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歐羅巴決戰·最初的Saber（1010）
伏提庚微微眯起眼睛，它看著向著衝鋒而來的渺小人類騎士，判斷出對方毫無威脅。
龍翅煽動所帶起的巨大氣流讓米奈歇爾衝鋒的架勢為之一頓，白龍騰空而出，它的口中含著冰寒的龍息，徑直從米奈歇爾的上方飛掠而去。
它真正需要注意的只有尤瑟的女兒。
豎瞳中倒映出了沖天而起的金光，伏提庚心底不由冷笑，在它的領土之上當著它的面蓄力。
——尤瑟女兒特有的天真嗎？
伏提庚張開口，絲絲冷意從它的牙尖冒出，但不等它向著下方的亞瑟噴吐而去，它的額前突然撞來了一點細小的猩紅。
灼熱的氣息如毒蛇般只是靠近便讓伏提庚感到了不適，伏提庚一驚，振翅向著更上方拔升而去，同時它口中的龍息也朝著下方噴吐而去。
雷光縱然熾烈，但量級相差太大，附著著魔力的石塊僅是接觸到那處純白時便被激得粉碎。
伏提庚將目光轉向了身下的人類騎士。雖然很淡，但從他的身上也能感受到幻想種的氣息。
騎士仿佛注意到了它的視線，朝著它露出了挑釁的笑容，他用僅剩的左臂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那裡，阿瓦隆的螢光正在閃耀。
而見到這一幕，伏提庚的大腦變得混沌，一股新奇的想法迅速取代了最開始快速解決戰鬥的無趣想法。
既然是連摩根都感到忌憚的角色，那麼——
龍息吐出。
冷藍色的魔力集束霎時間蔓延開來。龍息所過，皆覆上了一層凍霜。
米奈歇爾早有準備，他靈活閃身，險之又險地繞開了龍息的路徑。
伏提庚再次振翅追上，龍息追著滾動的米奈歇爾刺去，可是，卻總是慢上一步，偶有粘在身上的冰晶也迅速被阿瓦隆所融化。
連它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是，他的身子浮空高度逐漸降低，從翱翔逐漸到貼地飛行。
雙方的距離迅速靠近，伏提庚高速掠過所帶起的猛烈勁風甚至將降下的雪花隔開，它只要稍微昂起腦袋，便能見到只在自己眼前逃竄的米奈歇爾。
森寒的冷意再一次自它緊鎖的牙關中冒出，伏提庚只要稍微張嘴便能噴出極寒的凍束。
在這個距離，任憑米奈歇爾如何逃竄都是無法避開的。
可也正是這時，他看到了米奈歇爾的身上，亮紅的雷光如刺破天邊的閃電，在這一刻陡然變得明亮。
米奈歇爾轉過了頭。
——危險！
那是天然源自於摩根殘餘意識對米奈歇爾的警示在伏提庚心頭湧現。
雖然不會被庶民擊殺，但庶民留下的傷勢卻是切實存在的。
伏提庚陡然拔高身子，也近乎是在同時，米奈歇爾一躍而起。
它朝著前方米奈歇爾的方向噴吐出的龍息，但出乎預料的，米奈歇爾並沒有向他撲來，他用力朝著下方砸去。
地面發出一聲輕顫，隨著冰層破裂的聲音，竟浮出了道道裂痕——這種程度的攻擊當然不可能破開地面，但，那本就不是地面。
凝結於表面的冰層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隨後轟然碎裂，在向下陷落的積雪中露出了一道凹陷下去的深坑。
——那是早些時候「摩根」被米奈歇爾擊墜所砸出的深坑，卻在伏提庚帶來的暴風與冷氣流的作用下凝結成了冰層。不知何時，米奈歇爾帶著伏提庚重新回到了這裡。
此時，隨著米奈歇爾暴力的一擊，覆蓋在冰層上的積雪和冰層被擊碎。也抓住機會，米奈歇爾整個人鑽了下去。
伏提庚來不及調換方向，從深坑的上方徑直竄了過去。在錯身而過的瞬間，伏提庚森冷的目光掃向下方，而在深坑間，米奈歇爾也站起身，他積蓄魔力，猛地抬手。
伏提庚立即閉上眼睛，它只覺得眼皮穿出一聲刺痛，一股酥麻感傳出，暫時蒙蔽了它的視線。
