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有個會領兵的人

  「朕做的事,是不是有些讓你失望了?」

  皇帝問。

  皇后搖頭。

  皇帝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朕現在什麼都不怕,唯獨怕你失望。」

  皇后伸出手握住皇帝的手:「可是陛下知道嗎,臣妾最怕的,是陛下對我失望。」

  兩個人對視著,眼神里都有了幾分熾熱。

  皇帝變了一個樣子,對於大楚來說這肯定是好事,對於大興城的百姓們來說,應該也算是好事。

  初夏的風吹走了一些煩惱,風中的也沒有酷暑的熱浪,人在風中,心裡仿佛都被吹的乾淨不少。

  所以,坐在東書房裡,皇帝看著桌子上落的灰塵都沒有生氣。

  他住在校場裡已經很久,內侍總管甄小刀和大內侍衛統領惠春秋都和他一起住在那邊,宮裡的人也就懈怠了,連東書房的桌子都不擦。

  皇帝沒生氣,甄小刀很生氣。

  此時他正在處置那些內侍,很嚴厲。

  若是換做以往,聽到這種訓斥的聲音皇帝也會覺得煩躁,可是今日他已經不同。

  皇后剛剛對他說,陛下是光,是本該普照在整個江山上的陽光。

  有些烏雲遮住了陛下的光芒,陛下在做的事就是把這些烏雲驅散,讓每一個大楚的百姓能再次沐浴陽光。

  她是那樣一個聖潔的女人,以至於在她的話語中,皇帝夜裡帶著新兵屠了那麼多大家族的事,也只是陽光碟機散了烏雲。

  聽起來,也變得聖潔。

  「陛下,該回大營了。」

  惠春秋在旁邊提醒了一下。

  皇帝點了點頭:「還不急,等一等。」

  皇后住在大營里,吃飯睡覺都不踏實,更沒有辦法舒舒服服的洗個澡。

  他知道皇后一定是去洗澡了,所以他想等一下。

  皇后說,夫妻如果多為對方想一想,就不會因為瑣事而煩惱而氣憤,皇帝覺得,這些道理自己本來就都懂,你本來就懂的事別人再說教,你就會覺得厭煩,但是皇后說起來的時候,他不反感,還會很認真的記住。

  「惠春秋。」

  「臣在。」

  「既然咱們已經把事情都做到這一步了,那就索性再做的徹底一些。」

  皇帝看向惠春秋:「那些傢伙不是盼著楊玄機來嗎?留著他們的錢財等著新主子到了好做貢獻,朕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一個個的哭窮......」

  皇帝停頓了一下,然後緩緩吐出一口氣:「朕的敵人,也是朕的老師,寧王李叱最懂得用民心,朕要跟他多學學......」

  惠春秋懂了,他俯身:「臣這就是辦。」

  皇帝道:「別怕他們反抗,別怕他們威脅,皇后說......這一切都是遮住了陽光的烏雲,大興城上的烏雲已經遮的足夠久了,朕需要一陣風,風來,雲散。」

  惠春秋俯身一拜。

  如何讓可能被侵蝕的千瘡百孔的禁軍重新變得忠誠起來,最好的辦法不是挖出那些蟲子,而是殺光養蟲子的人。

  蟲子看到主人都死絕了,也就不敢再去做什麼,畢竟他們也只是蟲子而已。

  禁軍中當然有許多人都被收買,甚至有許多重要的位置,都是那些人安插的眼線。

  皇帝讓惠春秋告訴禁軍的人,朕可以不追究你們之中有誰是蟲子,但你們必須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已經到了這一步,皇帝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於是,從這一天開始,百姓們接連很多天都看到禁軍的隊伍在大興城裡出現。

  一家一家的查抄,一家一家的治罪,所有查抄所得的家產,都被充軍。

  皇帝都沒有想到,在國庫已經窮成這個地步的時候,查抄來的錢糧物資,居然能多的讓他不敢相信。

  一下子,幾萬新軍的軍餉和糧草全都解決了,甚至還能解決更多兵力的糧草。

  對於李兄虎來說,他以為自己趕上了一個好時候,可是他確實沒趕上。

  皇后對皇帝說,武親王的大軍沒有糧草,沒有後援,與其讓將士們在外餓著肚子打仗,不如讓武親王回來,適當的放棄,其實是好事。

  皇帝早就想這樣做了,只是他以前害怕這樣做了,會被百姓們覺得朝廷已經連仗都打不起。

  現在,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面子就可以扔到一邊去。

  皇帝下旨,武親王大軍回大興城,死守都城,用守城戰來消耗李兄虎的兵力。

  不得不說,這才是最正確的打法。

  李兄虎兵多將廣不假,可大興城高大堅固也不假,這可是大楚的都城。

  從六月初開始,李兄虎就不得不攻打大興城,因為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不打都不行了。

