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14
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南夏緩緩睜開雙眼。
天花板是白舊的牆體,已經有了細微的裂縫。
耳旁傳來陳璇的聲音:「夏夏你醒啦?」
南夏感覺身體恢復了些力氣,輕輕點頭,借著陳璇扶她的力量坐起來。
她一張嘴嗓子是啞的。
陳璇趕緊給她喝了幾口礦泉水。
南夏目光在四周掃了眼:「顧深還沒過來?」
她一醒來就問那個人,陳璇沒好氣道:「出去買粥了。」
南夏點點頭。
陳璇看她精神好了很多,沒忍住問:「你們怎麼回事兒?
要複合?」
南夏垂睫:「還不知道。」
陳璇:「他——」
仿佛知道她要說什麼,南夏率先開口:「他真沒女朋友,應該是你誤會了。」
「怎麼可能?」
陳璇還是不信,「我明明看見那個女人在商場裡挽著他胳膊很親密的樣子,這狗男人還死活不認,什麼意思?
炮友唄?」
南夏想了想,從手機里翻出張照片遞到陳璇面前。
「是不是這個女人?」
「就是她,你怎麼有她照片?」
南夏:「這是她表妹。」
「……」
陳璇愣了:「顧深還有表妹?」
真是她誤會了?
想起之前跟顧深談話時,她指責顧深渣男,當年劈腿高韋茹緋聞在論壇鬧得沸沸揚揚,顧深卻一臉渾不在意,吊兒郎當。
她當時語氣激動:「夏夏一顆心簡直餵了狗,那一個月幾乎每晚都跟我打電話哭倒半夜三點,說起你還維護得要命,說是她提的分手,真不知道你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
顧深只有在那會兒眼神認真了些:「她哭得很厲害?」
陳璇那會兒還嘲諷他:「是,知道她為你哭,你很得意是不是。」
「那你有沒有想過,她說的是真的。」
顧深扯了下嘴角,似是自嘲,「我才是被甩的那個。」
陳璇只當他胡說八道。
如今這麼一想,難道是真的?
陳璇:「夏夏,當初真是你提的分手?」
南夏點頭。
「……」
陳璇問她為什麼提分手,南夏沒說話。
見她不答,陳璇換了話題:「那你為什麼突然回國?
為了顧深?」
顧深拎著粥盒站在門口,門開著條縫,他恰好聽見這句話,頓住腳步。
片刻後,南夏說:「也不算是——我回國的時候,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單身。」
「我回國,是因為跟我爸吵架了,他斷了我所有的卡。」
蘑菇聽著覺得更奇怪。
「叔叔那麼疼你,就算吵架也不至於把你卡全斷了呀,什麼事兒能吵得這麼厲害?」
病房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幾秒後,南夏說:「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兒,就是他讓我跟人訂婚,我不願意。」
門忽地被推開。
原來是護士進來給她換藥袋。
換完沒一會兒顧深就回來了,手裡拎了兩個袋子,臉上沒什麼表情:「醒了?
燒退了沒?
餓不餓?」
他身上帶進來一陣淡淡的菸草味。
應該是在樓下抽菸了。
南夏以前討厭這味道,如今聞起來卻還挺懷念。
她點頭:「燒退了,也餓了。」
顧深從旁邊拿了個凳子,規矩地坐下,從袋子裡掏出碗粥打開,放在病床的小桌子上,把勺子遞給南夏,沖陳璇揚揚下巴:「你的自己拿。」
陳璇隨便吃了兩口,很識趣地說有事兒要先走。
顧深把她送到門口。
陳璇壓低聲音,說:「夏夏說她回國是因為……」
顧深沒讓她往下說:「我剛聽見了。」
*
顧深回到病房,南夏還沒喝完粥。
她右手插著針不方便,左手動作不太靈活,慢慢悠悠的。
嘴角還掛了粒米。
怪萌的。
顧深扯了張紙巾遞過去,看她的眼裡有笑意:「擦擦嘴角。」
南夏忙接過來擦了擦。
一碗粥被她喝了一小半。
顧深問:「還喝麼?」
南夏搖頭:「飽了。」
顧深料到,順手把她粥拿在手裡。
南夏:「你別喝——」
顧深:「怎麼?」
南夏聲音不自覺低了幾分:「我感冒了,會傳染給你。」
顧深:「這點兒程度。」
他意有所指,「放心。」
語氣自帶一股痞氣。
南夏臉紅。
想起來以前她感冒的時候他大膽地湊過來親她。
又想起來,她那天問他女朋友會不會介意她的提醒簡訊時,他也說了放心這兩個字。
只是當時她沒聽懂他的暗示。
點滴一直掛到下午三點才結束。
南夏徹底退了燒,拿著醫生給她開的一堆藥出院。