眼皮替它擋下了攻擊，雖然薄弱的眼睛遭受攻擊，但那微弱的電弧甚至連它的皮膚都無法穿透，更不用說穿透眼球傷及大腦了。
可是，米奈歇爾本就不指望自己的攻擊能傷到它。
米奈歇爾抬起了頭，巨龍從自己的上空一閃而過，他在心底默數的倒計時在這時歸於了零。
空氣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米奈歇爾屏息凝神，他已經不可能再創造出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空氣仿佛陷入了沉寂，除去伏提庚憤怒的吼叫外就沒了其他的聲音。
也就在伏提庚失去半邊視野的這剎那，風雪突兀地停止了，一束亮光灑了下來。
這並非是伏提庚對氣候的掌握失去了效果，而是有著什麼更加強烈的金色光輝短暫衝破了厚重雲層的束縛，魔力的集束融化了雪花。
奔涌而出的光的洪流照亮了陰沉的灰色天空。
隨後，一道澄澈的暴呵聲響徹了空曠的山脈。
「——Excalibur！」
……
站在高地之上，看著天空中盤旋的白龍，任由雪花在自己的肩膀上停靠。
阿爾托莉雅的耳畔傳出了某人嘆息的聲音。
——「你真的想好了嗎？再次抬起這把劍的後果。」
她點頭。
聲音又問道。
——「是王的職責嗎？」
她搖頭。
她說，亞瑟王與阿爾托莉雅，村姑與國王，都是她的一部分，她無法捨棄任何的一部分。
聲音發出了一聲極淺極淺的「嗯」的一聲。像是極欣慰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金光在阿爾托莉雅的身後浮現，逐漸顯露出一道模糊的純金色人影。
根根精巧的金色絲線勾勒出她的容顏，她的半邊身姿。
那是與阿爾托莉雅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人，此時金色虛像的眼眸顫了顫，她的手掌放在了阿爾托莉雅的手上，兩隻手掌逐漸貼合。
這是如夢魘般纏繞在她身邊的人。這一次，阿爾托莉雅卻沒有拒絕她。
一直以來，大家都生出了一個誤區。
——為什麼不列顛的土地只去呼喚米奈歇爾（Saber），而不去試圖召喚更加貼切的亞瑟王。即使是擔心靈基被摩根摧毀，也能做到【擬似從者】的降臨，但是並沒有，自始至終，都沒有，仿佛是放棄了亞瑟王這一選項，甚至連阿爾托莉雅都認為亞瑟王是不被土地承認的王者。
但在此刻，當她接納了另一個自己時，隨著記憶的湧入，一切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原來如此。
因為，亞瑟王的靈基早已降臨，比米奈歇爾（Saber）還要早，可以說，是抑制力第一個召喚的從者。
凱的話語在她的耳邊的響起。
——「我在召喚的時候靈基被強硬地奪走了一半。」
阿爾托莉雅可以肯定，她是絕對沒有聽過凱說過這句話的。
但此時，卻無比清晰地就在耳畔迴蕩。
只留下了一半靈基的Saber凱，寶具是對聖劍臨摹的凱。
因為，凱雖承載的另一半靈基正是屬於亞瑟王的靈基。
——所以，凱才能在偌大的卡美洛城中，精準地找到她，所以凱才能每一次都準確都判斷出摩根為她準備的假身。
——所以，梅林才會說她是從者。
——所以，Lancer才會在確定了她的身份後一反常態地想要殺了她。
阿爾托莉雅的眼睛緩緩閉上。
她的眼前閃過了一張張臉。
【死後也要戰鬥，即使忘記為什麼戰鬥也要繼續戰鬥的凱】、【掙脫了摩根的束縛獻上刺殺幫助她逃出生天的阿芙莉爾】、【捨棄了夢想也要幫她追逐飄渺夢想的米奈歇爾】、以及更多更多隻為渺茫希望卻願意為她赴死的騎士。
