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相約十二峒
侯卿的話就像是一盆冷水,澆在了眾人的頭上,對於李淳風,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經過侯卿的提醒,接下來的路變得十分小心。焊魃拉開大門後,是一個一模一樣的密室,在姬如雪的幫助下,幾人輕鬆通過。
一個又一個密室被通過,就當眾人以為是有驚無險的時候,但這次敲響銅鐘後的結果,卻讓姬如雪瞬間色變,剩下的四個門中竟然有兩個銅鈴都發出了正音。
姬如雪臉上瞬間布滿疑惑的神色,這種情況怎麼辦,能聽出音色差異的只有她一個人。
但如今卻是出現了兩扇門,誰也不知道有沒有回頭路,萬一選錯了呢。
姬如雪聽了一遍又一遍,她十分確信以及肯定,這次的門是一個多選題。
眾人通過她的神色也看出了問題的不對勁之處,同時也應了侯卿屍祖之前的那句話。
李淳風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即便他死去了三百年。三百年前布置下的東西,照樣就可以把你玩弄於股掌之中。
李星雲再度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面對完全一樣的兩扇大門,該做出什麼選擇?
李星雲看了一眼周圍的布局,也是變得十分嚴肅,「留下的兩道門是三凶門中的驚門和傷門,而我們剛剛走出來的門是三門中最後的死門。」
李星雲話音落下,身處地下的他們卻感受到了一股詭異的風,木門上五個銅鈴瞬間齊齊響動。
膽子小一點的蚩夢直接抱住了身旁陸林軒的胳膊,陸林軒心中也慌啊,她也是強裝鎮定地看向李星雲,「師哥,話不要說半截,還有什麼沒說的,一口氣說完吧。」
李星雲獨自呢喃出一句話,讓眾人沒有空白其中深意。「驚門旺於秋,休於冬,囚於春,死於夏。
傷門旺於春,相於冬,休於夏,死於秋,囚於四季月。」
作為最親近的李星雲的人,陸林軒自覺接過捧哏的工作,替眾人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師哥,你在說什麼?」
李星雲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兩扇門說道,「傷門兌金在西,驚門震木在東。兌金克震木,而我們進來時候走的死門是南離火。
離火克金,如今的局勢是金木兩勢旗鼓相當、勢不兩立,兌金驚門主戰!震木傷門乃是彷徨猶豫。
對應乙巳占留下的東西,李淳風在問我,如今中原戰亂,你是要一力定乾坤,主戰亂和殺伐,以力破之,還是順其自然、坐觀其變!」
李星雲說著說著嘴角就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苦笑,你們兩個真是死了也不安生,怎麼又來了。
天道和霸道都爭了一輩子了,到頭來還竟然要來折騰我這個後輩?
李星雲看著兩扇木門就彷佛看到倆個猙獰的巨口,門後是袁天罡和李淳風背對自己的身影,都在等待著自己邁入他們心中的那道門。
選擇的機會又一次的交還到了李星雲的手中,看著一扇代表著「戰爭與霸道」的驚門,另一扇代表「順應天道」的傷門,李星雲陷入了抉擇。
但李星雲的內心還是下意識地看向傷門的位置,身體前傾剛要邁出腳步,身後仿佛就出現了袁天罡的身影。
袁天罡沙啞的嗓音出現,伸出手按在李星雲的肩膀上,「可笑這天下滿目蒼涼,烽火亂天下,豈憐世間無辜?這難道就是殿下要的天下大同?」
李星雲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怎麼會想起袁天罡來,甩了甩頭將腦海中的思緒甩開,大步走向傷門,雙手抓在門環上向後拉去。
身後袁天罡的身影消散,只留下一聲輕嘆,「殿下一定是要有所失,才能有所悟嗎……」
大門敞開,一條筆直的路出現在李星雲的前面,李星雲只是微微猶豫就朝著向前走去。
身後姬如雪卻是突然轉身,去碰另一扇門,被眼疾手快的陸林軒一把抱在了懷裡。
「雪兒姑娘,你這是要幹嘛啊。」陸林軒心底里是對那個死去的李淳風有些害怕的,這種事情她已經經歷了兩次了。
