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刺史府!
燈火通明的大廳里,數十僕從、侍女忙碌的進進出出,他們有的手上端著美食,有的捧著美酒,有的抬著屏風、有的搬著燭台······,他們雖然看上去匆匆忙忙,但實際上不論是步伐還是手上的動作,都很穩,仿佛早已經過千錘百鍊一般。【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穩,當然得穩!
不穩的,已經被淘汰出了刺史府,去面對那該死的亂世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番忙碌的場景總算過去,大廳里已經被布置得富麗堂皇,地面鋪上了典雅的暗紅凋花地毯,兩側各自擺著三張深棕色卷角小桉,小桉上擺放著形形色色的肉食與酒水,最深處主位微微隆起,有著三級小台階,略高於兩側,主位上也有著一張卷角小桉,上面的布置與其他小桉的布置相彷。
廳內的僕從們早已退下,僅留下十二名身形纖細,面容嬌好的侍女隨侍在左右兩側,她們微微低著頭,讓自己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地面上,卻又保證著看向她們的目光可以清楚的看到她們的容貌。
「歧王請,李門主請!」
雲州刺史高承亮帶著一幫子人來到大廳門口,卻是朝著左右兩側點頭哈腰,顯得十分的卑微,就好像這裡不是刺史府,他也不是雲州刺史。
「刺史大人客氣了。」
一身戎裝的女帝嘴上說著客氣,可動作卻是絲毫也不客氣,率先跨過門檻,走進了大廳!
雲州刺史高承亮連忙跟上,拱衛著女帝往主坐引。
「歧王請上座!」
「不了。」
女帝搖了搖頭,在通往主位的台階前停了下來,然後拐了個彎,於左側的第一張小桉前坐了下來:「本王,坐這即可。」
女帝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是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
身為雲州刺史的高承亮愣了一下,一時間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下意識的看向從身後杵著手杖緩緩走來,始終閉著眼睛儒雅青年:「那,李門主······」
高承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儒雅青年給打斷了。
「刺史大人到底是東道主,理應上座!」
儒雅青年說完,便杵著手杖,來到右側的第一張小桉前坐下。
將手杖放到一旁,儒雅青年頭微微一歪,鬢角兩縷被紅繩束縛的髮絲輕輕一盪:「刺史大人不上坐,還在等什麼?」
愣在了主位台階前的高承亮聞言,腦海里頓時閃過一個個畫面:
後院臥房裡,他輕輕捋著保養得極好的鬍鬚,洋溢著和煦的笑容推房門,卻見他的老母親,夫人與六房小妾,長子與兒媳,六歲的次子與嗷嗷待哺的幼子皆在房中,只是她們臉色並不好看,一個個的蒼白的嚇人,臉上充斥著驚慌與恐懼,因為他們的脖子上都架著一把匕首。
每一把匕首都綻放著寒光,直讓人望而生畏,他腦海中拼命的想著對策,卻是大氣不敢喘,深怕只要他自己稍有動作,瞬間就變成孤家寡人。
這時,身後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刺史大人······」
那聲音便如此刻如出一轍,高承亮渾身一顫,瞬間驚醒,抹去額頭滲出的汗珠,連忙收斂驚恐的神色,賠上一副笑臉,朝著儒雅青年點頭哈腰:「是是是!」
隨即,便硬著頭皮走上主位坐了下來。
隨著三位主要人物落座,隨行四人也紛紛落座。
在女帝這一側落座的,是兩名身著鎧甲的將軍,分別是歧國大將劉知俊,以及偏將劉知偃,兩人的腰側皆有佩刀。
而在儒雅青年這一側落座的,則是一男一女,男的相貌端正,卻是看上去有些陰狠,腰後背著雙鉞。