每一個人，都化作了一點金光。愈來愈多的金光自她的身上亮起，將她包圍。這些飄散的金光從她身上溢散向上，連同了貫穿天際的光柱。
而在金光的另一端，是高舉著聖劍的凜然身影。
阿爾托莉亞的劍刃上，金色的光輝濃重，那炙熱的金光以直衝雲霄。
那是，守護的劍。
那是，攻伐的劍。
為了保護一個國家而戰鬥的劍。
劍身上結著一層霜凍，被凋零的白色所蒙蔽。可是隨著金光膨脹，細碎的冰渣顆顆落下，原本暗淡的劍身仿佛在此時才復甦了般激盪起圈圈聖潔的金色。
那是，從者的氣息。
阿爾托莉雅在這時睜開了眼睛，在眼睛的一閉一睜之間，她的神態發生了改變。
不只是氣質的改變，金色絲線在她的身上織成了颯然的淡金色王袍，垂下的金絲在她的頭頂彎曲成了燦金色的王冠。
劍刃抬到了最高峰，靜止的風再次吹動，扯起她的披肩，屬於王者的氣息自內而外地顯出。
蓄能在這時達到了巔峰，阿爾托莉雅也看到了發出怒號的伏提庚。
她肅然抬起了劍，也就在這一瞬間，伏提庚就注意到了這邊。
雙方視線相交的瞬間，一個念頭便在腦中同時浮現。
『此刻，正是決勝的時刻！』
伏提庚勉強自己睜開右眼，它拼命扇動翅膀，他甚至沒時間再去理會米奈歇爾，可是恰在這時他的身子卻陡然打了一個冷顫。
這只是最細微不過的動作，但也只是這片刻的遲滯，它的翅膀卻是僵硬在了原處，那道金光已經閃到了它的近前。
那當然不是它的本意。
「摩根！」
是她！那個女人！被他吃掉的尤瑟的長女居然沒死！
那金光實在太過凝實，伏提庚的半邊身子都被籠罩其中。熾熱的灼燒感作用在伏提庚的鱗片上，厚實的白鱗在聖潔光輝的炙烤下竟寸寸開裂，它整具身軀都呈現出一股即將要融解的姿態。
熾烈而冰寒兩種矛盾的感覺在它的體表反覆出現，它陡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在做些什麼。
明明早已做好了率先吃掉尤瑟女兒的打算，可是在剛剛，那個爬蟲一樣的人類騎士居然吸引了它全部的注意！
混沌的大腦變得清明，它長大龍嘴發出咆哮：
「摩根！！摩根！！！」
她當然不可能壓下伏提庚的意識去控制身體，但，不需要控制，只需要在潛意識中影響它的行動就足夠了。就比如，讓伏提庚將注意到曾經【最大的敵人米奈歇爾】僅此而已。
這個女人即使落在了這個地步也依舊膽敢影響他的判斷！
「尤瑟！！！」
你的後代，和你一樣討厭！
伏提庚發出怒號，身子在空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急轉直下，鱗片片片炸裂，露出其下焦黑的皮肉。
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伏提庚長大了嘴巴，交錯的龍牙顯露。
它俯身撞下，就依靠著堅固的龍鱗硬生生劃開了聖劍的光輝。
皮肉發出炸豆般噼啪的聲響，焦臭的氣息蔓延，但伏提庚不管不顧，它現在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或許連這個念頭都是來自於摩根。
俯身下沖的它迎上了一雙淡漠的綠色眸子。
「卑王伏提庚——」
阿爾托莉雅的左手陡然鬆開劍柄，她朝著劍身撫摸，仿佛是從劍身上取下了什麼。
一面燦金色的屏障在伏提庚眼前乍現而出。
【聖劍臨摹·阿瓦隆】
劍鞘狀的金盾與俯衝而下的龍首相撞。阿爾托莉雅寸步不讓，但也難以在前進分毫。
但，伏提庚只有一個頭顱，而她，還有另一隻手。
阿爾托莉雅右手單手持著聖劍。
一隻手是無法解放聖劍的，但卻並不影響劈砍。
阿爾托莉雅抬起了眼眸，劍刃拖拽出殘影。
轟——！
金黃的魔力在伏提庚的脖子處爆發開來，縱使此時阿爾托莉雅單手持劍，但劍身爆發出的光輝卻依舊到達了最高峰，過度的金光匯集在一起，交迭著甚至顯露出燃燒般的橘金色，不止是劍身上的金光，就連覆蓋著阿爾托莉雅的王者披風都在這一刻燃燒起來。