這是第三次,總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直覺告訴她最好不要亂動。
姬如雪表情沒有變化,素手輕抬起抓住門環,清冷的聲音響起,「第一,我只想確認這扇門後面到底是不是正確的路,還是剛剛李星雲那個小子在自己嚇自己。
第二,如果是真的,既然來了都來了,就沒有不進去拿出裡面東西的理由。他李淳風既然敢留下兩個謎底,讓別人二選一。
我偏不聽他的話,這兩個我都要了!」
侯卿敲了敲手裡的骨笛,感嘆了一句,「有品,不愧是從小跟李兄一起長大的人,我現在開始欣賞你了。
那麼我們就先分開好了,如果那扇門是真的,想來這就是最後的考驗了。
既然李淳風算準了李星雲會選擇天道,那我就對這扇門後面的東西,有點好奇了。」
侯卿將目光看向蚩夢,蚩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本來她就是來湊熱鬧,湊哪邊都一樣。
陸林軒看了看姬如雪和李星雲,也有些懵圈,兩個人有兩種不同的方式。
好像是看出了幾人的窘境,姬如雪將眸子看向李星雲,淡淡地開口解釋了一句,「你與我雖然意見相左,但這世道就是需要有人,去選擇不同的路。」
姬如雪的嗓音很輕,就是雪山上融化的雪水,乾淨又清冷。
姬如雪說完後便不再猶豫,轉身拉開木門,一扇扇天燈亮起,照亮了來個兩人前方的路,同樣的明亮卻又是背道而馳。
她沒有聽錯,李星雲也沒有猜錯,這裡就是兩條背道而馳的路。
姬如雪從小跟在李祤身邊,也繼承了一些李祤的脾氣,她做出的事情從來不會後悔。
沒有過多的猶豫,姬如雪舉起手中的火把,腳下生蓮,邁開步子緩緩地朝裡面走去。
焊魃撓了撓頭,選擇跟上獨自一人的姬如雪,有他在一旁策應,想來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了。
蚩夢也突然覺得好像霸道一點沒什麼不好,她本來就是一個霸道的苗疆阿婭,她也是對著幾人笑了笑,邁動腳步去追姬如雪的背影了。
「小姐姐,等等我啊~」
剩下的人跟隨李星雲走向那條天道的路。
……
孤獨、深邃的通道內,
蚩夢挽著姬如雪的胳膊,身後是此行的保鏢焊魃。
蚩夢下巴微抬,眸光明亮地看著姬如雪,「雪兒姐姐,為什麼你會選擇霸道啊。」
姬如雪陷入回憶,小時候她第一次行走江湖,李祤帶她去了閩國的泉州地界。
那是她習武多年,第一次用手裡的劍殺人,她還能記得那股刺鼻的鮮血的味道,以及自己顫抖著手完全抓不住素心劍的樣子。
那是一個小鎮,有一個比較好聽的名字叫半月坡。
姬如雪至今都記得清楚,她在追殺一個叫盛開俊的人。這個人算是一個的衣冠禽獸,長相乃是一個玉面小生的樣子。
但是他特別喜歡用自己的容貌,去騙取兒童和女色,給玄冥教泉州分舵的人提供兒童,來補充玄冥教底層殺手的損耗。
姬如雪一路追殺那個人誤入了半月坡,這裡的村子是一個以採藥為生的村子,村裡的醫生很多。
他們看到了受傷的姬如雪,主動幫助她開藥、處理傷口,姬如雪也看到了不少前來看病的外村人。
姬如雪也是第一次見到了人心的險惡,姬如雪至今都忘不了那個孩子的眼神,那個純真的眼神。
可在她喝完了那個孩子送來的藥湯後,只是片刻功夫就全身酸麻,失去了力氣,癱軟在床上。
而後看到了盛開俊和村民,盛開俊嘴角勾起一個邪魅的笑容,眼神中的淫邪之意毫不掩飾。
姬如雪感覺自己當時渾身好像都被看光了一樣,那種噁心的感覺讓她一度想要咬舌自盡。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李祤出現,將她救了出來,姬如雪見到李祤後,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委屈,抱著李祤的脖子嚎啕大哭起來。
李祤帶著姬如雪看了村民關在地下的流民和兒童,告訴她這裡就是玄冥教的一張皮。
以行醫來騙人,給玄冥教輸送底層力量。而他們只是為了一個人可以賺到一兩銀子。
最後的結果就是李祤當著她的面殺了一個整個村子的人,李祤半蹲在地按著她的肩膀,在她耳畔輕聲說道,
「我用這一村人的血,為你鋪好未來的路,只盼你在未來行走江湖的時候能看得分明。」
