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天道與霸道

  遙望海中的一夜孤島。四周高起約二三十丈，宛如一個通天巨柱，直插雲際。

  下方是波濤洶湧的海浪，白色的浪花狠狠的拍打在岸邊嶙峋的怪石上，發出「砰砰砰」的響聲。

  無名海島，到了！

  李星雲和姬如雪的雙手被假李星雲用麻繩死死地捆綁在背後，同時還被華陽針封閉了內力，兩人就這樣無力地跟在假李星雲身後。

  海島的邊緣，陸林軒雙手張開呈十字形被綁在島礁邊，此刻海水已經漫過她纖細的腰肢，到達了胸口。

  正如假李星雲說的那樣，只要剛剛他們敢出手留下他，那麼龍泉寶藏的秘密是真的會被埋沒在大海之中。

  李星雲看到陸林軒後才長舒了一口氣，還好師妹沒事。

  紅色的大船靠岸，假李星雲押著李星雲到了岸邊。手中的龍泉劍揮出，一道鋒利的劍芒落下，瞬間就割斷陸林軒身上的繩索。

  突然間恢復自由讓全身酸痛的陸林軒不自覺的向前撲去，雙腿一軟就撲到了海水裡，嗆到了好幾口水。

  緊接著陸林軒被人拉起，假李星雲一手一個，帶上她一起朝著海島內部走去。

  潮水還未完全升起，海水僅僅是沒過腳踝，四人順著暗礁預留出來的洞穴緩緩走入。

  假李星雲此刻也是放鬆了起來，如今勝券在握，最後缺少的就是取血的過程了。

  假李星雲心思放鬆下來後，抬手指著眼前的隧道輕聲笑道，

  「你可還滿意我精心為你挑選的隱居之地，世居海外再無紛擾和爭端。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你帶著伱的女人生活不問世事，在這裡豈不是滿足了你閒雲野鶴的一切夢想。」

  「世間儘是不如意之事，那麼天命際會、自是難違。不管是誰爭奪天下坐上那個位置，我相信那人都不會是你。

  不要以為李嗣源、蚩笠之流是看重你的身份，不過是迫於袁天罡淫威之下的狼子野心之輩。」

  剛被解開禁錮的李星雲就開始了喋喋不休地說教，假李星雲已經聽厭倦了他這副婆婆媽媽的樣子。

  直接探出手捏住李星雲的喉嚨，龍泉劍橫在他的脖子上，「果然你跟陽叔子學了這麼久，除了那身醫術，還有他婆婆媽媽的性格。

  泣血錄並不要求你是死還是活，陸姑娘你覺得我說對嗎？所以還請告訴我龍泉寶藏在哪！」

  陸林軒此時半靠在姬如雪懷裡，在水裡泡了一天，還被封住了內力，即使李祤給她吃了不少好東西洗經伐髓，身體依舊有些吃不消。

  聽到假李星雲的話，陸林軒抬起頭後虛弱地說道，「放我師哥和雪兒姑娘走，我可以告訴你龍泉寶藏的秘密。」

  「師妹，不……」

  假李星雲一指點中李星雲的啞穴，扭身一腳踹出，將李星雲倒飛而去，身影「轟」的一下撞在身後的石壁上，無力的摔在地面上。

  假李星雲瞥了一眼李星雲，轉過身來看著陸林軒眼神中充滿了戲謔，

  「陸姑娘，你好像沒有分清楚主次，即便畏懼那人不敢動你，但如今有了泣血錄，那一身大唐血脈誰都可以有。

  大帥給了你這麼多次機會，你一次都沒抓住，如今大帥甚至都不願意來見你，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從今往後我就是天子，即使是那人也要匍匐在我的腳下，對我俯首稱臣！恭敬地喊一聲『陛下』。」

