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不大的小餐館。

  卻能反映出人世間的無盡悲歡。

  開業短短几天時間，有人在這邊早出晚歸，還有人在這邊借著燈光挑燈夜讀。

  更有一些同學聚會，欷歔不已。

  曾經那些夢想著仗劍走天涯的年少弟兄，現如今都在同一家鞋廠日復一日。

  還有一位農民工父親，省吃儉用一輩子，卻在兒子即將到來的畢業典禮上終於大方一回。

  宴請工地上的那幾位老友，慶祝他兒子馬上就要大學畢業。

  或許在這位父親的眼中，只要等到兒子畢業那就是家裡的麒麟子。

  未來的希望。

  但事實真的會是這樣嗎？

  這位父親經常給他兒子說的一句話就是錢要省著花。

  每個月一千不到的零花錢，讓他兒子在大學這個小社會毫無社交。

  更是產生無言的自卑心理。

  當然。

  他這位大學生兒子也是相當懂事，他要買筆記本電腦學習，他父親不知道其中意義。

  僅僅拿了幾百塊給他多買幾本書。

  他兒子想要請班裡那些混得好的同學吃飯，他父親說賺錢不易，不該花的錢不要花。

  他兒子喜歡一個大學女生，他父親說大學還是不要談戀愛。

  父親不易。

  五十多歲的年紀還要每天在工地上暴曬八九個小時。

  兒子懂事。

  一切都對老父親言聽計從不反駁，但他恰恰忘了一件事。

  父親只是小學一年級都沒有讀完的學歷，而他自己卻是一個大學生。

  父親所有的認知都還停留在工地階段。

  用這樣的認知來教育自己的大學生兒子，真的能好嗎？

  世間的無言很多就體現在這些方面。

  好比這大學生，都快畢業的年紀還沉默寡言臉上看不到一點自信。

  有的只是同齡人的無儘自卑。

  父親以為他畢業就能找到一家大企業，出入那種自己從來沒進過的CBD中心寫字樓。

  幹著最體面的工作拿著最高的薪水。

  不用再像自己一樣睡工棚，每天汗流浹背。

  而事實卻是截然相反。

  他兒子早在半年前就投了無數份簡歷，每到人事部考核的時候，基本都會被刷下來。

  無一例外。

  兒子的困惑與自卑，只是儘量不在父親面前表現。

  他這一切自然瞞不過陳平生的眼睛。

  富人的孩子不少也會選擇窮養，但不會是真正一無所有的窮養。

  好比陳安安，她的自信那是刻在骨子裡的。

  走出去她就是安安大公主。

  這種自信來源於她從小的隨意消費，鄙夷不屑的看待那些奢侈品。

  而這位大學生的自卑，同樣是來自於骨子裡。

  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父親那句從小就教育他的話，錢要省著花。

  寒門再難出貴子，不只體現在知識跟父母的背景層面。

  更體現在從小所接受的不同教育。

  陳平生將廚房短暫的收拾一下後，再將裡面的衛生打掃完畢。

  陳安安也老老實實拿著一條大拖把，將地拖得乾乾淨淨。

  姜佩姚則去擦玻璃，家裡那些盤子還是不用他們洗的。

  晚上都會有人來處理，連同一天最新鮮的食材也會送過來。

  夜晚十點的城中村，依然人聲鼎沸。

  這個點正是外面小攤最忙的時候，也是那些年輕外來務工人員的快活時間。

  很多人會在這個點找幾個朋友一塊啤酒燒烤的搓一頓。

  陳平生才來幾天也在這邊混熟了。

  他從這邊走過去，還有不少人喊他陳師傅下班呢？

  這些小攤主都還挺客氣。

  「老豆，這邊晚上真熱鬧！」

  「那是，一天24小時也就下班這幾個小時才算自己時間，自然要瀟灑瀟灑。」

  「老豆，我們也去買點吃的吧！」

  「行啊，你想吃啥？」

  陳安安伸長脖子看了一圈，最終還是指著那個熱氣騰騰的牛雜攤。