  於是,城外每天都會留下許多屍體,這樣的消耗戰,對於李兄虎也一樣很難承受。

  大興城在守城,北疆也在守城。

  敕勒人最終還是明白過來自己應該怎麼辦,因為他們中有一個明白人,叫沭陽川。

  在未名山,沭陽川下令族人繼續加固城防,以木牆為框架,用石頭加強。

  一邊抵抗黑武人的進攻,一邊讓他們的這座山城變得更為堅固,一邊觀察著北山關那邊的情況。

  不管族人樂意還是不樂意,沭陽川的命令都會很堅決,只要發現北山關那邊黑武人攻的太兇,他就調派騎兵過去支援寧軍。

  有布勒格狄的支持,沭陽川的威信也逐漸樹立起來。

  從五月初到六月初,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黑武人持續不斷的對北山關進行壓迫。

  可正因為那些該死的敕勒人,他們的進攻一次一次被騷擾,不能盡全力對付寧軍。

  北山關。

  李叱一刀將爬上城牆的黑武人砍死,半個腦殼飛了出去,屍體往下掉的時候,腦漿也灑落下去。

  掉在城下的屍體很快就被淹沒,城下沒有水浪,只有黑壓壓的黑武士兵。

  一架雲梯搭在了城牆上,李叱手裡的鳴鴻刃一刀剁下去,直接將雲梯頂端的兩個撓鉤剁開,梯子失去掛靠滑落下去,梯子上的人發出驚呼。

  在距離李叱大概七八丈遠的地方,黑武人又攻了上來,那面目猙獰的黑武士兵跳上城牆,瘋狂的揮舞著彎刀。

  李叱聽到喊殺聲轉身過去,一刀將面前的黑武人斜著劈開,左手伸出去掐住另一個黑武人的脖子,跨步向前,左手往前一推,黑武人的腦袋狠狠撞在城牆上,腦殼爆裂。

  黑武人的兵力優勢實在太大,他們每天都能攻上城牆,可每一次都會被寧軍打回去。

  一具一具黑武人的屍體被拋下城牆,下邊的黑武人有不少被砸倒。

  可是這時候,黑武人那邊又響起了示警的號角聲。

  李叱抽空往遠處看了看,看到了敕勒人的騎兵居然在衝擊黑武人的營地。

  每一次敕勒人都是在側翼襲擾黑武人的進攻軍隊,這次居然敢去襲擊黑武人大營,別說黑武人沒有想到,連李叱都沒有想到。

  黑武人不得不退回去,因為他們的營地里已經起了火。

  「敕勒人那邊有個領兵的奇才。」

  夏侯琢擦著臉上的血水走過來。

  李叱嗯了一聲,最近敕勒人的打法很靈動,和之前不一樣,所以李叱也判斷那邊的指揮換了人。

  也不得不讓人佩服的是,敕勒騎兵確實很強。

  曾經那只是一群軍奴,沒有經過針對戰爭的訓練,可是當這些敕勒族的漢子騎在馬背上的時候,他們就是這世上最強大的騎兵。

  黑武人的後營突然遇襲,不得不抽調兵力防禦,因為那是輜重營所在。

  已經被敕勒人燒過一次了,黑武人不會讓自己在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

  而敕勒人的打法就是以襲擾為主,逼迫黑武大軍後撤之後,敕勒人也撤走了。

  北山關城牆上,李叱把刀靠在一邊,扶著城牆喘口氣。

  連續不斷的廝殺,對於寧軍士兵們來說是巨大的壓力,可是正因為李叱和夏侯琢他們,每一場廝殺都在最前邊,所以哪怕被圍攻了這麼久,寧軍的士氣依然旺盛。

  黑武人退走了,不久之後,他們收屍的隊伍上來。

  這似乎是戰場上不成文的規定,每一次進攻失敗之後,就會有大批的黑武軍奴上來,把屍體帶回去。

  寧軍不會對這些軍奴放箭,第一是沒有必要,第二是浪費。

  「我們得想個法子了。」

  夏侯琢看向李叱。

  李叱知道夏侯琢的意思。

  現在才六月,按照北疆的氣候來說,黑武人最少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繼續攻城。

  如果他們帶來了足夠多的冬衣裝備,他們可以持續不斷的進攻。

  可是城外未名山上的敕勒人堅持不了那麼久,寧軍給他們留下的糧草物資,不足以讓他們堅持到入冬。

  而此時被黑武人封堵的情況下,寧軍也沒辦法再給敕勒人送去糧草。

  辦法......能有什麼辦法?

  李叱早就已經不止一次想到過這個問題。

  白天派隊伍突圍出去給敕勒人送糧?想都別想,出去多少人就會死多少人。

  夜裡呢?

  並無區別,出去多少人會死多少人。

  與此同時,未名山上。

  沭陽川看向布勒格狄:「大汗......」

  布勒格狄看向他,用眼神示意,現在你才是大汗。

  沭陽川卻像是沒有看懂似的,繼續說道:「大汗,我們現在得冒個險,如果這個險不去冒的話,我們堅持不了多久了。」

  布勒格狄道:「請大汗開示。」

  沭陽川道:「如果我們成功了的話,非但解決了糧草問題,還能讓黑武人很難受,說不定能促使他們退兵,我們的族人入關也就多了幾分把握。」

  他湊近布勒格狄,在布勒格狄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聽他說完,布勒格狄的眼睛都睜大了:「確實......很冒險。」

  沭陽川道:「咱們剛剛突襲了黑武人的營地,我之所以這樣下令,就是想讓黑武人不得不分派更多兵力守住他們的輜重營,因為他們的糧草也不多了,我算計了時間,咱們現在去應該正合適。」

  布勒格狄起身:「我去吧,只能是我去。」

  四五天後,黑武人大營。

  「大將軍!」

  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跑進大帳,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大將軍,我們的糧草,我們的糧草被敕勒人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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