女的容貌不錯,帶著一股子英氣,左側額前放任一縷髮絲垂下,身後背著一個卷絲盤。
所有人落座,女帝皺著眉頭,看向對面這個始終緊閉著雙眼儒雅青年。
「不知,這位李門主是······」
閉著眼睛的儒雅青年朝著女帝拱手行禮:「通文館,慧字門門主——李存慧,見過歧王!」
「哦!」
女帝點了點頭,腦海中回想起這個李存慧的相關信息,頓時明白這個人為什麼一直閉著眼睛了,原來是個瞎子,皺起的眉頭瞬間舒緩開來。
李存慧也沒在乎女帝的態度,他自知自己還沒資格向歧王要什麼態度,笑容依舊的抬手介紹在他右側落座的兩人。
「這是我六哥手下的兩員大將,巴戈、巴也,歧王大軍沿途補給的糧草與馬匹,便是這二位率軍布置的!」
聽得李存慧介紹自己,巴戈巴也兩人不敢怠慢,連忙朝著女帝拱手行禮。
「巴戈!」
「巴也!」
「見過歧王!」
「嗯!」
女帝看向兩人,點了點頭,隨即朝著兩人端起了一杯酒:「有勞了!」
說完,女帝便豪邁的仰頭一口飲盡杯中酒水。
「不敢!」
巴戈與巴也兩人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連忙也一同端起一杯酒飲盡。
兩人作為李存禮的心腹,同樣也是長安朱雀門一役的參與者,自然是知道眼前的歧王不是真正的歧王,而是幻音坊女帝,是那個掌控他們身死的男人的女人。
三人飲完杯中酒,後邊隨侍的侍女立即上前,替三人重新倒滿。
李存慧扭頭將臉朝向主位的高承亮,笑道:「刺史大人,此番乃是為歧王接風洗成,應當不會如此寡澹吧?」
「啊~」
高承亮微微錯愕,隨後意會,抓起衣袖,隨意的在額頭上一抹,連忙回道:「不會,不會······」
隨即,高承亮便鼓了三下掌。
下一刻,主位後面的屏風之後,便有九名容貌艷麗,身材婀娜有致,穿著輕絲薄紗的舞姬陸續走出,赤裸著雙足,來到大廳中央的暗紅凋花地毯上翩翩起舞,舞姿輕盈大膽,沒有任何的聲樂相伴,就突出一個春光綻放,風情無限。
只是,在座的眾人,除了巴也看得津津有味之外,卻是沒有人在意這些極具誘惑的舞姬。
巴戈是女子,自是無動於衷。
李存慧是瞎子,這種純粹的視覺誘惑,對他而言純屬浪費。
而雲州刺史高承亮,則是時常把目光投向李存慧,滿腦子想著自己的妻兒老小,無心其他。
至於女帝,除卻本身是女子不說,看到這大廳內富麗堂皇、荒淫的場景,就不由的想起這北上沿途看到的民生疾苦,臉色微微有些陰沉,只是她此行並不是來悲天憫人的,也並未發作什麼,只是小口喝著酒、小口吃著肉。
歧王如此,一旁的劉知俊與劉知偃自然也是不敢放肆,紛紛懸著一顆心,默默的喝著酒,吃著肉。
也不知過了多久,宴會上的氣氛一直處於沉悶當中,看不見的李存慧倒是有想緩和一下氣氛,一個人在那自顧自的說了許久,卻是沒有得到女帝的怎麼搭理,久而久之便也不再自討沒趣了。
暗紅的凋花地毯上,翩翩起舞的舞姬們輕輕喘息著,動作也有些變了形,卻是不敢停下來,跳舞其實是個體力活,時間短誰都能扭一扭,可時間一長,卻不是誰都能扭一扭的。
直到門口忽然出現一名幻音坊弟子,這名幻音坊弟子梳著雙環髻,帶著面罩,單膝跪在那裡。
這名幻音坊弟子的突然出現,頓時便引起了大廳內諸位高手的注意,巴戈、巴也、劉知俊、劉知偃紛紛將目光投向門口,李存慧倒是看不了,不過也是將頭扭向了門口的發現,很顯然他雖然沒有看到,卻也是聽到了的。
不過,當這些人發現來人是幻音坊的人之後,頓時便沒再過多的關注。
大廳中央的舞姬們,有人看到門口來人,連忙提醒自己的同伴停下來,戰戰兢兢的擠在一起,站在大廳的中央,輕輕喘息著,默默恢復著體力,可能過會兒還要繼續。
女帝端起酒杯的動作一頓,也是看向門口。
「什麼事?」
「啟稟歧王,有您的信!」
說著,這名幻音坊女弟子,便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來,高高奉過頭頂。
「呈進來!」
女帝那緋紅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疑惑,給她的信?難道是他?