  小碗十二塊錢一份，大碗十八塊。

  少量牛雜再搭配一些蘿蔔，肉丸，海帶啥的。

  不少女孩子都喜歡吃這種。

  「那就買份小的。」

  陳平生過去，這攤主是個四十不到的肥胖中年男，肚子特別大那種。

  比十月懷胎還誇張。

  他在這邊賣牛雜，他老婆在旁邊另外支一攤烤煎餅。

  兒子則在對面烤雞腿，一家三口全在這。

  「陳師傅，你們這下班很早啊，怎麼不多干一段時間啊？」

  攤主都想不通，這個點不是城中村最熱鬧的時候嘛。

  十點就關門，哪還能賺錢啊。

  陳平生道：「沒啥生意，還不如早早關門。」

  「也是，你那飯館搞下來也花了大幾十萬吧…」

  「差不多。」

  幾十萬真不算什麼大錢，這邊幹得久一點的攤主，凡是生意還不錯的基本都有這存款。

  那些剛結婚的不算。

  阿強蛋炒飯也不算，這傢伙也是奇才了。

  天天玩命炒飯，全供他那大學生女友上學了。

  說是畢業就結婚，鬼知道人家畢業之後還會不會看上他。

  不少攤主都勸他，沒啥用。

  陷入愛情迷霧裡面的舔狗，誰勸都沒用。

  每一個小攤主身上都有自己的故事。

  好比炒飯的阿強，年紀不大也才二十二。

  初中畢業之後就開始學廚，一直喜歡村里一位女同學。

  以前兩人關係還挺好的，自從女孩來魔都讀大學之後，一切都開始變了。

  手機要用最好的，衣服也要買最新款。

  曾經挺樸素一女孩，來了大魔都之後啥事都喜歡跟人攀比了。

  就連身上的一條女式內褲，那起步也要大幾百。

  農村來的大學生，她哪有這條件啊。

  全靠傻子阿強玩命炒飯。

  每天十六七個小時的炒，他那位大學生女友也只會在缺錢的時候給他打電話。

  有一次阿強難得的休息一天，跑去看他那位大學生女朋友。

  結果人家氣了一個星期，還是阿強給她轉了五萬現金才消氣。

  生氣的原因還特別可笑，竟然是因為阿強身份太丟臉。

  拿人家錢的時候，她怎麼不想著阿強只是一個炒蛋炒飯的啊。

  阿強這傢伙特別勤奮，他這個年紀要是不養這麼一個缺心眼的女朋友。

  幾年下來就能在農村建套小別墅，還能自己買台寶馬開開。

  回村的時候，肯定還是同齡人當中的佼佼者。

  排隊找他相親的都會數不勝數。

  幾個年輕人能在他這個年紀賺二三十萬一年啊。

  每次回去，陳安安還會找他買一碗蛋炒飯。

  傻子年年有，他算是特別傻。

  阿強賺錢不少，他卻從不穿名牌，一件髒不拉嘰的黑T恤一條休閒短褲。

  一個夏天過去都是這打扮。

  「陳師傅，炒好了。」

  阿強不收他錢，凡是附近攤主來他這炒飯，他都不收錢。

  笑得還挺純真。

  陳安安問他：「強哥，你女朋友啥時候來看你啊？」

  「她學習忙，等她畢業就有時間了。」

  「都放暑假了哪還會忙啊。」

  附近這些攤主天天提醒他，沒啥用。

  阿強也只是笑笑不說話。

  真挺好一小伙子，可惜遇不到好女人啊。

  陳安安都得喊他一聲強哥，還沒見過這麼傻的。

  穿過擁擠街道就到了自己家。

  小屁丫洗澡的方式從小就離譜，要給她準備一個小型游泳池。

  水溫要控制在不冷不熱的三十七八度。

  然後她就在裡面劃呀劃呀劃。

  劃到不想劃了，澡也就洗完了。

  陳平生在天台就給她整了一個這樣的小泳池，水什麼的都是恆溫。

  洗一次換一次。

  她這種洗澡方式，要是被附近那些小攤主知道，肯定會罵她浪費敗家。

  在豪門卻是再正常不過。

  窮養，是很難養出骨子裡的自信。

  也養不出真正有錢人的那種鬆弛感。

  家裡兩屁娃鬧歸鬧，走出去還是很有素養跟自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