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上,桑國水師大將軍純邊斥力看了一眼在前邊的黑武帝國親王,臉上是敬畏,心裡則是怨恨。
他們桑人從根骨里有一種對強者的敬畏,和渤海人還不大一樣,渤海人是真的被黑武人殺怕了。
桑人對強者表現出來的敬畏無比的真誠,可是內心之中卻時時刻刻都在想著,早晚我會超過你,然後弄死你。
這是一種民族根性里存在的東西,每一個民族都不相同的東西。
「大將軍,我和闊可敵無言量說我們有十八萬大軍,可我們只有八萬人,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度也正很小心的問了一句。
純邊斥力笑道:「他其實不在乎你來了八萬人還是十八萬人,他只在乎你來沒來,軍隊,渤海國有的是,黑武人在乎的,是我們的船隊。」
度也正其實也明白,只是心裡難免會有些擔憂。
不管是渤海人還是桑人,都沒有能力靠自己去霸占那繁華錦繡的中原,他們只能選擇做跟班,黑武人吃肉他們喝湯,但是桑人一定會想著,將來把黑武人的肉也吃了。
如果不是黑武人先把渤海打的那麼慘,殺的那麼狠,渤海人不會對黑武人怕成那樣。
但毫不誇張的說,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黑武,渤海人臣服的一定是中原帝國,甚至可能也會對桑人臣服,這也是他們根骨里的東西,民族血統中的自卑。
而桑人不一樣,桑國雖小,卻有稱霸天下的野心。
「按照計劃,我們的目標就在前邊了。」
純邊斥力指了指已經在眼前出現的海岸線。
在兗州東北方向,邊關雄峻,且有善戰的邊軍鎮守,那麼難打的事當然交給兵多的渤海人。
前邊是一座叫做戴勝關的邊城,桑國的探子早就已經把消息打聽的清清楚楚。
戴勝關里一共只有三四千邊軍,是楚國的舊邊軍,在寧王李叱拿下兗州之後,這些邊軍便宣布歸順。
桑國的商人在這停留了半個多月的時間,把城關繪製成圖,然後秘密帶出去,此時這地圖已經在純邊斥力手裡。
這是桑人習慣了戰術,要想擊敗敵人,必須詳細的了解敵人。
桑國的海盜都將這種戰術發揮到了極致,更何況是正規的軍隊。
那些襲擾東疆海岸的桑國海盜,他們會事前安排人假扮成商人,登陸後,用最卑微和氣的態度與中原人做生意。
他們帶來的東西物美價廉,很快就會被兜售一空,還會花大錢和中原商人搞好關係。
毫無戒心的中原商人帶著他們四處走走看看,以大國地主的身份招待遠方而來的小地方的客人。
就這樣,很快一份詳細的地圖就能繪製好,用不了多久,海盜就會衝進來燒殺搶掠,每一次他們都能滿載而歸。
這次,戴勝關里的情況他們也摸得一清二楚,三四千人,城關老舊,幾乎沒有重型的城防武器,擋不住八萬桑國水師。
「我們的商人還在城裡嗎?」
純邊斥力問。
度也正回答:「大將軍,我們的商人大部分都已經撤出,只剩下少數人還在堅守,可以聯絡的上。」
純邊斥力嗯了一聲:「大船下錨,派人乘小船過去,就說又帶來了貨物,這次帶來的很多,有裝滿了幾條船的好東西,讓他們去邊軍那裡報備,就說咱們的船要在碼頭靠岸卸貨。」
度也正立刻明白過來,俯身道:「我這就派人去。」
純邊斥力又看向手下大將木上河:「你挑選出來六百名精銳的士兵,藏在那幾艘貨船里,等到靠岸的時候,你們儘快將城門控制,堅守半個時辰,大軍就能趕到支援。」
木上河俯身:「大將軍放心,屬下定會拿下戴勝關城門。」
不多時,木上河轉移到了一艘看起來毫無破綻的商船上,甲板上的人都穿著普通服飾,而且人數不多。
這幾艘商船的船艙內,卻沒有任何貨物,全都是準備上岸廝殺的死士。
桑人從來都不缺這樣的狠意,被選中為死士的人,甚至還會感覺無比驕傲。
戴勝關,碼頭。
碼頭距離關城大概有一百多丈遠,碼頭的規模也很小,平日裡來往的船數量也少,大部分時候碼頭上只有幾個老兵在看守。
戴勝關的主將名為關崇聖,他是楚國邊軍的老人了,在戴勝關駐守超過十四年。
十四年沒有升遷,甚至到後來都沒了糧食補給,更沒有軍餉,可是關崇聖和他手下的這些老兵,還是選擇了堅守。
當然,這樣艱難的情況下,不是每個人都能選擇堅持下去。
作為兗州的兵營之一,戴勝關兵營在強盛時候,曾經有八千六百駐軍。
有的人撐不住了,娶了本地的姑娘,卸下了兵甲拿起鋤頭,變成了一個農夫。
有的人選擇去給富戶做保鏢護院,心裡覺得憋屈難過,可是總得能吃飽肚子才行。
有人去跑鏢局,有人去給縣城裡的青樓當打手,還有的人混跡賭場。
其中也有對於關崇聖來說很特殊的人,比如他的親信。
關崇聖的手下的親兵校尉丁峰離開之前,在關崇聖的門外跪下來磕頭。
他說對不起將軍,我不想走,可是家裡人來信說,老娘病了,老父背著老娘去看病的時候摔了一跤,還摔斷了腿。
家裡只有大姐和大姐夫撐著,實在撐不住才給我寫信,問我能不能寄回去一點錢。
他說將軍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為了那點錢把咱們穿邊軍戰服的人臉都丟盡了,可是將軍我沒辦法,我也是做兒子的。
