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一夢十八年，徹底醒來
如意坊。
瑞瀚城中最好的銷金窟。
略顯浮華的裝潢風格，一擲千金的豪客，花容月貌的坤修，特殊風情的妖族奴隸……據說只要有足夠多的靈玉，就連結丹坤修都能與你春風一度。
如意坊的主人，並不是四大家族，而是四大家族也得罪不起的過江龍——清虛商會。
在無法抗衡的壓力下，四大家族才同意對方在這裡經營，當然，清虛商會也不是蠻不講理之輩，四大家族都在這裡有著股份。
杜祐謙改頭換面，打扮得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尋歡客，踏入其中。
很快就有長著一張清純臉的美貌練氣坤修迎了上來，在看到杜祐謙出示的靈玉後，對方笑逐顏開，熱情而熟練地抱住杜祐謙的胳膊。
杜祐謙豪爽地哈哈笑著，嫻熟地給予回應，就像是個身經百戰的老手，不動聲色地觀察。
其實在這個位置，邊家、容家的結丹老祖都已經可以神識探查到。
不過，杜祐謙自己也曾到過那個境界，自然清楚，結丹老祖也不會閒的沒事一天到晚將神識鋪開那麼遠，巨細無遺地觀察，累不累啊。
所以，只要他動作夠快，還是能夠得償所願的。
此處，是他精心選擇，能夠一次性將容盼兮和邊有缺了結的地方。
邊有缺在今天晚上，要作為邊家的嫡子，瑞瀚城年輕一輩的臉面，招待一行從別的仙城過來的年輕客人。
而容盼兮，則在一牆之隔的地方，如意坊旁邊的沁香樓，檢查帳目，沁香樓是容家的產業。
杜祐謙用的是那日入城時的容貌，作為尋歡客，很自然地在那個美貌坤修的陪伴下找了台賭桌，便放浪形骸起來。
表面上，他投入地押注，忘情地叫喊，贏錢時狂喜，輸錢時暴躁。
但其實他十分的冷靜，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邊有缺即將出現，換個人或許已經沉不住氣了，但杜祐謙依然內心平靜無波。
也不能說毫無波瀾吧。
在他內心裡，屬於還未覺醒宿世記憶時，「睢逍」的那一部分，其實有著忿忿不平，渴望手刃仇人。
杜祐謙能清楚地覺察到這一點，而如果他想要將這些情緒壓下去，將這仇恨消解掉，其實輕而易舉。
相比起他千年的歲月，睢逍這18年的愛恨情仇，其實就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根本無法掀起什麼波瀾。
但杜祐謙既然接受「每一世的轉世都是我自己」，自然也接納，那個清澈愚蠢的傻小子睢逍也是自己。
杜祐謙不完全是睢逍——但睢逍是杜祐謙。
睢逍是杜祐謙漫長人生中，一段既普通，又刻骨銘心的經歷。
杜祐謙對容盼兮也好，邊有缺也好，其實都不怎麼在乎，對自己未覺醒宿世記憶時那難堪的經歷，其實也不在意。
但內心中屬於睢逍的那一部分，還在笑著哭著，跳著鬧著……
接納睢逍的情感，睢逍的愛恨，承接睢逍的因果，最終將屬於睢逍的部分，完全內化為他杜祐謙的一部分，亦是他這一世修行的重要組成。
只是宰殺兩個討厭的人，就能讓「睢逍」的那部分念頭通達，杜祐謙何樂而不為呢。
更何況，在他的計劃中，本也是要鬧一出大的，這事關他的布局。
既然他此世投身在一個仙城之中，而且還是一個有著金丹家族的繼承人，若不利用這身份做點什麼，豈不是太愚蠢。
狡兔三窟，就讓瑞瀚城成為他的三窟之一，也挺不錯的。
就在杜祐謙稍微有些分神的時候，邊有缺進來了。
和杜祐謙記憶中，那個深沉、內斂的邊有缺不同，今日的邊有缺顯得意氣風發，身後跟著一群顯然也是出身富貴的年輕修士，修為均是練氣前、中期境界。
但是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邊有缺眼中偶爾出現的陰霾。
杜祐謙小心翼翼地讓神識掃過，頓時發現在距離邊有缺不遠處，有一名築基後期的修士，扮作普通客人，實則注意力一直放在邊有缺身上。
這就是邊有缺的護道者吧？
邊家對這小子，還挺重視的。
不過邊有缺也確實有受重視的資本，如今一年不見，他的修為赫然已經練氣六層！
在這一群年輕修士中，也算得上拔尖。
如果不招惹杜祐謙的話，或許還真有結丹的機會，成為邊家的頂樑柱……
可惜！
邊有缺正在向同行的少年們介紹如意坊，忽然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如果只是目光，倒也罷了，他作為四大家族之一，邊家的嫡子，早已習慣眾星捧月，萬眾矚目。