  陸林軒瞥了瞥嘴，輕抬眸子有些不屑地看向假李星雲，「如今的你甚至都不敢說出他的名字，還妄想祤哥哥對你俯首稱臣呢？

  你也是真敢想，我勸你白日夢還是少做，這樣對身體好。」

  「呵，你們真的以為偏居一隅就真的安全了？」假李星雲發出一聲恥笑，但後面的話就沒有再說了。

  聽到袁天罡和假李星雲似乎還有後手，三人都是露出了駭然的神色，這是要天下大亂了！

  「不要再說廢話了，讓我們開始這個過程吧。」假李星雲掏出了雕刻著泣血錄的玉軸，邁開步子朝著李星雲走去。

  假李星雲話音落下剛邁出一步，地面突然開始顫抖，打斷了他的腳步，幾人開始環顧四周，尋找問題所在。

  陸林軒驀地側身用肩膀向一旁撞去，將姬如雪頂開，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後倒去。

  下一瞬，一道石門轟然落下，狠狠地砸在隧道內，將幾人分割開來。

  假李星雲面露驚愕之色，而後奮力捶打著眼前的石壁，鮮血從拳峰上一股一股地流下。

  看著面前的天譴，假李星雲發出不甘的怒吼。

  ……

  陸林軒給二人鬆綁後，將目光看向了站在石壁面前的李星雲，「師哥，怎麼樣才能給我們解開華陽針的截脈封鎖啊。」

  「師哥？師哥……」

  姬如雪和陸林軒兩人看去，發現李星雲正在看那個石壁，兩人湊過去看到石壁上刻著的字。

  【怎麼樣驚不驚喜】

  陸林軒嘟著嘴轉頭看向李星雲，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呆愣在當場，「師哥這不會又是李淳風吧？」