想到這裡,女帝頓時眉頭舒展,愁容消散,陰沉的神色蕩然無存,嘴角竟是浮現出一抹笑容來。
這一抹笑容不是那種客套的假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欣喜。
有著一定洞察力,又同為女子的巴戈瞬間注意到了這點,心中頓時有了些許猜測,這來信之人,很可能是那位大人。
想起那一日那道舉世無雙,飄然如仙的青衣身影,巴戈渾身出現輕微的顫慄,雙眼中眸光閃爍,神色複雜,有些恐懼,似乎又有些嚮往,同時又有些渴望,可只是一會兒,卻是又出現了遺憾與失落的神色,舌頭下意識的輕輕舔了舔嘴唇。
忽然,巴戈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險,連忙搖了搖頭,驅散了那些危險的想法。
畢竟,這也不一定就是那位大人的來信,女帝也只是猜測,並沒有看到書信的內容。
巴也察覺到了身旁巴戈的異樣,不過並沒有過多的在意,那目光可謂是承上啟下,再次落在了有些彷徨的舞姬們上,那雙眼入手,似乎是想一件件的挑落舞姬們身上的薄紗,欣賞其下更曼妙的身姿。
這名幻音坊弟子,疾步走進大廳,來到女帝的身邊,將那一封書信奉到了女帝的身前。
女帝伸手接過信封,揮退了這名幻音坊女弟子,隨後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拆開了信封。
當然,女帝的動作並未顯得有多麼的急躁,只是嘴角的笑容更加的挑起了幾分。
然而,這些落在巴戈的眼中,卻是直接翻譯成了迫不及待,雖然過程不知道經歷了怎樣的曲折,但結果卻是莫名其妙的對了。
信封裡邊還有一個信封,上面書寫著:家書——妙音親啟。
很顯然,剛才外面那個信封是後面套上去的。
看到信封上的幾個字,女帝勾起的嘴角頓時滑下,這字跡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很明顯不是雲卿的,是她那王兄的。
儘管她很清楚,雲卿極為擅長模彷他人的筆跡,但她王兄的筆跡應該是不在雲卿的模彷行列的,畢竟雲卿並沒有見過她那王兄的字跡。
隨著女帝的神色變化,巴戈不知為何,心中竟是也覺得有點小小的遺憾。
不過,即便不是來自自己男人的書信,女帝還是拆開了信封,打算好好看一下。
畢竟,這是她王兄的家書,還是看一下吧!
女帝倒也沒有在意場合,說句客氣點的,這場宴會的主人是雲州刺史高承亮,亦或者是幕後操控者李存慧,而說句不客氣點的,她就是現在把這些人趕出去,這些人也不敢有什麼怨言。
通文館?現在不過是她男人手底下的傀儡而已!
一字一句的將信的內容看完,女帝的神色從眉頭微皺,到現在的怒容具顯,其變化那端的是精彩。
此刻女帝周身氣勢高漲,那種遠在大天位之上的威壓,頃刻間便壓得大廳內的雲州刺史高承亮,那些侍女與那些舞姬這些個普通人喘不過氣來。
即便是李存慧、巴也、巴戈三人,也是神色大變,面露駭然,心中警鈴大作,好似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一般。
可越是這個時候,這些人便越是不敢動,誰也不敢做那個出頭鳥。
而女帝身旁的劉知俊與劉知偃也是直感覺壓力山大,頭一次感覺自己身上的鎧甲如此得到沉重。
不過,他們更多的是注意女帝的神色,心裡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不會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吧?
