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通風報信
石府後院,
李存智坐在石敬瑭的床前,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一身素衣,面色蒼白的男人。
此刻石敬瑭的呼吸微弱且粗短,頭上還有著一條白色的毛巾,整個人看上去都老了好幾歲。
李存智將手指摁在了石敬瑭的手腕上,感受著那微弱的脈搏,雖然不懂醫術也能感受出石敬瑭是真的虛弱。
「好好照顧你們家老爺。」李存智囑咐了一句,就起身拂了拂衣袖,就朝著屋外走去了。
看來石敬瑭是真的被喪子之痛給打擊到了,李存智來到石府後也聽到了不少消息。
石敬瑭這些年就只有三個孩子,雖然沒有大肆張揚,但石府的下人們都在傳是自己的老爺身體出現了點問題。
李存智也不難懷疑,這是關乎男人尊嚴的問題,如今小女兒還失足落水而死,對於石敬瑭來說也是重大的打擊。
畢竟流言要是真的,石敬瑭的孩子這輩子就只有那三個,死一個就是少一個,即便是女兒也足夠他心疼了。
在確認了石敬瑭的情況後,李存智開始自己處理雲州的事情,以及針對漠北大軍進行布防。
聽著離開的腳步,石敬瑭的指甲深深嵌入了自己的掌心,一抹紅色染紅了身上的白色被子。
石敬瑭的眼角滑過一絲淚水,怨恨充斥了他的眸子,他恨自己的無能,更恨李嗣源以及他的這些兄弟姐妹。
「不愧是你啊,昨天后花園內的那一場大戲,真的是令人嘆為觀止,都說虎毒不食子,你連親閨女都不放過。」
聽到這個嬌媚的聲音,石敬瑭心如死灰,是李存忍這個惡毒的女人。
石敬瑭轉頭看向屋內的八仙桌,李存忍翹著修長的美腿坐在那裡,腳尖一挑一挑的,美眸中全是驚訝之色。
昨天晚上她就來了,好巧不巧看到了石敬瑭殺自己親女兒的一幕。至於石敬瑭的虛弱當然也是拜李存忍所賜,除了毒可以短時間讓人虛弱下來,剩下的法子都沒有這麼快的效果。
「伱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我已經被剝奪了對雲州的控制,什麼也幫不了你了。」
石敬瑭收回目光,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整個人已經放棄了反抗,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吧。
「誰說的石大人沒用了,石大人還是有能幫到我的地方。」李存忍顯然沒有放過石敬瑭的打算,坐在那裡修著指甲,頭也不抬的說道。
石敬瑭的眼角滑過一滴淚水,他現在明白什麼叫做身不由己。「你們還想幹什麼?」
「漠北雖說已經進關了,但卻停下了腳步,這不符合我們的要求。石大人不是有把柄在漠北和孟知祥的手上嗎?
那就請石大人做一次叛國的人,告訴漠北的人有關龍脈的消息吧。」李存忍從座位上起身,來到石敬瑭的床前輕聲說道。
「龍……你的意思是龍脈其實在晉國?大唐十帝陵?」
「我可沒說過,這件事就麻煩石大人了,解藥就在你的枕邊,我還會回來了。」
隨著一陣香風颳起,李存忍的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屋內,石敬瑭根本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消失的。
……
雁門,勤陵,
隨著厚重的石門緩緩打開,李嗣源帶著李存禮走去了巨大的墓穴,走過冗長的甬道。
兩人來到了最後的主墓室,看著擺放在最上面的紅木棺槨,李嗣源也是發出了一聲冷笑。
「義父啊,義父當真是沒有想到,最後得到晉王之位的是我這個最不受重用的元識吧。」
李嗣源走到棺槨的旁邊,伸手撫摸著紅色的棺木,圍著他繞幾個圈。
走到正對大門的位置里,李嗣源一手扣住上面的棺蓋,手臂瞬間發力,將棺蓋掀了起來。
一股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緊接著露出了裡面身穿晉王服飾,面容莊嚴的李克用。
李嗣源探出身子,朝著棺內望去,看著李克用略微腐爛腫脹的身體,也是不免有些愣神,不論生前多麼富貴和權勢滔天,死後都是一捧黃土罷了。
看著變形的屍體,李嗣源轉頭看向站在身旁的六弟李存禮,目光中所代表的含義就是屍體都腐敗成這樣了,還能用嗎?