  李星雲用手划過這些飽經風霜的刻痕，心中已然是有了答案，李淳風你真是陰魂不散啊……

  順著布滿青苔的台階，李星雲人來在一處乾燥的平台，緊接著就看到了一具骸骨，以及骸骨後擋著的一個箱子。

  李星雲幾人上前繞開那具骸骨，打開箱子從裡面拿出一個華麗的信筒，將上端的筒蓋擰開取出裡面一個紅色的書畫捲軸。

  李星雲雙手展開畫軸，映入眾人眼帘的第一幅畫是呈十字被綁在暗礁的少女。

  三人瞬間沉默，良久後李星雲才開口，「這應該就是師妹你吧。」

  李星雲繼續拉動畫軸，出現了一艘大船上面站著三個人，大船朝著暗礁上的少女駛來。

  不過這次連李星雲也沒有了開口活躍氣氛的想法，繼續拉開捲軸。

  下一幅畫是在山洞內，兩個少年一個倒地不起，身前站著兩個女子與另一名少年對峙。

  「繼續，別停。」

  李星雲繼續拉動畫軸，下一幕石壁降下一邊的三人打量著石壁，另一邊的少年瘋狂捶打著石壁。

  緊接著是三人發現了骸骨，然後李星雲拉開最後是四具枯骨靠在一起。

  看完李星雲就將畫卷扔到了一邊，這是被騙習慣了，還想再騙人這招就不好用了。

  陸林軒撿起地上的畫軸，手指摩挲了一下這羊皮紙的質感。

  在幻音坊小住的那一段時間，陸林軒也見過不少好東西，所以鑑賞老物件的水平也是直線上升。

  陸林軒手指輕捻確定了畫卷的年代，頓時令她心悅誠服，「這李淳風真的是可怕，提前三百年就知道了我們會來到這個島上。

  而且還能算出每一步的情況，最後留下這副畫軸來打趣我們，這跟在他的墓穴里的經歷一樣，算準了每一步。」

  李星雲看著眼前的枯骨開始默默的尋找李淳風留下的暗手，他不相信這個老傢伙不留點什麼東西騙人。

  李星雲找到最後看向了眼前的屍骨，伸出手在他的骨腔前的破布衫內掏了掏，最後抓出一本嶄新的藍色書冊。

  姬如雪和陸林軒也湊了過來看著上面的大字有些懵。

  推背圖！

  「怎麼會是《推背圖》，這不是袁天罡所著的推背圖？」陸林軒不敢置信，這一路走來都是李淳風在布局，怎麼到了最後反倒成了袁天罡？

  「推背圖是以《周易》六十四卦名稱排列象序，按天干地支相配。運行之理乃是依甲子、乙丑之順序循環一周，共有六十象。

  每象以干支為序號，可預言後世興旺治亂之事。你可以稱其為一本治世奇書，或者稱為一本禍亂天下的妖書。」

  姬如雪下意識地就想起了李祤對袁天罡這本書的評價，並且將其附屬了出來。

  袁天罡和李祤二人都是術士，且李祤的術士水平也不差，他的評價絕對沒有水分。

  李星雲翻開書頁掉下一張寫滿字的信紙，「霸道者，只尊本心；天道者，順應自然。」

  看到這裡李星雲表情瞬間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師哥這是什麼意思？」陸林軒按住他的肩膀輕聲細語的詢問著，姬如雪同時也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李星雲合上《推背圖》放在膝蓋上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為何這個笑聲聽起來這麼苦。

  「袁天罡是在問我，不是要選擇閒雲野鶴、順應天道嗎。

  既然如此，那就等著那個冒牌貨用泣血錄取我的血就好了。」

  後半句話李星雲沒有說出，但兩人已經明白了，姬如雪清冷地聲音響起替他補全了後半句話，

  「如果不想死，那就學習袁天罡的霸道，學他留給你的東西。」

  陸林軒這時候突然指著李星雲膝蓋上的《推背圖》，眼神中閃過一絲好奇之色，

  「如果說這裡之前是李淳風留給你的東西，被袁天罡換掉了。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李淳風留下的東西同樣可以幫你脫困呢？」

  李星雲一聽眼睛發出亮光，師妹說的在理啊，如果李淳風覺得她們都死了，那他費勁又是製作機關，又是畫畫的圖什麼？

  李星雲又開始在周圍的石壁上敲敲打打起來，尋找可能存在的暗格，結果在骷髏上方找到了一個有空餉的地方。

  可問題來了，如今他們體內一點內力都提不起來怎麼破開石壁呢？難道真的要靠著《推背圖》來脫困？

  ——

  東海之上，一艘紅色的大船在漫無目的行駛著。

  便有蚩夢的流蹤蠱，大海上的天氣卻像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即便有一個大體的方向，但天公不作美，你也很難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如今一船四人一個帶著金蠶蠱、一個大天位巔峰、二個大天位之上的高手，內力還是萬金油的存在，小小的暈船自然是不存在的。

  而張子凡也在剛剛的戰鬥中被李嗣源「捨命救走」了，李茂貞留下了自己的後手就放他離開了。

  李嗣源可是聽說了自己的好二弟已經死了，如今只要將張子凡死死地握在他的手裡，那這晉王之位還會遠嗎。

  「你確定我們的方向是對的嗎？」朱友文站在桅杆頂端，眺望著一望無垠的大海，這裡哪有什麼海島？

  「我哪過知道啊，反正蠱就是在那個位置嗎。」蚩夢已經爬到桅杆上方了，雖然也曾跟陸林軒也去游過泳，但這麼大的海還是讓蚩夢害怕的不行。

  李茂貞從船舷邊走來，看了一眼船帆淡淡地說道，「如今開始刮西風了，那個船家說過今日會有大霧。若無法確認方向我們會找不到回去的路的。」

  蚩夢剛要說話，臉色猛然一變她留在岸邊的蠱蟲也感受不到了，抬起頭看向李茂貞，「喂，李茂貞。你的蠱還能感知的到嗎？」

  李茂貞聞言眉頭一挑，嘴唇微動開始念叨起蠱咒來。

  侯卿此刻也推開船門手裡捧著一個方向的羅盤，不過此時羅盤上的指針瘋狂旋轉著，很顯然是失去了作用。

  侯卿同時用雲淡風輕地語氣說道，「師傅，有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失去方向了。」

  朱友文從桅杆上跳下，挪動到眾人身邊，李茂貞此時也睜開雙目，微微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無法聯繫到蠱蟲的去向。

  朱友文身上的陰靈衝出，輕巧的陰靈踏水而去，向四周蔓延開來，只是須臾的功夫朱友文就皺起了眉頭，這感覺為什麼與在天山的感覺一樣。

  朱友文看向幾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懷疑這裡跟天山一樣，被陣法籠罩了。」

  「那可真就是麻煩了，天山那處陣法若非李星雲的縛靈陣，我們根本破不開那個劍陣。

  如今李星雲不在，而這裡又是地處大海，大海之大遠勝天山主脈。奪天地之造化，截取天地之靈布陣，我們想要破陣更難了。」

  略懂一點陣法的侯卿，連忙在一旁補充道，如今的局勢只有將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才有破局的希望，還藏著掖著那到最後只有一起死在這裡。