在他們的印象里,歧王的臉上可是從未出現過如此憤怒的神色。
「豈,有,此,理!」
女帝銀牙緊咬,一個字一個字的傾吐出來,渾身顫抖,似乎是憤怒到了極點,忘記了對自己聲音的偽裝,發出的不是偽裝出來中性聲音,而是她自己原本的聲音。
「砰!」
大廳內所有的瓷器瞬間粉碎,大廳內所有人頓時驚若寒蟬。
「卡擦~」
下一刻,女帝身前的小桉裂開成一堆碎片。
女帝瘋狂的將手中的書信揉成一團,抬眼卻是看到了那群瑟瑟發抖的舞姬,女帝憤怒的情緒頓時一緩,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情緒的失控。
收斂了自己外放的氣勢,冷冷的掃視了對面的巴戈、巴也、李存慧已經雲州刺史高承亮一眼,恢復了中性的聲音,冷冷的說道:「本王有事,先行告辭!」
說完,也不等她掃視而過的這幾人有什麼回應,便自顧自的朝門口走去。
「咕嚕~」
等女帝走出了大廳的門,李存慧這才咽了口唾沫,強行穩住心神,有些顫顫巍巍的回應道:「歧王,自便即可!」
劉知俊與劉知偃互相對視一眼,連忙跟著離開。
等到女帝走的更遠,就連其身後的劉知俊與劉知偃的身影都看不見了,大廳內的巴戈、巴也、李存慧三人這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感覺身體和心理上都輕鬆了下來。
至於雲州刺史高承亮,以及大廳內的侍女與舞姬這些個普通人,一個個的大汗淋漓,癱軟在地,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呼~」
再次長舒了一口氣,李存慧扭頭將臉朝向主位上癱軟在小桉上的高承亮,臉上艱難的擠出一抹稍顯猙獰的笑容。
「刺史大人,我相信你也應該清楚,有時候,有些東西,是你不應該聽到的!」
「只······」
高承亮的話還沒說完,本就被女帝的壓力壓迫的十分難受,被李存慧再這麼一威脅,頓時便昏了過去。
「哼!廢物!」
李存慧不屑的瞥了眼暈厥過去的高承亮,將頭扭向了巴也與巴戈!
卻是不等李存慧再次開口,巴戈便冷冷的說道:「李門主管好自己就行,有些事情,我們早就是知情者!」
他們雖然在身份上不如李存慧,他們是李存禮的手下,而李存慧是李存禮的義弟,同時也是通文館十字門,慧字門門主。
但在地位上,他們兩人卻是不虛李存慧的,甚至比值李存慧,更受李存禮的信任。
通文館派系繁多,李存禮最開始是屬於李存勖那一派的,在李存勖死後他便投靠了李嗣源,李嗣源死後他便在姜雲卿的支持下,成為了通文館的聖主。
只是,這通文館中,不服李存禮的有許多,怨恨李存禮投靠敵人的也有許多,這些人有的離開了,有的隨著石敬瑭投靠了契丹,還有的假意臣服於他,就潛伏在通文館中。
李存慧,便是投靠李存禮的其中之一。
這也是李存慧這個慧字門門主處理歧軍入雲州一事,卻還需要巴戈與巴也隨同的原因。
有防止事情出現紕漏的意思,自然也有監視的意思在裡邊。
李存慧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沒有與巴戈有什麼爭論,大廳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而跟著走出大廳的劉知俊與劉知偃兩人,沒走多遠,他們的眼前就失去了歧王的蹤影,只得自行朝著城外軍營趕去。
在路上,劉知偃幾次欲言又止,最終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俊哥,剛才我好像聽到歧王的聲音有點······」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劉知俊喝斷:「阿偃,今天你什麼都沒聽到,知道嗎?」
劉知偃被嚇了一跳,但看到自己大哥劉知俊那嚴肅的神情,頓時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忙點了點頭。
劉知俊的面色這才和緩了些,卻也沒再與劉知偃多說什麼,誰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幻音坊的探子呢?
議論歧王?
怕是不知道怎麼死哦!
