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硯置若罔聞，如寒潭般的眼眸始終都落在何霽月身上，漾起密密麻麻的擔憂。
「沒事吧？」
東西放下，他就坐到床邊，牽起少女的手，眼裡的情緒複雜。
多日以來，美好而又自由的日子，都快讓他忘了，枷鎖……從來都只是他自認為的掙脫，真正的枷鎖，依舊在那，沒有消除！
何霽月見不得他這樣，伸手揪住他的臉，往兩旁一扯。
一個滑稽的笑容，便出現在江書硯臉上。
「這就對了嘛，要多笑笑才好。」
她滿意點頭，她的男人就該是這般自信昂揚，意氣風發！
江書硯被她感染的，心情也好上不少，都能說笑兩句了。
「你就不怕她真的把我們拆散了？」
他似笑非笑，寵溺般捏了捏她的瓊鼻。
江夫人來做什麼，他就是不用問也能猜到！
「不怕！」
少女搖頭，說得堅定：「只要你心裡有我，我心裡也有你，再大的困難，我相信我們也能克服！」
這不是心靈雞湯，也不是自我安慰，而是何霽月最真實的想法！
人生在世，總會面臨各種各樣的困難！
一個人也是要解決的，沒道理兩個真心相愛的人，互相扶持下，會解決不了！
「我知道了！」
少女的堅定像是一劑強心針，一下子就將江書硯心裡駁雜的情緒鎮住。
「等我回來！」
他沒再多說，只是把放在旁邊的保溫食盒拿來，一層層地在何霽月面前的小桌上打開。噴香的飯，油光水亮的湯，再配著幾根小青菜點綴，無一不在表明他的用心！
「好！」
何霽月愉悅彎眉，星星點點的笑意在眼裡鋪開，化作男人溫柔的面貌。
……
就在病房旁的安全通道內。
漆黑陰冷，走路的回音刺耳，頗有些讓人煩躁。
江夫人原本是想找間會議室來著，但架不住江書硯怕何霽月要有個什麼事，沒人照應著，也就只能來這了。
不過通過這事，江夫人也是徹底認清江書硯……已經不再是幼時那般，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而是徹徹底底脫離她掌控了。
想到這點，江夫人揉著額頭，有些頭痛。
「還沒有玩膩？江家，鼎盛集團，都等著你回去坐鎮呢。」
她還想要試探一下。
談判嘛，總是要一點一滴來，哪能一蹴而至。
可心裡記掛著何霽月的江書硯，卻懶得跟她在這虛與逶迤，底牌直接甩出。
「媽，如果你是為了要我和何霽月分開來的，那就不用說了！」
「我是不會和她分開的！」
「你想要李祈然做你兒媳婦，那你就去好了」
「總之，這事沒得商量！」
男人面色堅毅，聲音里的堅定，不容置疑，是江夫人在這二十多年來，從沒有聽見過的。
知曉是一回事，但切身體會到又是另一種感受。
「硯硯，難道你不要媽媽了嗎？」
江夫人捂著發疼的心口，眼眶漸紅地看著他。
從小到大，江書硯就是她的驕傲，是她踩在那一眾貴太太們頭頂上的資本！
要是沒有他，她無法想像接下來的日子她該怎麼過。
她不是不愛他，只是在一次次的榮譽，眾人的吹捧之中，逐漸迷失了自己，愛……也漸漸開始變得扭曲偏執起來。
就像父母常說的「我是為你好」，以此來管控約束住你，這又何嘗不是變相的偏執扭曲！
江書硯聞言，看見她這樣，眼裡的堅冰不知覺間化開，演變為深深的無奈。
「哎——」
一聲嘆息，似妥協，又像是無奈。
「硯硯，現在就跟媽媽回家！」
江夫人只當他是服軟了，臉色一喜，拉著人就要走。
只是…
這一拉，人卻沒動。
她回頭，看見的就是男人愈發堅定的面容，眼裡的堅冰瞬間凝結。
耳邊，是毋庸置疑，不容拒絕，也沒有任何的商量餘地的聲音。
「媽，夠了，已經夠了！」
「這次的事情，我的伴侶，我絕不會允許你再插手！」
「你……儘早回去吧！」
語畢聲落。
江書硯抬腳就要離開，手臂卻被人緊緊抓住。
「不夠，這還不夠！你必須跟我回去！」
雍容華貴的貴婦，此刻神色激動，緊緊抓住他的衣袖，模樣已是失態，卻也渾然不顧，一門心思地要他回去。
「江家已是眾矢之的！是，這幾年風頭無兩，沒人敢打牆角的主意。未來呢？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盯上這塊蛋糕？到時那麼多家聯合起來，我們該如何自處？你又該如何應對？」
「硯硯，你就聽媽媽的好不好？媽媽不會害你，你現在只要娶了李家那丫頭，有了李家這個強援，外人絕不敢再覬覦我們江家！」
她的苦口婆心，並沒有像電視劇里一樣，將主人公感動。
江書硯聽完，臉色都沒有變一下，眼神散漫，眼底卻帶著攝人的寒光。
「媽，有我在，沒人敢覬覦江家，他們要敢伸手，我就剁了他們的爪子！」
向來如貴公子般的男人，此刻言辭卻如悍匪一樣，輕描淡寫，又兇悍異常。兩者交織，迸發出喋血的美感。
但架不住有人自己嚇自己。
「等到那時候什麼都晚了！」
他說的江夫人是一點沒聽進去，現在滿腦子都想著帶人回去，按頭跟李祈然成婚：「只是要你娶一個女人而已，大不了你娶了她，再把何霽月養在暗處不就行了！你……」
「夠了！」
這次，江書硯是真怒了：「你把她當什麼了？玩具？傀儡？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怒吼迴蕩在安全通道內，聲聲震耳。
江夫人像是被嚇住一樣，面目呆滯，訥訥地看著他。
她發現，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些……她看不懂的哀傷。
是那種，你傷害了我，我卻仍然愛著你的哀傷……
為什麼？
江夫人不能理解他為什麼哀傷。
他是她的驕傲，她又何嘗不是在絞盡腦汁地為他謀劃。
世界上，就沒有人比她這個做母親的更希望他能好了。
「算了……你走吧，不要再來找她了！」
注意到她眼裡的不解，江書硯突然就覺得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就這樣吧。
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