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救世的巡禮:鏡之妖精預言
加雷斯有預言能力,這是從不知何時起,她就掌握的能力。不受她的控制,每一次發動都會恍然入夢,仿佛遵循著某種規律。
在這片純白的空間裡,每一次,加雷斯都能準確的「看」到未來所發生的事情。無論是米奈歇爾前輩會被龍吃掉也好、還是近在咫尺敵人的攻擊也好,每一次都會如夢中那般的發生。加雷斯每一次都會盡力避免不好的未來,她會用自身的行動去改變那些糟糕的事情發生。
加雷斯知道,這裡是她的精神世界。在剛剛空之災厄大規模的轟炸下,她再度來到這裡。
可是,可是,唯獨這一次是個例外。
九十九次。
無論她如何模擬,無論她做出何種的舉動,前進也好、戰鬥也好、拉著大家躲到妖精蘭斯洛特身邊也好。加雷斯嘗試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的事情,可是未來仿佛都已經註定。
在這樣絕望的都市裡,她親眼目睹了一切,最先是阿爾托莉雅被從高空俯落的一張嘴吃掉,而後是藤丸立香、瑪修、埃澤奎爾、千子村正。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同伴或葬身蛇腹,或被數之不盡黑犬撲食撕咬成碎片。
她憤怒,她怒吼,她無能為力得看著這一幕,積攢在眼中的淚水擋住了她的視線。
模擬一次一次的繼續,失敗一次一次的繼續,加雷斯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了原點。
第一百次。
那依舊是在一片煙塵,鮮血,赤紅,焦臭的火海中。
視野異常的模糊,大概是因為過度的預言導致了精神力的透支。
只能在這樣滿目瘡痍的火海當中,依稀還可以聞到,自影像中傳來的火焰的焦臭味。
——預言失敗了嗎?
「餵。」
隨著那道聲音,在滿目的火焰中,唯獨在加雷斯的眼前留下了安全的空隙。在那裡,依稀屹立著一道人影,穿著緊實的鎧甲,一隻手拿著騎士劍,留著利落的短髮,此時他微微轉過了頭就那樣看著跪倒在地的她:「不必感謝我。」
男人的嘴開合著,與那仿佛籠罩在一層蒼白面紗的容貌不同,男人的聲音異常的清晰。
但聽著聽著加雷斯卻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我能做到的。這是即使你不拜託我我也會去做的。」
「同樣的道理,你也有你能做到的,也只有你能做到的部分,把這一部分拜託給別人是不行的,能夠做到那種事情的只有你自己啊。如果藏在心裡不去做的話,以後的某一時刻也絕對會後悔的吧。」
——原來是那個時候。
她終於想起了為什麼會對這番話感到了熟悉,她終於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何時聽過這幾乎一模一樣的話,連帶著加雷斯也終於想起了自己究竟是誰。
「艾因塞爾。」
那聲音依舊在繼續。
「你既軟弱又笨拙,但你還遠遠沒到無可救藥的程度。你會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痛苦和落淚就是最好的證明。但無論什麼時候能夠拯救你們的就只有你們自己,這是永遠不變的前提。想得到救贖,就不得不主動邁開雙腳,就不得不主動改變自己,如果連這種程度都做不到,那麼又怎麼配得到奇蹟?」
是了,她終於想了起來,為什麼自己要在留下那樣的預言後又選擇轉生成次代。
「啊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代替我而死去,把生命都交託給了我,吾友米拉啊,連你也相信這樣的我嗎?」
擁有預言能力的鏡之妖精並不是萬能,即使是如她這般的大妖精,也有無法預測的事情——她們的預言只不過是未來的自己對現在的自己的警示,她們無法預言到自己不曾見過的未來——她們無法預言自己死後事情究竟會如何。
他想起了既是自己後輩又是自己朋友的米拉,為了她虛無縹緲且不切實際的一個想法,甘願代替了本該死亡的【艾因塞爾】奔赴死亡的命運,其實那個時候的他,一定也是如此迷茫吧。
加雷斯嘴角扯出了痛苦的笑意:「吾友米拉,我想我大概知道我該怎麼做了。」
……
在爆炸的餘波後,在焦黑的植物根莖的碎屑中,加雷斯抬起了頭,鮮血順著她額前的傷口滴在了身下的泥地中。
隨著她身體的緩緩抬升,撲在她身上的木屑一點一點滑落。放眼望去,周邊儘是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枯敗樹幹,而在這片焦土的中央,是只剩下半截但依舊可以稱得上直插天際的高大樹木,在剛剛隕石群的爆炸中,正是這突然升起的蒼天大樹木替她擋下了大多數的傷害。
而在這巨樹之下,陸陸續續又有黑色的焦灰隆起,淅淅瀝瀝地露出了其下幾道人影。