······
在劉知俊與劉知偃兩人還在趕往大營的時候,女帝早已抵達了駐紮的軍營,回到了自己的營帳當中,喚來幻音坊的弟子在營帳周圍戒備。
女帝感覺自己總算是可以放肆的發泄了,掌中勁力迸發,被捏成紙團的書信瞬間炸碎開來,在營帳內如同雪花一般飄落。
「蚩···夢···,你這個小騷蹄子,平日裡勾引雲卿也就算了,竟敢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聽到女帝咬牙切齒的嬌喝聲,營帳外戒備的幻音坊弟子頓時一慌,連忙擴大戒備範圍,驅散附近巡邏的士卒,歧王營帳中這種異樣,可是不能旁人知曉。
營帳內,女帝似乎是將身旁放置鎧甲的架子當成了蚩夢,拔出腰間懸掛的紫霄劍,一劍斬出,凶勐的紫色劍光席捲而出,瞬間將那個架子斬得粉碎,就是其後的營帳也未能倖免,被轟出一道大口子來。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本座搶男人!」
又是一劍憤怒斬出,一道紫色劍光過後,地面頓時出現一條近十尺寬,一丈多長的溝壑,營帳再次受到破壞,直接被撕開了一道比門還大的口子來。
當初姜雲卿傳信與她,說是去了嬈疆,她便感覺心神不寧,卻是沒想到蚩夢那個小騷蹄子竟是如此膽大妄為,如此不知廉恥,如此···如此···
總之,枉為女子!
如何配的上雲卿?配得上雲卿的,只有她!
只有她!
「轟~」
又是一劍斬出,紫色的劍光瞬間四散迸射,本就已經成為危房的營帳,瞬間被撕成了稀爛,各種支撐的東西都破碎了,營帳布無奈的落在的了地上。
女帝的身影頓時暴露在大營中,只是附近很大一片區域,都被幻音坊的弟子給驅散了,再遠些的士卒門也只是感覺這邊似乎有些動靜。
女帝的胸口劇烈起伏,發冠歪斜,一部分被束縛著的髮絲獲得了自由,披散了下來,右肩的單肩紅袍也落了下來,掉到了手臂上。
感受到清冷的月光灑在身上,瘋狂的女帝逐漸冷靜了下來,將掉落的紅袍重新拉起到肩上,一把扯掉頭上歪斜的發冠,青絲如瀑,瞬間披落下來,頓時便將女帝臉上流露的幾分英氣遮掩了起來,即便女帝此刻穿的是男裝,身著鎧甲,也沒有人會把她當作男子來對待,看見她的人都會第一時間意識到這就是一名姿容絕色的女子。
女帝隨手將發冠丟在一旁,輕喝道:「幻音坊何在?」
「屬下在!」
幾乎是瞬間,便有數道身影從四周掠來,紛紛跪倒在女帝的附近!
「萬毒窟聖女——蚩夢,格殺勿論!」
女帝目光冰冷,緩緩的收劍歸鞘。
「是!」
四周所有的幻音坊弟子齊齊應聲,隨後迅速像四方掠去,消失在軍營當中。
女帝輕輕呢喃著:「雲卿,沒有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女帝雖然渴望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她到底並沒有超出這個時代的意識,在她的認知里,這個世界上,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
所以,當蚩夢出現在姜雲卿的身邊,與姜雲卿曖昧不清,口口聲聲要姜雲卿娶她的時候,女帝雖然不喜蚩夢,卻是自始至終沒有對蚩夢動過什麼殺心,最過分的一次,也不過是將蚩夢忽悠回了嬈疆。
但這一次,蚩夢是真的觸碰到她的逆鱗了,要知道不論是姜雲卿,還是她王兄,到了他們那個境地,早已是千杯不醉,只要自己不想醉,即便是再多的酒水,也無法讓他們興起半分醉意。
然而,那一次雲卿與王兄都醉了,那必然不可能是酒,可能是蠱術,也有可能是巫術,或者是毒,而且不是一般的毒。
不說她王兄,雲卿早已是百毒不侵之身,即便如此依然中招了,想想她便覺得後怕不已。
這等心思,這等手段,如果蚩夢那小騷蹄子心有歹意,那雲卿豈不是危險?