輸液果然好得快,這麼一會兒南夏精神又回來了。
顧深打開車空調暖風,發動車子。
開了一會兒南夏覺得不太對勁,因為這不是回她家的路。
她轉頭問:「我們要去哪兒?」
顧深:「我家。」
南夏頓住。
顧深:「你這樣沒人照顧我不放心。」
南夏一顆心都提起來了:「但是——」
顧深瞥她一眼:「行了,有這麼個接近我的機會,你心裡指不定怎麼樂呢,別裝了。」
聽見這麼直白的調侃,南夏倒也沒害臊。
她是挺高興的。
時隔這麼多年,他還等著她。
南夏:「我是想說,我得回去拿東西,衣服什麼的。」
顧深吊兒郎當地說:「穿我的,也不是沒穿過。」
南夏回看他一會兒:「那也行。」
她頂著張純得要命的臉說出這句話,殺傷力極大。
要不是看在她生病的份兒上,顧深簡直想在車上弄她。
他看她一眼,眼裡涌動著欲望。
兩人以前在一起兩年多,南夏明白他那眼神意味著什麼。
她轉頭,安安靜靜地坐著,沒敢再招惹他。
*
繁悅26樓。
顧深家是四室兩廳的房子,氣派又乾淨。
窗外是嶄新明亮的CBD大廈,一片商業的繁華。
顧深從鞋櫃裡找了雙男式拖鞋遞給她。
南夏第一次來這兒,她沒怎麼來得及細看,顧深手裡已經拿了杯熱水,喊她喝藥。
她接過水杯把幾種藥都喝完,看了眼客廳屏幕右下角裂開的電視屏幕,問:「電視壞了嗎?」
顧深:「嗯,不小心撞到,已經聯繫人修了,屏幕要從國外定。」
南夏點頭。
茶几上整齊地擺著幾盒打開的煙,一看就是阿姨來收拾的。
南夏指了指其中一盒的牌子:「這牌子好像很多人抽,好抽嗎?」
顧深挑眉:「好多人?
你還見過誰抽?」
南夏:「沒誰,就是不認識的人。」
顧深笑著往她身邊靠了點兒:「南夏,我隨便問問,你緊張什麼?」
他狹長的雙眼湊到她眼下,雙眼皮褶皺被壓得很深。
她喜歡他的眼睛,總透著一股玩世不恭的意味。
淡淡的菸草氣息鋪面而來,存在感極強。
南夏很認真回:「我怕你誤會。」
顧深笑了:「誤會你有男朋友?」
他眼神突然發狠,「你就是有男朋友我也——」
門鈴忽地響了,顧深沒說完,起身去開門。
來的人是李可,送來幾套衣服還有些洗漱用品,衣服都是南夏的尺碼。
李可在顧深家看見南夏,也沒詫異,顧深報尺碼的時候她早猜到了。
李可含笑看著她:「跟了顧總三年多,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屋裡有女人。」
顧深笑了:「行了,她都知道了。」
李可很快走了。
顧深幫南夏把衣服掛去主臥衣櫃,遞了身睡衣給她。
「你睡這屋。」
這不是他房間麼?
南夏一怔,呼吸一滯。
她沒多問什麼,垂眸把睡衣接過來——是很保守的長衣長褲。
她想起什麼似的,問:「你之前不是說可可只是你的工作助理,不管你私人的事麼?」
顧深毫無被戳破謊言的尷尬,反而笑了:「所以?」
所以他讓她提醒塗藥的事,是故意的?
顧深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往前走了步,臉上掛著壞笑:「故意的,怎麼了?」
夕陽從窗戶一側照進來。
南夏半個身子都籠罩在顧深的影子裡,她稍稍退了步,腳跟已經貼到了床邊。
她有點兒緊張地說:「不怎麼,挺好的。」
顧深很不要臉地說:「我猜你也很享受。」
「……」
顧深去了客廳,順帶把門關上。
南夏換好睡衣,也去了客廳。
顧深不知什麼時候也換上了睡衣,正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看她出來,下意識把坐姿調整得規規矩矩,問:「你不睡會兒?」
南夏搖頭,她今天輸液時已經睡得夠多了。
顧深也沒逼她,把遙控器遞給她:「想看什麼自己換。」
電視屏幕碎了一角,功能卻一點兒沒受影響。
南夏走過去,坐在沙發上,跟顧深中間隔了點兒距離,調了個時尚頻道。
是華倫天奴15年的早春秀。
沒多久晚飯就到了。
顧深點了雞湯和素菜給她,兩人吃完飯,又坐回沙發看電視。
顧深拿了筆記本電腦過來,不時處理幾封郵件。
兩人就這麼安靜坐在沙發上。
也許是生病的原因,南夏十點又困了。
她起身去浴室洗了個澡,吹乾頭髮打算睡了。
進主臥之前,南夏看了仍在處理郵件的顧深一眼,說:「那我,先睡了。」
顧深嗯一聲,沒抬眼。
南夏手指在門框上來回摩挲,又問:「你打算幾點睡?」
顧深正在聚精會神看這月的營業額,聞言抬頭,把電腦推到一邊兒,看著她笑了。
「怎麼?
打算等我一起睡?」