「都沒事,太好了。」
沙啞而低沉的聲音在樹下響起,在沉默燃燒的巨樹下,一道戴著兜帽的頹唐身影依靠著樹木坐下。
「格里姆……你沒事?」
「暫時沒死。」格里姆聽到了呼喚聲,又感覺到了自己身上傳來的暖洋洋的溫度,他衝著才剛剛站起身的就對他丟出了治療魔術的阿爾托莉雅搖了搖頭:「不必白費力氣了,我也只是沒死而已。」
格里姆搖頭的幅度不大,但他的正臉也依舊暴露在了眾人的眼前。他的右眼緊閉,但凹陷下去的眼球也暴露了他的那一隻眼睛已經報廢,眼皮之上有一條猙獰的血線,從額前穿過了脆弱的側頸,直到右肩才消失,這條血線呈現出鮮血凝固後的暗紅,傷口極深,與其說是傷口在脖子上,不如說是腦袋勉強靠著一層皮連在身體上,這是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活下來的傷勢,更不用說施展魔術了,所以格里姆此時的狀態只能用一個名詞來解釋了。
「戰鬥續行嗎?」
藤丸立香眼神暗了暗。但與壓抑的眾人不同的是,格里姆本人反倒顯得無所謂,他竟然輕笑出聲,用自嘲般的語氣說道:「居然被一個小姑娘偷襲了,運氣真是糟糕,難道是受這具身體的影響嗎?」
「果然,那時候幫我擋下妖精崔斯坦偷襲的樹幹,是格里姆你做的吧。」阿爾托莉雅想到了那時,巧合般倒下的樹木,若不是那時那枝樹幹砸偏了妖精崔斯坦的攻擊,恐怕阿爾托莉雅也會步對方的後塵。
「嗯,抱歉,那時候的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那麼多了。」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格里姆大方地承認了。
「好了,告別的話就到此為止吧。」格里姆伸手,扭曲的木質法杖隨著他的心念被他握在了手中,依靠著法杖他居然拖著身體站了起來,他完好的左眼布滿了血絲:「逃吧,趁著現在逃吧!預言之子,這裡交給我吧!」
雖是這麼說著,但格里姆這幅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倒的柔弱姿態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和上邊的空之災厄抗衡的樣子。
仿佛是看出了阿爾托莉雅的擔憂,格里姆抬起了下巴,露出了野犬一般桀驁的笑容,他摸著自己的右眼:「放心吧,我和上面的這傢伙還有點淵源。而且,因為我的這幅或許和那位「智慧之神」更加接近,我的靈基輸出數值反倒來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度。」
「……「智慧之神」?說起來……黑色的火焰也的確沒有吞噬掉這棵樹木……」
「格里姆避世的假名,而憑依這具身軀的正是北歐的神王、耶夢加得的父親洛基的兄弟,大神奧丁是也!」格里姆對著藤丸立香眨眨眼:「另外,這棵樹其實是世界之樹的投影哦。」
「我會被召喚到這裡,估計正是為了它而來……可惜,其實應該讓索爾來的。」
「不過,我大概就到此為止。」
那棵被稱作世界之樹的投影的樹木此時也已經燃燒到了盡頭,在天空之上,空之災厄的耶夢加得再度對著下方發出一聲咆哮,格里姆對著身後揮了揮手:「走吧。」
瑪修將目光放在了藤丸立香身上,而藤丸立香又看向了阿爾托莉雅。被所有人注視,阿爾托莉雅纂緊的拳頭鬆開,她抿著的嘴鬆開,剛想要開口,但有一道聲音比她更快出聲。
「不行。」
那是加雷斯。
「格里姆,如果只留下你一個人的話,你會在三分鐘後被妖精米奈歇爾吃掉,吃掉了神靈奧丁的靈基後它會成長為完全體。」
嬌小的少女騎士此時前所未有的果斷,她的話語實在是太過精確,以至於給人一種不得不信服的感覺。
「在那之後,妖精蘭斯洛特敗走,我們逃不出去的,在巴格斯特和妖精米奈歇爾的夾擊下,大家都會死。」
因為這一幕見過了數十遍,因此,加雷斯此時說起來沒有一絲的停頓。
「加雷斯,你又看到了未來了嗎?」
「是的,阿爾托莉雅大人。」加雷斯點頭:「我預言了整整一百次。」
「那,我們存活下來的次數呢?」
加雷斯陷入了沉默,明滅的火光讓她的一半的臉在光中,一半的臉在陰影中,中間的分界線如一面隔開了光與暗的鏡子。
「一次。」
加雷斯抬起了頭,她看著阿爾托莉雅,從那雙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此時的姿態。
既軟弱又笨拙,但並不是無藥可救。
她對著阿爾托莉雅,又像是對著阿爾托莉雅眼睛中的自己的倒影,她說道:「足足一次。」
米拉,就是迦勒底和阿爾托莉雅在湖區遇到的那個妖精亡主的名字
奧丁的另一個兒子索爾,在泛人類史斬殺了耶夢加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