阿爾托莉雅，就像是沐浴在聖潔的火焰中。她抬起燃燒著不滅金炎的眸子，注視著面前的猙獰龍首。
「——討伐！」
碩大的龍頭高高拋飛而出，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魔力衝進了無首的龍身，那具變得焦黑的龍屍一點一點被攪動成齏粉。
聖劍高高揚起，金光安靜地燃燒著，巨龍在火焰中點點消泯。
黑色的顆粒混著金色的餘燼在她的眼前飄散。
她愣愣地看著這一幕，久久不能回神，她身上的裝飾變淡，最終，只剩下了藍白色的鎧甲。
「咳。」
她聽到了咳嗽聲。
原本垂下的劍柄重新抬起，原本變得迷茫的眼中重新被警惕地神光所覆蓋。
她的眼睛隨著聖劍的移動一路追蹤而去，看到了發出咳嗽聲的物體時不由一愣。
因為那東西能說話著實令人感到驚訝。發出咳嗽聲的，是一顆巨大的龍頭，剛剛被聖劍梟首從而躲過了被後續的聖光所粉碎的命運。
阿爾托莉雅戒備的神態逐漸放鬆下來，從那隻對著她的眼睛中，阿爾托莉雅猜出了此時正掌控著這具身體之人的身份。
果然，後續龍首中吐出的話語印證了她的想法：
「愚妹。」它的聲音很微弱，如果不仔細去聽甚至很容易被忽略，音量和巨大的體型很有反差感，但這也是在所難免的，此時龍首之上亮起了無數金色的顆粒，讓白龍的腦袋都變得透明了起來。
只聽摩根接著用斷斷續續地音量開口道：「愚妹。」
「剛剛，多虧了你。」阿爾托莉雅低頭，表示了感謝。
一碼歸一碼，在剛剛和伏提庚的戰鬥中，摩根在最後時刻，的確是用盡全力地拖住了伏提庚，從伏提庚的怒號就可以很直觀地感受到。
龍首發出一聲充滿嘲諷意味的低笑。
「和你沒關係。」
「卡美洛只能由我一個人去摧毀。」
「只能由我一個人……」
摩根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近乎聽不清時，她突然又開口，這一次，她換回了自己的音色，聲音直接在阿爾托莉雅腦中響起，變得清晰起來：
「愚妹，其實最開始，在你來這裡的時候，你就擁有了靈基對吧？為什麼要裝作那副樣子。為什麼要示弱？」
摩根不相信，阿爾托莉雅裝作軟弱的樣子只是為了刷米奈歇爾的好感度。
「為了讓你覺得你能擊敗我，這樣，你才會拿出全部的後手。」阿爾托莉雅如實回答道：「你若不死，我難心安。」
摩根愣了愣，久久沒有出聲。
龍眸的光輝逐漸黯淡下來，她的生命仿佛終於走到了盡頭。
「這樣啊……」
「你的確成長了，這樣一來，我也就可以放心地把卡美洛交給你了……」
它像是終於失去了全部的力氣，緊閉的嘴巴也緩緩張開。
「你贏了……」
這一次阿爾托莉雅沒有接話，在摩根的注視下她緩緩靠近，然後，抬起了劍！
也近乎是在同一時間，原本黯淡無光的龍眼中重新煥發出了生機，摩根張嘴，一直積蓄的龍息噴吐而出，正撞上了阿爾托莉雅抬起劍刃之上。
阿爾托莉雅一掃劍身拍開了這微弱的魔力，聖劍力道不減，乾脆利落地插入了那張嘴巴中。
「同一招，我不可能上當兩次。」
摩根的眼睛中閃過了怨毒和遺憾。
她張嘴，像是想要咒罵，可阿爾托莉雅沒有給她機會，金光籠罩住整個腦袋，將她最後存在的部分所焚毀。
望著摩根完全消失，阿爾托莉雅緊繃的臉才終於鬆弛下來。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
「現在，才是我贏了。」
寫著寫著，發現摩根還真具有無所不用其極的魄力和魅力
二合一章節算把欠的更新補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