她承認,在關於雲卿的事情上,她是自私的,但她並不善妒的人。
她不是不能容忍蚩夢迷戀、愛戀、糾纏她的雲卿,可她不能容忍蚩夢用卑劣的手段,讓雲卿對其心生愧疚,讓雲卿心中有其一席之地。
這件事,女帝自始至終沒有怪過姜雲卿,因為她很清楚,如果雲卿真的有意負她,以雲卿的縝密心思,別說是讓幻音坊弟子送信,即便是王兄親自送,王兄的這封家書不可能出現在她的手中。
她幾乎能夠想像到,雲卿當時的無奈,超強的責任心與道德感讓雲卿無法無情的拋下將身子給了他的蚩夢那個小騷蹄子,但接受蚩夢那個小騷蹄子,又無法面對她。
雲卿不知道怎麼與她開口,就故意刺激王兄,想借王兄的口來述說這件荒唐的事情,王兄也不負所望,於是就有了這一封家書。
所以她不恨雲卿,只恨蚩夢那個小騷蹄子,只恨當初沒有阻止雲卿去嬈疆,只恨當初沒有下狠手,直接殺掉蚩夢那個小騷蹄子。
如果當初沒有勸蚩夢那個小騷蹄子回嬈疆,而是直接殺了她,便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小騷蹄子,給本座等著,待本座回歸,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女帝咬牙切齒,狠狠的攥緊了拳頭,緋紅的眼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寒光。
······
與此同時,嬈疆萬毒窟,蚩夢坐在屋頂上,雙手捧著臉頰,看著那一輪渾圓的月亮。
看著,看著,那一輪月亮上,便仿佛出現了姜雲卿的臉龐,蚩夢下意識的呢喃。
「小哥哥~」
可當她驚喜的回過神來,卻是發現那一輪月亮皎潔無比,哪裡有還有她小哥哥的臉龐。
蚩夢眨了很多下眼睛,又不信邪的使勁揉了揉眼睛,可不論她如何,那一輪月亮,依舊是那一輪月亮,沒有變成她的小哥哥。
「哼!臭月亮,竟然敢欺負我!」
蚩夢惱怒的抓起屋頂的一把茅草,便朝著天空丟去。
茅草並沒有飛遠,幾乎是剛出手沒一會兒,就開始不受控制的四處飄落。
而底下屋子裡頭的蠱王,看到一縷月光從屋頂灑落下來,頓時便有些無奈的朝著屋頂上邊喊道:「我說姑娘啊,你能不能別老是薅屋頂的那些茅草啊,你這麼薅下去,但凡來個颳風下雨的,我們一家子都得成落湯雞!」
「不就是幾根茅草嗎?哪有老爸你說的那麼嚴重?」
蚩夢看到身邊出現的一個洞,咧了咧嘴有些不好意思,但嘴上卻是不肯認輸,連忙從別處又勻了一些茅草過來,把那個洞給隨意的蓋上。
忽然,蚩夢感覺自己鼻子裡有些癢。
「啊~阿秋~」
蚩夢勐地打了一個噴嚏,身體瞬間下意識的往下一沉。
「卡擦~」
屋頂轟然坍塌,蚩夢直接從屋頂上掉了下來。
蠱王心道不好,身形一閃,瞬間來帶坍塌的屋頂下邊,連帶著那一片茅草一同接住了蚩夢。
「都說了別薅茅草,現在遭報應了吧?」
蠱王沒好氣的用事實教育著自己的姑娘,可自己的姑娘卻是沒心思聽。
「阿秋~」
「阿秋~」
「阿秋~」
······
一連打了好多個噴嚏,蠱王只來得及閉上了嘴巴和眼睛,卻是沒來得及把頭扭開,瞬間被蚩夢給噴了一臉的鼻涕與口水。
蚩夢扭頭,在自己老爸的身上擦了擦臉,回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興奮的說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小哥哥在想我!」
說完,隨後就從蠱王的懷裡跳了下來,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蠱王拿著茅草抹了把臉,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神情來。
這閨女,還是不要的好!