李存禮也是有些摸不清頭腦,王侯下葬之前都會經過特殊的「浴屍」處理,來防止屍體的腐敗。
所以李克用的屍身才能保持半年,不至於爛成一堆骨頭和一地腐水。
至於能不能用,李存禮也不清楚,李存禮揮了揮手,通文館的殺手帶著幾個專門處理的醫官走了進來,李嗣源不是專門來陪李克用聊天的,他還要保證屍體能用,會讓那位屍祖滿意。
後排的人開始緊急處理李克用的屍體,防止他進一步的腐敗,而李嗣源和李存禮則是來到一旁商議起其他的事情。
李嗣源雙手背在身後,通過墓門眺望著遠方的月亮,語氣平淡地問道,「通文館還是沒有找到溫韜的下落嗎?」
李存禮也只能低垂著頭,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回大哥的話,通文館在各地分舵已經全力搜尋溫韜的下落了。」
「六弟不能怪大哥心急,而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李嗣源抬手摁在了李存禮的肩膀上,略帶安慰地說著。
「大哥,我明白了。我會親自去尋找那位屍祖,將她帶回太原。」
李嗣源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李存禮親自去辦,他很放心,「記住要以禮相待,畢竟此事只有求於人。」
隨著兩人的交流,身後的醫官們處理屍體的工作也將近尾聲,李嗣源拍了拍李存禮的肩膀,示意他處理乾淨尾巴後,徑直朝外走去。
站在勤陵外,聽到後面傳來的慘叫聲,李嗣源的內心也得到了片刻的安寧,距離他成為監國的日子快了。
……
另一邊,女帝和李祤好像對於天下大事發展並不關心,兩人還在遊山玩水,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縱然兩人都沒有明說,但女帝也知道這是暴風雨到來前最後的平靜了,如今,波濤洶湧,暗流涌動的局勢已經拖不下去。
馬兒上,女帝感受著自己身後溫暖的懷抱,兩人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女帝的思維逐漸發散,如果日後的每一天都能這樣,該多好啊。
女帝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個微笑,仰頭看著裡面的側臉,抬頭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看著李祤眼神中的愛意,女帝的嘴裡傳出了歡快的笑聲,可能是笑聲感染到了李祤。
兩人同時傾笑起來,笑聲在風中交織在一起,仿佛現在的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玩鬧了一番後,女帝將李祤的手臂摟在懷裡,算是給他一點點小獎勵,而後輕聲問道,
「那個吳王將閨女都送到了秦國,此行需不需要去一趟吳國,給他吃一顆定心丸?」
聽到女帝的意見,李祤微微沉思,對於吳國那點小地方,李祤還真沒正眼看過,楊溥也是個聽勸的人。
如果不是楊妙言給他這個哥哥通風報信,讓他安守一方,不要有什麼其餘的小心思。
估計現在吳國跟吳越和閩國的境地也是差不多,都被蚩笠和南漢打殘了。
「雲兒是怎麼想的呢?」李祤抓著女帝的小手,在掌心中輕輕把玩著。
看到李祤又開始撥弄自己,女帝對他翻了一個白眼,但依舊是十分包容地讓他玩著自己的手指。
「之前李嗣源想要當監國,對這些天下諸侯發起了邀請,請他們入洛陽一見。
這些小國動身的想法,吳越和閩國更是直接公開表示了支持的態度。
莫非祤哥真的是想要以天下的五位諸侯同時翻臉?」
李祤緊了緊環在女帝柳腰上的手,將下巴墊在女帝的肩頭上,輕聲安慰道,「雲兒多想了,吳、吳越還有閩國,甚至是南漢都是軟骨頭,這些人在得知我們聯合後。
一定會主動前往洛陽,交出自己手裡的兵權,選擇當一個閒散王爺了卻此生。」
聽到李祤的話,女帝突然眉頭一緊,不由得轉臉看向他,「為什麼祤哥話里話外從來沒有將北方的漠北當作是我們的大敵呢?
