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喬晚拿著DNA檢測報告去找了蘇茹麟。

  那天喬晚來找她道歉後,基本上沒再怎麼來過。蘇茹麟聽說她來,還特意給她做了蛋撻。喬晚剛去的時候,蛋撻的香氣在小廚房在彌散到外面,奶香和甜意混雜在一起,格外好聞。

  喬晚進門,蘇茹麟走了出來,對喬晚道:「剛好,蛋撻剛烤出來,我拿給你吃。」

  蘇茹麟報了烹飪班,甜品做得愈發不錯,她在國內沒什麼事情可干,只能自己找些事情消磨時間。上次她見了父親以後,他沒再回來過。原本蘇茹麟也是要回國的,可因她和池故淵的事情就這麼耽擱下了。

  他們認定她是她女兒,甚至說他們知道她不是他們女兒,但是也要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好讓她認為他們是她的親生父母。

  喬晚沒搭話,她看了蘇茹麟一眼,而後到了客廳沙發前坐下,把文件放在了茶桌上。

  「我和您沒有血緣關係,您找錯人了。」

  蘇茹麟原本要去拿蛋撻,聽了喬晚的話,她眼中倉皇,回頭看向喬晚,喬晚沒有給她眼色,她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麼表情。

  「你說什麼?」蘇茹麟到底先穩了下來,她走到了喬晚身邊,看到了她手邊的檢測報告,她目光收回:「你這拿的是什麼?先前那份檢測報告你不是親自去測,也親自看過了嗎?我和你是親生母女關係,你現在拿的這一份是怎麼回事?」

  對,上次測的結果確實是她和蘇茹麟是親生母女關係。但是這一次,不同的樣本,出來的結果卻是不同的。上一次DNA檢測,蘇茹麟從後腦那邊拿了一根頭髮,遞給的她。這次,是她自己親手給蘇茹麟拔下來的,要論信哪次結果,喬晚自然是信自己取樣本的這次。

  蘇茹麟那次取樣本是在喬晚的意料之外,她甚至沒注意蘇茹麟是否真是總自己的頭髮上取的頭髮,或者是頭髮已經在手上,只是她做了個取頭髮的樣子。而在她手裡的頭髮,是喬晚親生母親的。

  「我母親的頭髮是誰給你的?」喬晚看著蘇茹麟問。

  蘇茹麟眼底徹底慌亂了。

  「喬晚,我……」蘇茹麟還在想解釋,但喬晚並不打算聽。蘇茹麟能感受得到,喬晚原本就與她不親,對她只是信了那層單薄的血緣,而這層血緣也沒了,喬晚對她就像是對個陌生人。

  「您先是認了我做女兒,後又把我介紹給了池故淵,若是我同池故淵在一起了,那您這相當於詐騙。拿著我的身世詐騙,若是我現在去報警,不光會牽連您,也會牽連到您的丈夫,還有您背後的人。我想讓您說,只是我們母女一場,不想鬧得太難看。」喬晚道。

  喬晚太冷靜了。

  在蘇茹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她卻像是在下棋一樣,按照她提前預設的路一步步地走著。在這場博弈里,不管蘇茹麟下得多慢,最後的結果她都是必輸無疑。

  喬晚那話並不是單純說說,她在威脅,讓她保她自己。

  「是池先生……」蘇茹麟道。

  喬晚聽到,她的眼睛裡,亮光漸滅,在光芒湮滅的那一刻,她唇邊輕輕勾了一個笑。

  果然是他。

  喬晚在林燁找到她,告訴她是林戀的時候,她還對池故淵保有信任。池故淵說林戀不是林燁的妹妹,她信他。在她拿了樣本,得到DNA檢測結果的時候,她腦海中關於認識池故淵以後的事情,突然就串聯成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而那個輪廓太過可怕,她不想去多想,這個時候,她還是信他。

  但是現在,蘇茹麟親口告訴了她答案,喬晚的信任像是被碾了個粉碎,被一同碾碎的還有她的心臟。

  和池故淵分手頂多是心如刀割,現在喬晚是連心都沒有了。

  她從蘇茹麟家裡離開,坐車去了池故淵的工作室。

  現在整件事情,像是池故淵給她做的一個局,池故淵在局外,看著她像只兔子一樣一步一步走進他的局裡。這種被圈養被安排被隱瞞的人生,讓喬晚覺得噁心。

  她一直都是個人,她不是獵物,更不是池故淵的獵物。

  喬晚從電梯下來,直奔了池故淵的辦公室。

  辦公室外,安妮正在整理著文件,看到喬晚過來,她欣喜地叫了一聲:「喬小姐……」

  她還沒叫完,喬晚推門走了進去,剩下了緊閉的辦公室門。安妮臉上的笑容一頓,她想著剛才喬晚的模樣,隨後,她沒敢繼續待在這裡,離開了自己的工位,去了外面。

  喬晚進去的時候,池故淵正在工作,他有些走神,在聽到開門聲時,他抬頭看了一眼。看到喬晚,他重新低下頭去,後又回過神來,又看向了喬晚。

  「喬晚……」

  池故淵還沒叫完她的名字,喬晚把手上四份DNA檢測報告,摔到了他面前的辦公桌上。

  摔完之後,喬晚直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眼前這個她愛到骨子裡的男人,想著他所做的一切,喬晚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那些話像是一個悶雷在她的胸口炸開,熏紅了她的眼睛。