但是這道目光不同，僅僅只是觸碰到他，便有如利劍一般，刺得他臉皮生痛。
邊有缺蹙眉向那目光來處看去，只見一個挽著坊中美貌坤修，打扮普通的陌生賭徒，正目視著他。
看到他回望，那人還微笑著點了點頭。
頭低下去又抬起來的瞬間，邊有缺驚恐地發現，那張陌生的臉，竟然變成了那個令他寢食難安的睢逍的臉！
下一剎那，睢逍的目光不再是有如利劍，而是真的變成了利劍。
邊有缺慘叫一聲往後踉蹌，趕緊抬手捂著眼睛，指縫中溢出鮮血。
他身後那群少年不知所措，各自拿出法器乃至靈器，擺出防禦的姿態。
邊有缺的護道者則怒髮衝冠，一柄精鋼打造的尺子向杜祐謙迅速飛來，「賊子敢爾！」
「滾開！」隨著杜祐謙開口，他連人帶著那被斬成兩段的靈器尺向後倒飛，胸口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
「邊有缺，後會有期！」杜祐謙哈哈一笑，「嘩啦」一聲撞穿了被陣法加固的如意坊的牆壁，沖向沁香樓。
他剛才改變了主意，不想殺死邊有缺了。
留著這個雙目失明、識海被破壞得一塌糊塗，永遠沒有築基的希望，甚至連練氣後期都難以逾越的仇家，讓他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結丹，乃至結嬰，整日生活在仇恨和恐懼中，豈不妙哉？
對杜祐謙來說，殺與不殺其實都一樣，他怎麼可能在乎這樣一隻螻蟻。
但對於消化、融合「睢逍」這一段經歷，乃至由這一段經歷產生的種種情緒和思想，還是有好處的。
就像是上一世，他一定要為百里家復仇。
從百里劍心的視角抽離，他可以毫不在乎百里劍心的喜怒哀樂。
但是百里劍心就是他，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能從百里劍心的視角抽離一時，又怎可能永遠抽離？
如意坊中這時才響起慌亂的尖叫，而杜祐謙已經站在容盼兮面前。
看著花容失色的容盼兮，無數記憶湧上心頭，既有因為被背叛而產生的無邊憤怒，也有即將大仇得報的快意，還有一絲不舍和眷戀……
「逍兒哥哥……」容盼兮對著身後的侍女擺手，制止她們出手。
容盼兮眼力高明，已經看出杜祐謙此時乃是築基修為，她身後的侍女就算奮不顧身，也擋不住杜祐謙片刻。
她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層霧氣，貝齒輕咬朱唇，楚楚可憐地說：「逍兒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她要自救就必須拖延時間，拖延到老祖將目光投向這裡，或者家族中的高手趕到。
為了拖延到那個時候，她什麼都可以做！
杜祐謙體會著自己身為睢逍的那一部分感情。
同時也體會著自己身為活了千年的老怪物杜祐謙的漠然和平靜。
二者在悄悄融合……
「一夢十八年，該徹底醒來了吧！」杜祐謙對著自己身為睢逍的部分說。
「醒來！」
睢逍的部分，與杜祐謙徹底融合。
杜祐謙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得救了！容盼兮心中一喜。
這傢伙，為何突然就築基了？不行，一定要將他打壓下去……去求老祖，一定不能讓他得勢！
遭了，有缺在如意坊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
容盼兮猛地想起，就要跑去如意坊，卻發現自己抬不起腿來。
我這是怎麼了？
她低頭一看，卻見自己那雙傲人的玉腿，鮮血滲透了長裙。
她這時才感到鑽心的痛。
睢逍……睢逍將她腿上的經脈全部切斷了！
還有她的丹田，也被絞碎，此生再也無法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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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祐謙剛剛離開沁香樓，忽然一股磅礴的壓力席捲而來，帶著怒氣的聲音像是要將他的耳膜震破：「小畜生，拿命來！」
杜祐謙怡然不懼，飛劍懸在身前，就要一劍重創之。
就在此時，老祖睢志的笑聲響起：「自健兄，何必那麼大火氣！」
杜祐謙微笑著收起飛劍，知道今天不用自己出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