雖然如今漠北害怕秦國不敢攻打秦地,從而只能轉道,從晉國進入中原。
那漠北的鐵騎實力也是十分強橫的,況且我早年還聽說漠北早就一統北境了,成為了最為強大的部落。
祤哥當時也選擇先去南詔對付蚩笠這個傢伙,好像自始至終,祤哥都沒有將漠北放在眼裡,這是為什麼?」
女帝發現了李祤對於天下大勢認知中的一個小漏洞,就是祤哥對於天下大事都安排好了對策,可以說是算而無遺。
就算是袁天罡那次龍泉地宮內的絕殺,也並沒有對祤哥造成任何的影響。
但李祤唯獨對於漠北一直是處於一個聽之任之的情況,就好像李祤完全不擔心漠北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給女帝的感覺就是漠北已經是李祤的囊中之物,取不取全都取決於李祤的態度。
看著女帝好奇的眸子,李祤心中警鈴大作,整個心頭狠狠狠的跳了兩下。
李祤撫摸著女帝柔順的黑色長髮,心中頓時就有了想法,對著女帝說道,「雲兒可曾聽過那位漠北天后?」
聽到李祤的話,女帝下意識點了點頭,對於那位的故事她還真的聽到過。
畢竟作為當世唯二的奇女子,女帝和那位漠北天后一直只是百姓相互比較的對象。
一個是獨守國門十六年,以女兒身完成的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另一個則是更加霸氣,她沒有隱藏自己女子的身份,直接憑藉一己之力,統一了北方諸多部落。
雖說那位天后在一統部落時候有著前陛下耶律阿保機的幫助,從流傳的事跡中可以看出,即便沒有那位先前的漠北共主。
這位叫做述里朵的女人照樣可以完成一統漠北的大業,只不過更加費力一些。
可惜天降橫禍,在那個漠北共主在打下了如此基業後,卻突發疾病,直接久臥床榻。
本以為一片大好形勢的漠北將面臨分崩離析的未來,可曾想那位天后直接憑空殺出。
不像是武曌那樣代為監國、垂簾聽政,或者說等自己的孩子長大後,再歸還政務。
那位天后直接聲明,漠北的天從現在起變了,從今往後直接由她執政!
執政和攝政兩個詞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含義卻截然相反,攝政顧名思義是代為君主管理政務、處理政事。
執政直接成為君主,兩者的意思可是天差地別。
兩人雖同為女子,畢竟沒有見過,只是相互聽過對方的事跡,隱隱之間有著那種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感。
女帝對於那位漠北的天后關注其實也不低,能夠走到當時頂點的女人就只有她們兩個。
雖從未見過,但也是在隔空博弈,畢竟女人之間也是有爭強好勝的心。
女帝有些狐疑的看著李祤,下意識的問道,「怎麼那位漠北的天后跟祤哥還有關係?」
對於那位天后曾經在秦國當過人質的事情,知情的人當時和各部族長以及寥寥數人。
述里朵當權後,自然要將自己的黑歷史完全抹除。對於當初的那些知情者,當然是毫不留情的痛下殺手。
而剩下知情的人,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了李祤和耶律阿保機。而後耶律阿保機也被幹掉了,述里朵自己不說,李祤沒有宣傳,所以這段歷史就沒有人知道了。
「當初那位天后力排眾議,以一介女子之身登了皇位,漠北內部的反對聲音自然是不少的。
為了穩固剛剛得到的皇位,那位天后可是將所有的反對者全都殺了一個乾淨,甚至可以說烏蘭巴托的天都是血色的。
在她殺了很多的人後,漠北的運轉就出現了問題,急需大量的人才。
不過漠北的男人,都是只擅長打仗,不適合治國的人。所以她想要治國,必須就要使用逃亡到漠北的漢人。