  「解釋一下吧。」喬晚道。

  喬晚剛進門時有多衝,現在就有多冷靜。她並不是真正的冷靜,更像是心死以後,暗淡如灰。

  池故淵看了一眼,她剛才扔下來了四本檢測報告,報告外標註著樣本的名字。喬晚和胡玫,喬晚和喬小橋,喬晚和蘇茹麟,喬晚和林燁……

  看到林燁的名字,池故淵抬頭看向她:「林燁去找你了?」

  「不然呢?」她讓池故淵解釋後,池故淵竟然說了這麼一句,喬晚聽完竟笑了出來,她看著一旁林燁的名字,笑著道:「反正我沒有任何記憶,就像一張白紙,你作為我曾經記憶里的人,就可以在我這張白紙上揮毫潑墨,勾勒著我的人生,是麼?」

  喬晚知道的顯然有很多,但是再多也只是她和池故淵重逢後池故淵做的這些,以前的事情,她不知道,也沒記起,那也就還好。

  池故淵眼睫微斂,道:「是我的錯。」

  每次和池故淵的對峙,都像是一枚飛彈撞上了一團雲,雲冷卻了飛彈,飛彈落回地面,回到了喬晚的懷裡炸開了。

  這是池故淵第二次跟她道歉,比起上一次,傷害力更為強大。喬晚覺得自己除了嘴巴還能說話,其他地方像是已經不存在了。

  「對不起?」喬晚笑了一聲,「你還真是會避重就輕。」

  池故淵抬起眼睫看著她,他的眼底是浩瀚的深海,深情的愛意像是讓她的理智吸走。喬晚只和他對視了一秒,她收回了視線。

  她不是來找池故淵吵架的。

  池故淵有足夠的理由讓她唾棄,但是她也有自己此行的目的。

  雖然池故淵隱瞞她,但是背後好像還有更深層的秘密。這一層秘密,讓他在認出她後,沒有驚動她,最後籌劃了這一切,走近她,然後兩人像是忘記了一段時空一樣,重新在一起。

  若是池故淵有意隱瞞,那他想隱瞞的事情必然是與他有關。他不讓她知道她的身份是林戀,怕她聯繫林家人,也怕她看到他們曾經的相冊,想起曾經的事情。

  他為什麼這樣做?四年前他對她做了什麼?比現在的傷害還要更深?深到讓他寧願她把她當成自己的替身跟他分手,他都不跟她吐露半個字。

  「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喬晚問。

  喬晚只想問一個結果,但是池故淵不給她這個結果。

  「你沒必要知道。」池故淵道。

  喬晚道:「那我就去問林燁。」

  提到「林燁」,池故淵眸光收緊,他看向喬晚道:「他也不會告訴你。」

  「你憑什麼自己不告訴我,還讓別人不告訴我?」喬晚道,「池故淵,你把你當成我的誰了?」

  喬晚的這句話,每句話都像是尖銳的刀刺,扎在他的心上。池故淵維持著表情的穩定,只和喬晚道:「你聽我的。你就算知道你的身世,也不要去找林家人。他們不值得你記得他們……」

  「他們不值得我記得他們?」喬晚看著池故淵,打斷了他的話。她望著面前的男人,眼睛裡帶著不可置信的譏諷:「他們是我的家人,他們不值得我記得他們,那你一個陌生男人,就值得我記得你了!?」

  喬晚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傳入了池故淵的耳朵里,他心口上的刀刺沒有了,他的心臟被喬晚的話割掉了。

  喬晚在說完那番話後,也愣了一下。她看向池故淵,池故淵的目光像是跌落的星盤,她有些倉皇的把目光收回,然後轉身離開了池故淵的辦公室。

  喬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那番話,這種陷入未知的恐懼被人探詢和安排的人生太可怕了,她的精神早就到了崩潰的邊緣。能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事,都不經過思考了。

  她或許痛恨池故淵做的這一切,可是捫心自問,池故淵並沒有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情。相比他,確實她所謂的家人更不可信一些。

  包括找上門來認她的哥哥。

  她失蹤了四年,她的父母皆已去世,林家人甚至沒有找過她。她不知道林燁是怎麼找到的她,八成也是不知道從池故淵的身邊人那裡打聽到來的消息。

  而他之所以來琴行找她認她,與其說是為了她,不如說是為了池故淵。相比她,池故淵對於林燁的價值更大。而她和池故淵的關係,能讓他繼續和池故淵一起合作。

  這種涼薄的事情,在喬晚沒有記憶的腦海里,想清楚之後,總覺得對於林家人來說並不意外。

  喬晚不知不覺,渾渾噩噩地走到了琴行的樓下。電梯到了1樓,發出一聲「叮」得聲響,電梯門開,喬晚起身走了進去。

  「喬晚。」

  林素在電梯門開時,就看到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喬晚。而喬晚確實是心不在焉,在她抬手和她打招呼的時候,她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林素叫了她一聲後,喬晚這才回過神來,看到林素,她的目光複雜而又茫然,沖她微頷了頷首。

  「林小姐。」

  在喬晚叫她時,林素看到了她手裡的DNA檢測報告,林素眸光一動。

  喬晚在和林素打完招呼後,就按了電梯的關門鍵。門還未關,一隻纖細的手臂擋在了電梯門前。

  原本下了電梯的林素重新上了電梯,她挽住了喬晚的胳膊,笑著對她道。

  「喬小姐,你應該下班了吧。要不要,去我家吃頓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