李祤帶著她來到了最後一個人的面前,就是那個坑害她的孩子。
姬如雪看著自己面前那個半大的孩子,睜著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懼。
李祤將素心劍塞到了她的手裡,把主動權交給了姬如雪,但最終她還是沒有下得去手。
今天的事情讓她措手不及,她從沒想過岐國之外的世界是這樣的。
李祤帶著她跟女帝看遍了人間的美好,如今她需要知道人間的險惡。
姬如雪沒有殺那個孩子,在她轉身的時候,對方卻是動手了,一柄尖銳的匕首刺入了姬如雪的後腰。
姬如雪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以及對方眼神中的瘋狂和暴戾,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對方要殺她。
小男孩的眼神中充滿了瘋狂和憤怒,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全都摧毀。
那個男孩快速拔出匕首,伸出手扣住姬如雪的脖子,用匕首抵住姬如雪的脖子,惡狠狠地看向了李祤。
「我的家人都死在了他的手裡,他太厲害這輩子我也報不了仇。
但你不一樣,我能看出來他很在意你,殺了你,我就贏了。」
李祤看著那個小男孩,開口替姬如雪問出了心裡的疑惑,「你的家人也殺了人,難道只許你們殺人,不許別人殺你們嗎。」
男孩手裡的匕首靠近了姬如雪的雪白玉頸,語氣是那麼的理所當然,「這個我可管不著,我們也要活下去,我們不抓人,他們就要殺我們。」
見姬如雪不說話了,蚩夢挽著姬如雪的手下意識地問道,「那後來呢?」
姬如雪輕掀眼瞼,眼神中閃過一抹期冀的神色,清冷的語氣迴響在整個通道內,「我殺了他。」
姬如雪略微停頓,平復了一下動盪的心神,這才繼續說道,「從那天之後我就明白了,病了的是這個世道,而我也看到盛世降臨的希望。」
「所以,李……」
姬如雪好像明白蚩夢要問什麼,語氣輕快地說道,「是啊,他不是我要等的人,他沒機會的。」
——
隧道的盡頭,李星雲雙手拉開木門,一個巨大的銅鐘掛在密室中央。
「用力敲。」
看著上面的字條,李星雲嘴角抽動,果然是你的風格啊。李星雲伸手抓住鈴索,用力一砸、銅鐘發出清脆的聲響。
特殊的音色讓周圍的牆壁開始同步的震動起來,緊隨而至的就是一陣機括運轉的聲音響起,一旁的石壁上出現了一道小門。
裡面是一片漆黑,李星雲邁動腳步緩緩地走了進去,他身影完全踏入後的瞬間,一道青色的光膜出現擋住了身後的幾人。
侯卿用骨笛敲了敲,發出「波波」的聲響,眼前的光幕也隨之蕩漾起了波紋。
侯卿轉身看向陸林軒和慧明,用慵懶的口氣說道,「看來是陣法,我們都進不去了。」
……
地面上的火盆突然燃燒起來,李星雲只是默默地等待著,一般這個時候李淳風就要開始搞怪了。
李星雲感覺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虎軀一震打了一個哆嗦,抽出龍泉劍就向後揮砍而去。
龍泉劍划過一個淡淡的虛影,李淳風—身精緻白袍,雖無風拂過,仍是衣擺飛揚,一身樸素的白袍穿在他身上卻體現出了極致的尊貴優雅。
尤其是那一頭白色的髮絲,自然的披散而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自然,仿佛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
眼睛深邃幽藍如清澈如一灣清泉,鼻若懸樑,唇若塗丹,膚如凝脂,嘴角一直噙著一抹溫潤的笑意。
李淳風雙目炯炯有神,聲音溫潤富有磁性,「怎麼樣,有沒有被嚇到?」
李星雲轉身看到李淳風的虛影頓時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哇靠!大哥你是人是鬼啊。」
李淳風伸出手額頭,略作思量才給出了答案,「按照你的認知和理解,我應該算是鬼吧。」
李星雲瞪著眼睛看著一本正經的李淳風,你是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的?