他帶著手下十幾個兄弟走了,沒有帶走軍服,但是帶走了橫刀。
他們十幾個人在縣城裡很快就殺出來威名,幹掉了城中最兇狠的一夥暗道勢力,搶了銀子,十幾個人平分,安排人送回老家。
他們也不知道幹完了這一票為什麼不走,本該走的,可是都選擇留下來,哪怕不是在邊關了。
後來這縣城裡最大的賭場就是丁峰的,他手下也已經從十幾個人發展到了二三百人。
在這樣一個地方,連縣令大人對他都要禮讓三分。
每年他都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搞到錢糧物資往邊關那邊送,可是每年都不出意外的被關將軍派人把東西送回來,分毫不取。
丁峰知道,關將軍嫌髒。
直到,有一天,一個看起來英姿颯爽的女人,帶著身穿黑色戰服,舉著烈紅色戰旗的隊伍進城了。
丁峰看到了那大旗上帶著殺氣的寧字,心有敬畏,他聽說過寧軍的故事,也聽說過寧王的故事,本以為距離自己很遙遠,卻想不到這麼快就出現在眼前。
那個看起來那麼颯的女人說,他叫沈珊瑚,是寧王帳下將軍,如今已經帶兵拿下兗州全境。
她還說,從今天開始,戴勝關這邊也是寧王治下的土地了,她來,是要給戴勝關換旗的。
當時丁峰第一反應就是壞了,他立刻派人招呼上所有手下,帶著他們的兵器趕到戴勝關。
他知道邊軍戰旗對關將軍來說意味著什麼,也知道那戰旗對於每一個邊軍士兵來說意味著什麼,那麼多年的堅守,還不是為了那戰旗屹立不倒?
丁峰帶著他的徒子徒孫來,是要拼命,雖然他已經不再是邊軍的人,可只要關將軍一句話,他會第一個衝上去。
然而,他到了的時候就愣在那。
他看到了關將軍帶著全部將士們出城,在城門口,關將軍將摺疊的整整齊齊的大楚邊軍戰旗雙手捧著,要交給那個女將軍。
在人群里,丁峰看到了那個女將軍做了些什麼,也聽到她說了些什麼。
「換旗是換旗,我不會繳了你們的旗子,這旗子關將軍留著吧,城牆上飄揚著的必須是我寧王的大旗,除此之外,再無要求。」
沈珊瑚回身吩咐:「給邊軍的兄弟們送上新的戰服,給他們把糧食物資送過去。」
沈珊瑚走到關崇聖面前,行了一個最鄭重的軍禮。
「我是草寇出身,關將軍聽說過白山軍嗎?沒錯,就是那支臭名昭著的山匪隊伍,我就是白山軍出身。」
沈珊瑚說:「所以在我來之前,沒有人教過我,正經的軍禮應該是什麼樣子。」
她告訴關崇聖,她最初來,甚至不是來打兗州的,而是為了私事。
後來,寧王派人告訴她,務必幫寧王辦好一件事。
她看著關崇聖的眼睛說:「寧王說,讓我替他善待兗州境內所有邊軍將士,讓我一定要替他給邊軍兄弟們行個軍禮,我不會,於是我找人來教我,教了一遍我學會了,但我練了三天,我怕我做的不夠好。」
當時的丁峰看到了,他的將軍啊,朝著那個女將軍回了一個無比鄭重的邊軍軍禮。
從那天開始,戴勝關里的邊軍兄弟們就沒有受過委屈,他們有足夠的軍糧,有比原來高三倍的軍餉,並且,寧軍還補足了過去大楚朝廷給邊軍斷了那麼多年的軍餉。
那位女將軍說,她的兵可以頓頓吃土,但是邊軍的兄弟們,必須頓頓有肉。
她問關將軍說,需要給你補充兵員嗎,關將軍搖頭說不用,他說你們去打仗吧,去攻城略地,去把中原都打下來,都掛上咱們的寧旗。
咱們的。
後來那位女將軍率軍走了,說是要去攻打青州,她給戴勝關的邊軍兄弟們留下了許多武器裝備,還留下了一句話說,烽火台上狼煙起,必有兄弟來,以後再也不會有邊軍兄弟孤立無援的事了。
也是從那天開始,縣城裡那個暗道勢力老大丁峰,關了賭場,開了一家車馬行。
在這樣一個小地方,車馬行的生意肯定不好做。
但是沒關係,他不後悔。
他的二三百個徒子徒孫留下的只有七八十個人了,其中還有那十幾個老兄弟。
碼頭上的活兒不多,丁峰就喜歡和看守碼頭的那幾個老兵聊天打屁。
關將軍照顧他們幾個,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每日守著這碼頭,檢查一下貨船,大部分時間都能用來修養。
就在這時候,丁峰看到有一艘船過來,看船型就知道是從哪兒來的。
「來活了。」
丁峰朝著那幾個老兵笑:「再不來活你們就要閒出屁來。」
那幾個老兵也笑,說丁峰閒出來的屁比他們多多了。
他們看到那艘船靠岸,看到一個桑人一臉謙卑的小跑著過來。
丁峰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那覺得那人的謙卑背後,好像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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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定製三十個不讓江山一周年的保溫杯,回頭告訴大家怎麼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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