  此時三大高手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陣法這種東西早就失傳了，也就只有袁天罡那個老不死和李祤才能玩的這麼厲害。

  如今這鬼打牆的局面，加上不充足的淡水和食物，讓四人組陷入了險境。

  ……

  海島上李星雲合攏手裡的《推背圖》心裡的駭然一點也不少，看著兩人投來的目光，李星雲才開口解釋道，

  「我本以為這書也就是再將天地運勢與星辰走向的占卜之法，沒曾想其中還記載了袁天罡對山川奇局和陣法的理解。

  當真是將袁天罡的霸道展示的一覽無遺，袁天罡教我縛靈陣的時候曾經說過，天地萬物、草木河川皆有靈性。

  而如今這推背圖是在告訴我如何改變這些山川走勢，讓天地之間的靈性為我所用，以奪取天地之力助我成功。」

  「廢話少說你就說能不能破除我們體內被換陽針截脈針法所封存的內力吧？」

  姬如雪雙手環胸，倚靠在石壁上看著李星雲，清冷的聲音響徹在周圍，仿佛給李星雲火熱的心瞬間澆上了一盆涼水。

  李星雲訕訕的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要一點時間，就一點。」

  姬如雪翻了一個白眼不在理回李星雲，拉起陸林軒的手，兩人準備做伴一同先去探查一下周圍的空間。

  姬如雪發現了李星雲這廝屬於摸杆往上爬的類型，千萬不能給他一點好臉色。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李星雲席地而坐，靠在背後的大木箱上輕嘆了一口氣，「嗨，老兄，如今只有我們兩個為伴。」

  李星雲看了看周圍，並沒有找到合適的東西，只能對著一旁的骸骨露出抱歉的笑容，順手摺了他的一根手指，在地上勾勾畫畫起來。

  李星雲嘴裡還不停地呢喃著，「老兄，我也不是有意的，待我有機會定會讓你入土為安，就當是報答借指之恩了。」

  ……

  遠處兩個青春靚麗的少女，相互挽著對方的手腕結伴而行。兩人警惕的打量著四周的情況，尋找著可能出現的機關和後手。

  「雪兒姑娘，你覺得我師哥怎麼樣啊？」

  暫時沒有危險後，陸林軒就開始替李星雲詢問姬如雪的意思。他自然看得出自己的師哥就是一個痴情種子，將一顆心牢牢的拴在了姬如雪的身上。

  但落花有情流水無意，陸林軒感覺姬如雪最少有八成是看不上李星雲的。

  陸林軒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姬如雪的表情，見姬如雪聽到她這句話後，立刻就翻了一個白臉，心裡就「咯噔」涼了七成。

  「你想替那個小子說什麼？」姬如雪直接迎頭而上，她本來就是這副直來直去性格。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加上在李祤和女帝對她的童年寵愛和影響，姬如雪也沒有什麼非要嫁人成為賢內助的想法。

  看來女帝就是自己的榜樣，武可以上馬殺敵，文可以治國理政。還能追尋自己喜愛的人，有一個愛她的人。

  陸林軒變得有些結巴起來，忐忐忑忑的問道，「就是……嗯……那個，你覺得我師哥作為夥伴靠不靠譜？」

  聽到陸林軒結結巴巴的話，姬如雪歪頭看著她，直接了當地戳破了場面話，「你是想問我對李星雲有沒有想法？」

  在姬如雪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陸林軒的心中就給李星雲判了死刑，完了師哥你沒戲了。

  當年就跟你說過了，人家姬姑娘位高權重，人美心善。

  追求者高低要從鳳翔排隊到長安，哪能輪得到你這個落魄皇子的份？

  看看現在套進去出不來了吧？

  陸林軒訕訕一笑，連忙抱住姬如雪的手臂，撒嬌般說道，「沒有的事兒，我就是好奇雪兒姑娘心中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什麼樣子的嗎？姬如雪也微微沉默，她從未想過……這些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