李星雲圍著李淳風轉了好幾圈,還不信邪的伸手去碰了碰李淳風,最後才停到他面前說道,「我才知道,你的眼睛是天藍色。」
李淳風擺了擺手,不再討論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要把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浪費在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好了,李星雲告訴我,你的選擇究竟是什麼?」
李星雲腦海嗡的一下炸開,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麼,這是除了陽叔子以外這麼些年來,第一個人問他,問他想要什麼,而不是他應該去做什麼。
閒雲野鶴、山野農夫、懸壺濟世?還是找一個相貌說的過去的姑娘,生一堆大胖小子,或者還是那個答案天下大同。
李淳風身影微微虛晃,目光微微偏移少許,這裡離十二峒還是有些遠了,「等你想明白親自告訴我吧,對了送你一句話。
落水卷花尋蹤去,金色銀華赴雲中。千烏粉黛獨攬月,空門倒走十二宮。」
沒等李星雲多問什麼,李淳風的虛影就消失不見了。
另一邊姬如雪三人進去了代表著霸道的密室,裡面比起對面就顯得十分的空蕩了。
密室中央有一個高聳的石台,上面擺著一張弓箭,全是赤紅如血,周身遊走著金色的紋路,白色的弓弦在這地下密室中還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白氣。
姬如雪走到近前仔細的端詳起來,玄淨天是用弓箭的,姬如雪也見過她那張。
雖然已經給她用了最好的材料,但跟眼前的這張比起來那就真的是差太多了。
「此弓名為『驚鴻』,一旁是專用五尺余長的天策府神箭,一共三支。昔年陛下的配箭,替我交給李祤。」
在姬如雪看字條的時候,蚩夢就已經上手去摸了,蚩夢雙手抓住弓身將它抬了起來,輕輕摸了摸弓弦與弓身,感受到了與苗疆弓箭的完全的不同。
弓身應該是經過特殊的藥液浸泡過,握持起來讓手時刻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而弓弦卻是有些冰冷。
蚩夢用力拉了拉弓弦沒有拉動,將弓箭遞給了焊魃,在蚩夢手裡巨大的弓箭到了焊魃手裡就變得有些嬌小了。
焊魃抬手欲要拉動弓弦,弓身上出現淡紅色的流光,焊魃也沒有成功過拉開,只能將弓箭還給姬如雪。
焊魃他的眉頭微蹙,思索了一會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猜測這應該是利用了蠱術之類的東西,需要特殊的血脈或者人才能開啟。」
……
眾人一路來到外界,姬如雪將背後的弓箭交給李星雲,李星雲一臉疑惑地看著姬如雪。
姬如雪努了努嘴,素手輕抬將驚鴻弓送到他面前,「拉拉看,這還太宗皇帝的弓箭。」
李星雲剛一接過姬如雪手裡的驚鴻弓,身上的金色內力不自覺的從丹田流出順著左手灌入驚鴻弓內。
弓弦微微顫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李星雲輕嘆一口氣將弓箭還給姬如雪,他沒學過弓,搭弓亂射,純粹損耗弓箭罷了。
姬如雪握著驚鴻弓感覺到了不同,這把弓如果剛剛是死的,那麼現在它就是活過來了。
姬如雪感覺自己也能拉開了,不過要花費很大的力氣。重新將弓箭背好,抬起眸子看向李星雲,「你從那邊得到了什麼?」
李星雲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髮,頂著眾人那怪異的眼神說道。「額如果我說李淳風給我託了個夢讓我去找十二峒,你們信不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