所以我幫了她一把,送去了不少治國的人才,而且漠北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它的治理方式是南北兩制。
也就是漢人和漠北契丹族的融合不夠完美,存在間隙……」
聽到李祤的話,女帝也沒有懷疑,畢竟當初漠北統一的時候,李祤的秦國還不是很強盛。
對於自己北邊突然蹦出的強大漠北,李祤對於漠北的了解一定是最深的。
女帝也是大體明白了,為什麼李祤從來不會在意漠北的原因,漠北中的大臣大部分人都是李祤送過去的人。
這也就意味著漠北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李祤的眼睛,況且聽這個意思,南北兩制也就意味著契丹族和漢族的矛盾十分激烈。
所以現在的漠北只是表面看上去十分強盛,實際上內部也是暗流涌動存在著很大的危險。
知道了其中的內情後,女帝也不在詢問漠北的事情,既然祤哥心裡有數,那就足夠了。
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當一個待在他身邊的花瓶就好了,女帝摟著李祤的手,呆呆地看著面前川流不息的黃河。
當真還是自然才擁有這樣的鬼斧神工,輕易間就可以開鑿出一片如此之大的河道。
女帝也更加期待泰山的風光了,當年第一次的出行河南道還在朱溫和王師範的手裡。
女帝也沒有過多的停留,如今故地重遊應當有不同的感悟了。
——
勝州,
耶律堯光卸下重任後,也正式拜了凌霄子為師,凌霄子可能別的不行,但教徒弟和練劍確實拿的出手。
這也能看出述里朵是真心實意想要培養耶律堯光,君子如劍,其形正直。
修習劍法需要端正平直,練劍之人也會有一股凜然正氣,所以帝王常常要配劍,以練習劍法。
述里朵讓耶律堯光學習劍法也有這樣的想法,希望他日後能成為一個穩重內斂、鋒芒不輕易外露的君王。
所以在拜師之後,耶律堯光也是十分的努力,其實他的天賦並不差,畢竟李祤的基因擺在那裡。
遺傳了李祤血脈的孩子能差到哪去呢,只是相較於自家妹妹一眼就會,耶律堯光的悟性並沒有高。
但這在凌霄子眼中就是一塊璞玉,可以將天山劍派發揚光大的傳人。
更何況這位這個人還是他的徒弟,可能日後還是漠北的王!對所以凌霄子教導起來是十分用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甚至一度都要將自己的御劍之法交給耶律堯光,耶律堯光修煉的內功跟述里朵同出一脈,都是自然功。
這門內功中正平和,不講修煉根骨和資質,是一個細水長流、水滴石穿的過程。
在凌霄子檢查了耶律堯光的內功後,驚嘆於漠北的底蘊,竟然有這種無視修行資質的功法。
凌霄子很快就發現了問題,這個功法雖說不錯,但有些拖累耶律堯光的天賦。
無奈的凌霄子只能再度找上準備啟程返回烏蘭巴托的述里朵,只能跟述里朵和盤托出了耶律堯光的情況。
希望天后能給出一部適合他好大兒修煉的內功,至於不傳給他自己的功法,凌霄子做出了解釋。
他的內功偏離陰寒,不適合耶律堯光修煉,畢竟他日後是要繼承大統的人,怎麼能修煉一身陰寒的武功。
述里朵聽到這句話後也有微微沉吟,承諾日後會給耶律堯光一門合適的心法。
在凌霄子走後,小丫頭才從一龐出來,湊到了自己娘親身旁,要跟她貼貼。
述里朵也是滿臉寵溺的看著自己懷裡的丫頭,輕輕撫摸著她的髮絲,
「你不是一直只想去找你爹爹嗎?我同意了。」
「真的!」耶律質舞最終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一臉開心地看著自己娘親。
述里朵揉了揉她的髮絲,點了點頭,「去告訴那個混蛋,做人不要厚此薄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