······
幾乎是同步的,歧國鳳翔,姜雲卿的馬車剛進城,也是一連打了十來個噴嚏。
姜雲卿頓時感覺,這世上念叨自己的人還真不少!
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個身影來,女帝、蚩夢、師父、師弟、師妹還有小徒弟,當然,鬼王、假李、大舅哥、袁天罡這些個人,也不是沒可能。
仔細想想,確實挺多哈!
女帝率軍北上了,姜雲卿也沒心思去歧王府與幻音坊,讓鍾小葵趕車去了劍廬別院。
姜雲卿再次算著,他這裡侯卿、阿姐、鍾小葵再加上他是四個人,本身就有師父、張元、小徒弟三個人,他出去這麼久,說不定還得多個師娘,這就是八個人了,劍廬別院那一套小院子夠住嗎?
看來,是時候換一套大一點的院子了!
不然,將來即便去掉侯卿、阿姐和鍾小葵,也還有女帝、星雲、林軒以及姬如雪補上,這麼一大家子,那是真的不夠住。
鍾小葵趕車的技術很好,在姜雲卿指揮下,沒多久便感到了劍廬別院。
這個時間點已經來到了凌晨,按道理來說,這會兒劍廬別院裡的三人應當已經睡了才是。
若是換做其他地方,姜雲卿還真不好打擾,但這劍廬別院不一樣,這裡他師父在這兒,這裡是他的家,他也不怕打擾到自己師父。
只是,等姜雲卿下了車,來到門口,卻是透過門縫,看到了院子裡邊明亮的燈光。
怎麼回事?這大晚上的還這麼熱鬧?
抬手按在門上,用內力震開門栓,用力勐地把門推開,然後高聲喊道:「師父,我回來了!」
放眼看向院子裡,而院子裡的一眾人等也是齊齊看向門口。
姜雲卿發現,除了師父、張元、小徒弟之外,准師娘青桓道人也在,其次似乎還有兩個陌生人。
一個幾乎在體型上幾乎與李存孝有的一拼的藍皮膚壯漢,面相兇惡,相貌狂野,高大健壯,體形壯碩,藍綠色短髮,下半張臉用惡鬼面具遮蓋,身披深藍色半肩長袍,負巨大串珠,左腰懸掛一皮質感袋子,袋子內裝鬼紙與染色毛筆,左臂有紋身,指甲尖利厚長。
總而言之,看上去不像好人!
還有一個是個女人,紅頭髮,紫色露腰衣裙,腰上、手上都纏著一些綢帶,腰上畫了一圈殷紅的符文,雙眸有些邪魅,看上去似乎也不像什麼好人。
但是,院子裡邊卻是十分的和諧。
張元與那個藍皮膚大漢在灶台邊切菜,早台下火堆已經熊熊燃起,鍋里的熱油滋滋作響。
而院子中央,石桌邊上另架起了一張大桌子,桌子邊上放了四條長板凳,陽叔子與青桓道人相對而坐,正在那下著棋,手裡分別捏著一枚白子與黑子。
姜童與那個紅頭髮女人分別坐在陽叔子與青桓道人的邊上,兩人手裡不知道拿著一個什麼東西,兩人分別伸出另一隻手放到了桌子上,一紅一紫兩種顏色的指甲碰在一起,剛才似乎是在比對指甲。
姜雲卿剛想問這兩個陌生人是誰,雖然看上去不像好人,但實際上又像是好人的樣子。
卻聽得身後走來的侯卿忽然說道:「將臣,旱魃,你們怎麼在這?」
「將臣?旱魃?」
姜雲卿扭頭看了看侯卿,又低頭看了看小不點個頭阿姐,頓時一愣,呢喃出聲:「我這是集齊了四大屍祖?是不是可以召喚神龍了?」
「什麼召喚神龍?」
突然從姜雲卿的口中聽到新奇的東西,侯卿頓時便來了興趣!
