回到冀州城內,就在距離田占元住的那家客棧不遠處找地方住下,等到夜深人靜之後才出來,本想看看田占元到底在幹什麼,然後就被一個很細但絕對很毒的屁所驚到了。
躲在暗影里看著那幾個人飛掠過去,七當家的第一反應是把這幾個人全都廢了,可是剛要動手,又想到會打草驚蛇,田占元就會什麼都不做逃離冀州城。
他並不知道,田占元來的時候是打著為他妻子看病的旗號來的,就算他派人回去了,他大哥虞朝宗也不太相信田占元來冀州城別有所圖。
他在那幾個人後邊悄悄跟上去,確定那幾個人沒有發現那少年,這才回到自己住的客棧。
雖然不確定那少年住在什麼地方,可是大範圍不會錯,早晚還會遇到,只是......
七當家坐在屋子裡回憶剛才那一幕的時候才想起來,那傢伙根本就沒把面具摘下來,自己也忘了讓他摘下來,現在完全不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
他懊惱的拍了一下桌子,沒敢發力。
然後他才醒悟過來,那個年輕人自始至終都充滿了警惕,沒有摘掉面具,不告訴他住在什麼地方,甚至不願意多交流。
七當家仔細想了想,其實也不怪人家,換做自己也不可能隨便相信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能殺人的陌生人。
本來還覺得已經找到了人,暫時可以鬆一口氣,可是現在才醒悟,自己還是不知道那人是誰。
李丟丟回到住處,師父和燕先生果然都還沒有睡,客廳里的爐火依然旺盛,師父和燕先生兩個人一邊喝茶一邊聊天,今夜如果李丟丟不回來的話,這兩人怕是不會睡了。
李丟丟進門之後就把面罩摘下來,隨手一扔,那面罩就掛在衣架上,臉那面正好對著燕青之他們,燕青之起身過去,把面罩扭了扭,讓那大白牙朝後對著牆。
李丟丟坐下來後灌了一大口水後說道:「確實是燕山營的人,而且來了至少百餘人,我想了想,都打一頓的話會很累,所以就回來了。」
長眉道人看向燕先生解釋道:「吹牛皮這種事,肯定不是我教的......最多是他自己看的多了,耳濡目染。」
燕先生笑了笑,然後看向李丟丟問道:「百餘人,帶著兵器進來的?」
李丟丟嗯了一聲:「非但有刀劍,還有連弩-弓箭,也不知道城門守那些王八蛋怎麼就把人放進來了。」
燕先生嘆道:「給足了銀子,放進來和放出去,都很容易。」
如今大楚這官場環境就是如此,一人兩人如此叫風紀不好,都如此,就是風氣不好。
「有打算了嗎?」
燕青之問李丟丟。
李丟丟點了點頭:「有了。」
燕青之又問:「如何?」
李丟丟回答:「先睡覺。」
長眉道人又連忙解釋了一句:「欠揍這種事,應該也不是我教的。」
燕青之道:「道長你再這麼解釋下去,我都覺得他現在這臭屁都是我教出來的了。」
長眉道人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賴人家燕先生,於是點了點頭道:「咱倆一半一半吧。」
燕青之:「......」
第二天一早,燕青之起來洗漱的時候,發現李丟丟已經在廚房煮好了面,雖然包餃子沒成功,但麵條還是比較簡單的。
李丟丟見燕先生起來就隔窗打了個招呼,說很快早飯就好。
不多時,李丟丟把面擺在桌上,兩碗一盆,燕先生和長眉道人自覺的把那兩碗分了,一人一碗,李丟丟也自覺的把那一盆拉到自己面前。
「一會兒先生在家裡休息,我們兩個出去一趟。」
長眉道人一邊吃一邊說了一句。
燕先生道:「不如一起去吧,多個人多個照應。」
長眉笑道:「我們倆出去不會有問題的,只是打探打探敵情,方便制定戰術。」
燕先生道:「昨夜裡那些人都見過你們了,你們再去的話豈不是容易被人認出來。」
長眉道人笑道:「我們師徒二人行走江湖,手段多著嘞。」
三人吃過早飯,長眉道人把自己賴以生存的那些傢伙式都取了出來,好像和面一樣在一個小盆里混合出來什麼東西,猛的看起來就和面差不多,燕青之看著好奇,但沒有打擾,只是靜靜的看著。
長眉道人把那東西混合好之後,就坐在銅鏡前給自己臉上描描畫畫塗塗抹抹,把那些黏糊糊的東西敷在臉上,再用筆勾勒。
大概短短一刻左右,燕青之就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長眉道人竟然變成了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男人,如果不仔細盯著看的話,完全看不出破綻。
「好手段。」
燕青之忍不住讚嘆了一聲。
長眉道人笑道:「算不得什麼好手段,都是江湖上坑蒙拐騙的伎倆,但是任何手段不往壞處用,不算好的也不能算是壞手段。」
粗粗聽起來這像是一句廢話,可是仔細琢磨一下,好像其中又有什麼大道理。
燕青之問:「那李叱呢?他怎麼易容?」
就在這時候李叱從裡屋出來,回了一句:「我天生麗質,不用易容。」
燕青之一回頭,嚇得往後縮了一下。
李丟丟穿著一條長裙就出來了,臉上塗脂抹粉的,再把頭髮梳成小姑娘髮式,猛一看還不是那麼欠揍,一想就欠揍了,如果不是燕先生實在太熟悉李丟丟了,倒也覺得還行。
可現在只覺得李丟丟是真的欠揍啊......幾乎都忍不住要動手的那種。
燕青之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長眉道人說他倆不會被認出來,這樣的兩個人,就算在大街上和他迎面走到一起,他也認不出那是長眉和李叱。
「燕先生歇著就是,中午之前我們就回來。」
李丟丟說了一聲,然後抱在懷裡一張琵琶,大步就邁了出去,那幾步走的風捲殘雲一樣,長眉道人立刻咳嗽了幾聲,李丟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步伐放小,還特意扭了扭屁股。
燕青之一捂臉。
這真的是自己認為從教多年來所遇到的最出色的弟子嗎?
是自己瞎了眼吧。
長眉道人拄了一條拐杖,懷裡抱著個二胡,裝作很虛弱的樣子出門。
這倆人走出去,焉能辨他是雌雄......
燕青之看著他們出門,心中有些感慨,這些手段放在以前他肯定會看不起,可不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親眼所見之後,他竟然有幾分敬意。
尤其是長眉道人說的那句話,讓他感慨良多。
不管什麼樣的手段不往壞處用,就不是壞手段。
他鬼使神差的走到銅鏡前,低頭看了看桌子上長眉道人用剩下的那些東西,沉默片刻,又鬼使神差的坐下來,鬼使神差的開始在自己臉上塗塗抹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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