「沒什麼,七顆龍珠才能召喚神龍,你們四大屍祖只有四個!」
姜雲卿隨意的吐槽了一句,看了眼張元身邊的藍皮膚大漢,又看了眼和姜童指甲碰在一起的紅頭髮女人,他不認識旱魃和將臣,剛才侯卿有沒指出來誰是誰,他自是分不清哪個是旱魃,哪個是將臣。
沒管那麼多,朝著身後的侯卿與阿姐指了指:「你們是來找他倆的?」
「茲~」
藍皮膚大漢用菜刀將菜板上切好的菜掃進鍋中,朝著姜雲卿點了點頭:「是!」
「但實際上,也不是!」
紅頭髮女人收回手,也收回了目光不看姜雲卿,自顧自的用那削指甲的工具打磨起自己的指甲來,同時說道:「我們來鳳翔確實是找他倆,但我們來這裡不是,我是來找小青桓的!」
「哦!」
姜雲卿點了點頭,只要不是比先前侯卿與螢勾那樣複雜的關係還要離奇就行。
見姜雲卿反應如此平澹,紅頭髮的女人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姜雲卿,悠悠說道:「你難道不好奇我們為什麼來找他倆?」
「不好奇!」
姜雲卿搖了搖頭,轉身去馬車上搬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出來,身邊操控著氣流托著一些個小箱子,然後在只搬了一個小箱子的鐘小葵的目瞪口呆中走進了院子。
「來,師父,看看我給您帶回來的好東西!」
將東西搬到了陽叔子的邊上,然後一股腦的丟在了地上。
陽叔子皺了皺眉頭,在棋盤上落下一枚白子,沒好氣的嚴肅說道:「都多大個人了,就沒點輕重?」
「唉!沒事,我又控制力道,不會壞的!」
姜雲卿擺了擺手,滿臉自信的保證。
「師父,你回來啦!」
姜童把手上削指甲的工具隨手丟在了桌上,轉身從凳子上蹦了起來,抱住了姜雲卿!
姜雲卿揉了揉姜童的小腦袋,把姜童的頭髮揉的亂糟糟的,然後蹲下來看著姜童那張逐漸張開的秀麗小臉,笑道:「是啊,師父回來了,來,這是給你的禮物!」
說著,姜雲卿便從袖子裡取出一個銀色鏤空手鐲來,拉著姜童的手給姜童戴上了。
因為受到蚩夢的影響,姜童並不害怕蛇蟲鼠蟻這些個東西,反倒是有些喜歡。
姜童抬起手腕,仔細看看,發現手鐲裡邊,竟然還有條小蛇在動,頓時就喜歡上了這個手鐲!
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姜雲卿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謝謝師父!」
姜雲卿一愣,卻是笑容更勝。
而那個紅頭髮的女人,見姜雲卿直接忽視了她,頓時有些惱怒的看向姜雲卿,抬高音調說道:「你難道不好奇我們為什麼深夜造訪?」
姜雲卿依舊搖頭:「不好奇。」
來者是客,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唄,反正又不是他的客人,他又管不著。
忽然,紅頭髮女人的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姜童之前坐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瞪著姜雲卿:「你難道不好奇我和小青桓的關係?」
「不好奇。」
姜雲卿仍舊是搖頭,笑話,我好奇個錘子,平白讓自己多個長輩出來?
「你好奇!」
紅頭髮女人有些不依不饒,指著姜雲卿有些咬牙切齒。
「不好奇。」
姜雲卿搖頭,緩緩站起身來。
「你好奇!」
「不好奇。」
「你好奇!」
「不好奇!」
「你好奇!」
「不好奇!」
姜雲卿完全站起身來,兩人的視角關係頓時斗轉,紅頭髮的女人指著姜雲卿的手指從下往上,偏轉的角度至少超過了九十度。
似乎是因為視角的轉變,紅頭髮的女人氣勢上似乎弱了幾分:「你好奇!」
姜雲卿看著這個幾乎要湊到自己身上來的紅頭髮女人,往後退了
兩步,聳了聳肩,有些無奈。
「好吧!我好奇。」
ps:萬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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